一会儿，何庆富和他的老婆一前一后到保护站来了。荷花母亲见了我，“哇”地一声捂了嘴，老何也蹲在墙角一脸灰暗。许久，何庆富说，那娃儿没福，害红斑á狼疮死了。
我问，没去医院？
这天午后我和保护站的巡护员霍亚平在老县城村街上溜达。
霍亚平穿着迷彩服，我也穿着迷彩服，我们的服装都是保护站的，很是与众不同。海拔17๕80米的阳光很强烈，紫外线灼得外面的鼻尖一层层脱皮。我觉得我们俩像中东战争中的兵，如果一人手里有一杆冲锋枪，那ว当是很英雄的事。我问亚平当过兵没有，亚平说这个问题我问过他好几次了，他再—次告诉我，他没当过兵。我说他的样子很像兵，我也像兵，我们这装扮很像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这个时候我心里很希望有山外的游人来老县城旅๓游，让游人和穿着迷彩服的我在老城破败的城墙下相遇，我的现代战争服装和经历过民国土匪摧毁的城墙一定是一幅很好的“战争时空”画面。霍亚平的感觉很直接，他就是陪着我走路。
老县城的人商量明年春节在“城”里耍闹一番，热闹热闹，只是钱的问题还没落到เ实处。山里人的热闹带有表演性质，那表演完全是自己演自己看，所有的人都参与，所有的人都是演员，所有的人都是观众，面对静谧群山，咚咚呛的一队男女老少在古城里，在森林的环绕下，走出了他们的舞步。这活动有多年没搞了，还是那年科学种田à，大丰收，热闹过一回……长期的林莽生活，千百年来在山民心中铸入了一种对于山林物种的崇拜，山神在山区百姓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神。秦岭山中，太白有神，华山有神，“兴云雨，产万物”，他们主宰着山林草木和百姓的命运，他们是山中ณ的最大，谁不尊重山神就要遭报应。秦岭东部ຖ的华山神作为西岳神明被皇帝授予金天王封号，后又加封为帝，甚至成为ฦ唐玄宗的本命神，与皇家沾上了亲戚关系。跟东岳泰山正统的东岳大帝比，西岳华山山神便带了人的性质，作为人格之神。他的形象是很丰满、很富于艺术魅力的。华山神姓浩名郁狩，身着白素之袍，头戴太初九流冠，仅这装扮，就让我们想到了戏台上风流倜傥的俊美小生。“传说，有李主ว簿新婚，路过华岳，和妻子一起入庙拜谒金天王。想不到เ金天王竟为ฦ李妻的美貌所动，欲强为留娶，便施法术使李妻气绝倒地。直到李主ว簿请来仙师为妻子画符驱妖，金天王才迫不得已放李妻归去”王景琳《中ณ国鬼神文化溯源》。《捜神记》中还有西岳华山神和南岳衡山神耍钱，输了一大笔，为ฦ抵账，又贪污受贿的故事。总之，秦岭的华山神是个鲜ຒ活的、立体的神，是个不甚守规矩又为老百姓宽容的神。至于山中各处的小山神，都是些兢兢业业的小角色，就连很有名的太白山神，折腾得也没有华山神热闹。至今周至西边的太白庙还有丹墀御碑存在，琉璃瓦的屋顶ะ标明了庙宇的级别，乾ດ隆的诗碑在院中苍凉站立。一个ฐ道士，迷迷登登地守着，一问三不知。
因为生存条件恶劣，老百姓敬畏的东西就很多，“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礼ึ记·祭法》。与一位老药工ื攀谈，老人说，过去人们上山采药、伐木之前要静心吃三天素，然后才背着行装上山。在山里，看见古木要拜，看见奇石要拜，对药王爷和山神爷的心定要诚，话不能ม随便说，要用特有的术语，比如管石头叫“胡基”，管风叫“霎霎”，管鱼叫“顶浪子”，老虎叫“大家伙”，管团伙头领叫“大爷”，副头领叫“三爷四爷”，这中不排除有土匪黑话的流传，但更多的
昔日王谢堂前燕，飞人寻常百姓家。历史的玩笑已经反复地教会我们能很平常地看待这一切，也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些又会恢复原样，成为光鲜亮丽ษ的旅游景点，任着山外来的闲散游人指指点点。
高台阶上的正房是魏辅唐母亲的佛堂，雕花的木头窗棂，前廊后厦的格局，过于夸张的堂皇透视出了爆土著内心难以克制的自卑和虚张的文化品位。那些数米长的石头台阶，当初不知是怎么运来怎么เ装上去的；那些细腻得有些繁琐的雕刻，不知出自哪些工匠之手。总之，站在院里环视四周，给人的感觉不是多么เ舒服。
王三春是在民国史上都很有名的大土匪，人们将西河的彭源洲称为ฦ“大王”，将镇巴的王三春称为“魔王”。
魔王比大王更恐怖。
人说大赌乱性，小赌怡移情，由á赌桌前那一张张屏气凝神的面孔，我想到了老县城的荣聚站，应该是一样的吧，那里一应的服务设施是有的，大烟、赌局、女人……“山内地虽荒凉，场集中赌局绝大，往往数十两、百两为输赢之注。无钱以偿者，流而为寇。”《佛坪县志》流而为寇的寇回过头来又糟蹋了这里，使这座城池废弃。1้00่年前中国的赌导致了一座城的消失，10่0年后美国的赌则ท新兴了一座城市，带动了一片商机，它的富于幻想，它的鼓励创造，它的活跃生动，它的丰ถ富多彩，带来的经济繁荣是毋庸置疑的。历史上，事物近似，却绝没有翻版，换一个时代，换一批鸟！换一批鸟，换一种歌曲。我不知道是什么经济规律在起作用，相反的结局让我迷惑，准确的答案应该来自经济学者的诠释，而不是我的瞎猜。
在老县城，山民和土匪的界限有时很微妙，“山内各色痞徒，闲游城市者，统谓之ใ‘闲打浪’。此辈所得银钱，随手花销。遇土匪则相从劫掠，值兵役亦相帮搜捕，不事生业，总非善良。”土匪闲了也种地，老百姓在有条件时也杀人越货，一局输了可以铤而走险，一局赢了马上变为富裕乡绅，瞬间的变换，使命运没有规律可循。
车县长抄着手，看着他的花，打着他在老县城任上的最后一天。
新知事张治是张灯时候到的，张知事进门的时候脸色不那么เ好看，据说过秦岭翻冰坎是爬着过来的，一包行李还滚到涧里去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从来没走过这样的道路。迈进“恕德堂”门槛ນ，他的腿还在软，看到车正轨，真是见到เ了亲人一般，拉着车的手半天蹦不出一句话来……
毕竟陈鸿恩们的名字在文庙前的大影壁上张扬过，毕竟他们在这儿的文化水平是最高的，他们不但在老县城的历史纪录上留แ下了姓名，还在城垣的东侧留下了三层的石头焚字楼，上面“惜字凭心地，读书见性天”的工整对联让我们至今感悟到他们苦读的艰辛和对文化的崇敬，感悟到เ他们受制于地域的无奈和沉寂于深山的不甘，挣扎着走出傥骆道却又走不出。
“昔日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那些人是走得远了。我站在荒凉寂寞的焚字楼ä前，吊唁着百年前消失在这里的文明，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触激荡着胸臆，草杂今古色，岩留แ冬夏霜，百年之后，我们将给这个地方留แ下些什么……
佛坪保护区那条死去的道路和那些荒废的家园，在我们稍稍理清傥骆道的脉络以后就现，它们和这条古道从方向上看是垂直的，顺着这条路一直可以走到傥骆道的中枢佛坪老县城。
第二章老县城
老百姓向我说起华阳的阴阳石，说那ว是很值得一看的景观，男根在余家院下面，女阴在黄泥梁上面，两ä物遥遥相对，很是神奇。逢到交媾时，周围便雾气沉沉，淫声阵阵。后来有人嫌不雅，将那ว男根砍了，于是“石塚流血三月，石x叹息半年”。现在华阳展了旅游业，人们将男根修补起来，高大而勃，比原先雄伟壮观，且装ณ有高压水管，水由á顶尖喷出，据云“能射数十米远”……山里人的思路往往过于实在。我想笑，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