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是必要的，有人说，不能单纯给钱给粮，教给他们致富的办法才是最根本的。事实说明，办法再好，关键还是在于要提高农民的文化素质、提高道德修养，要开阔眼界，让动力从他们内心暴，冲破农民的狭隘观念，让思路走出这崇山峻岭，这才是最最重要的。文化素质的提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甚至不是一代人的事情，如同植树一样，它能成荫，必须经历无数个春夏秋冬，不断ษ的改变，不断ษ的完善，最终才能风雨无摧，才能成为栋梁之ใ材。在厚畛子的镇委会上，我将这个ฐ看法郑重提出，书记刘武洲说这正是他们的工ื作目标，是他们这一届党组织的工作重点。山里的教育要从孩子抓起，要提高文化素质，搞素质教育，不是人要走出大山，是我们的目光想法要走出大山。
人在寻找命运，命运也在寻找人。生活就是顺着这个ฐ圆周进行的。
我到老县城，刚ธ住下没多久ื，张大荣就带过活儿来，让我有空去他家坐坐，聊聊天。张大荣和我同龄，当过村支书，瘦瘦的，比较内向，他的儿子女儿有几个，热热闹闹—大家子人，汪汪是他的孙子，我将汪汪逗哭了，给他们家把孩子送回去，才进一步接触了老张。
我以为张大荣要跟我谈村里的事，谈了一个多小时，说的都是当年他怎么进北京，怎么เ接受毛主席接见的事，每一个细节都谈得很清晰，从山里学校选代表、他荣幸被选中、心情多么เ激动，全家多么为ฦ他高兴说起，到准备干粮、打背包，一人一床小破子、在华阳中学集合、坐大卡车、过汉江轮渡，如何一次不行，退回、二次又出，终于坐上了大火车、一路奔驰，直进北京。下午有北京的红卫兵列队迎接，北京红卫兵很热情，唱着歌。
神农架总面积704๒6๔67公顷ั，是中国西部高山向东部丘陵过渡的地区，海ร拔最低4๒80米，最高3100米，有华中屋脊之ใ称。陕西与湖北相连，秦巴山脉与神农架相接，从陕西秦岭南坡沿汉江而下，由十堰往南就进入了神农架。秦巴山脉山大林深，跟神农架比，沟壑更多，地形更为复杂，植被更茂密，森林遮天蔽日，藤缠树，树缠藤，藤树相绞，视线很差，行走困难，这样的地方不出个ฐ把野人也是不应该。跟周至的山里人谈到野人，老乡只听说有，却没有谁看到过，他们的印象中ณ，野人和山鬼是一个东西，是山里的不明物体。也有说法，认为ฦ野人就是秦汉时藏人深山的祖先，当地说法，有浑身长着长毛的野人出来了，一把拽住你，不住地笑，反复问你：长城还在否？你只要说：修长城！野人自会放开你，跑到林子深处去了。他们怕秦始皇把他们抓去修长城。
权当个笑话听吧。
下民易虐，上苍难欺。
16个字并不是这位周至县太爷的独创，这是自宋以来的一条官场箴规。虽然在箴规的背后并没有阻止住一个又一个王朝的腐败，但封建社ุ会的官员能有此警示，并将它立在眼皮底下，足也显示ิ了统治者的决心。贪污腐化，图的无非是享乐่，细想想其实没什么เ意思，广厦千间，眠不过七尺，七珍八馔，食不过一碗，多吃多占了，狗揽八泡屎地护着，只能是累，心累็神累身也累。
又看了几处豪宅，有的是魏开的铺面，有的是他的兄弟们的住处，因有人居住，保存都很完整。让人感到魏家的势力在这儿大得很。徐老汉说，魏辅唐原先是个ฐ贫困农民，有两个哥哥，他排行老三，在街上卖油。青木川是个三不管的边远之地，盗匪丛生，烟赌泛滥，魏辅唐哥儿三个ฐ生性顽劣，参加民团，杀死团长，掌握了地区大权。魏辅唐的达主要是靠了种大烟。民国时期，汉中的大烟种得特别ี多，军阀吴新田à就是靠种大烟来搞军饷的，他送给西安刘ถ镇华的大烟走半道让彭大王劫了，竟然武装了一个ฐ大土匪，可见烟的利润价值。魏辅唐也种烟，他说，连延安都靠种烟搞军火，我为什么เ不搞。魏辅唐充分利用了三省交界ศ的特殊环境，种了大量的烟，一时，青木川山上山下，到เ处是罂粟，一片灿烂。魏辅唐一年的收成是3๑3大石缸烟浆，青木川ษ的街上开了不少烟馆，奇怪的是魏辅唐本人却不抽大烟，也不允许他周围的人和部下抽。
徐钟德老汉告诉我，魏辅唐用大烟充实了自己，有了钱就买枪，买了很多好枪，他千余人的队伍就有枪400多杆，其中有八枝美式冲锋枪，十枝卡宾枪，还有美国马克斯式重机枪、轻机枪，他本人使的是德国造的驳壳枪，这种装ณ备是秦岭里任何土匪武装所不能相比的。魏辅唐有了枪就有了势，有了烟就有了钱，靠钱他打开了不少门路，什么胡宗南、祝绍周等国民党军政要人，魏辅唐都去打点过，用他的话说，就是汉中那边放个屁，他也知道是谁放的。
我冒着雨，在新场的街上寂寞地转。街西头坐北朝南有座豪宅，空荡荡无人居住，问房主是何人，说现在是林业局的产业，再早ຉ姓郑，郑家是个大家族，全死光了，只有二少爷郑在顺还在，住在东边街上，又说，郑家的人过去与彭大王关系密切，郑家族人郑子元给彭大王做过铁ກ笔师爷。我就走到东头去找郑家二少爷。二少爷家房屋歪斜，很是简陋，二少爷本人也是晃晃悠悠，说话牙齿
漏风，全没有想象中ณ的少爷风采。说明来意，二少爷讷讷地往屋里让，我搭讪着朝里走，屋里让烟熏得漆黑，靠板墙有口大棺材。二少爷说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屋，一旦ຆ他老去，郑家大屋的历史便最后画ฑ了句号——他终身未娶，没有后代，被镇压的大少爷也没留下一男ç半女。我奇怪他竟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他说他还会讲关中话、湖南话、四川话，见我说的是北京话，便以官话相对了。郑二少说完一笑，当年的影子便由这一笑引了出来。问到彭大王的事，郑二少有些讳莫如深，嘴里呜噜呜噜不知说了些什么，既不是关中话，也不是湖南话、四川话，更不是普通话。我问他上过大王寨没有。他说上去过。
是佛坪人编的书，所以说的话都是站在佛坪立场上的话。什么เ“佛坪的守望者”啦、“佛坪遗民后裔”啦，让老县城的人听了牙根有点儿酸。老县城的人对我说，袁家庄那个佛坪是假的，假冒伪劣。退败了就是退败了，逃走了就是逃走了，心平气和地想这件事，合情合理，有时候人应该向自然低头。我一直认为那ว个吴知事做得很明智，在老林子里硬抗什么呢！在环境和我们较劲的时候，我们不妨落荒而逃；在生存和我们别ี扭的时候，我们不妨换个ฐ角度。不要“人定胜天”，人永远胜不了天。回过头来再看老县城的风水，城的北面没有门，城外头是胥水河，河水自东南向西北逆向而流，犯了大忌。不管水流总的趋势如何，至少在这里，它是背时的。罗圈椅纵然很舒服，却是靠不得，背倚青山的城，屁股后头坐了一条流动的水……
第三章土匪们
那头被我们追赶过的大黄牛，昂阔步，威风凛凛地出了西门。一泡大粪，噗地留在城门洞口，它对于刚ธ刚生的偷窃行为不进行任何反思，没事儿一般。
出西门往西，两边都是俄罗斯ั式的桦树栏杆，行八华里便到เ了都督门，都是宽敞的土路，沿路有农田，有几户零散民居。道边的土地平坦齐整，长满了杂草，开满了鲜ຒ花，色彩斑斓，美极了。这些当初都是肥沃的好地，现在荒着，没人耕种。有叫万鼎的画家，正在河边靠山的地方盖房，说是要建个ฐ画院。看见大片的水泥在往墙上糊，我的脑袋有点儿大，画ฑ家的解释说，过两年水泥墙上就会长满青苔，整个房子就会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了。他是画ฑ家，他深知建筑与环境和谐的必要……我对那ว个正在运作的画院忧心忡忡，因为在我有限的生活经历里，还从未感受过水泥碉堡上长青苔的艺术画ฑ面。
系水因山，象天法地，老县城在选址时还是很讲究的。从建设看，城池规整，二座城门，西为ฦ丰乐，东为ฦ景阳，南为延薰。门上有谯楼，城上有躲堞，有瓮城二道门，有马道，坚固而完整。从形胜看，整座城北倚秦岭大梁，如一把舒服的罗圈椅，阳光充裕ษ，清风习习。南襟漫漫群山，薄雾溟溟，山紫ใ水明。左ุ拥太白，右揽农田，阴阳序次，风雨时至，物备而乐成。中国文化向来具有方向性和空间感，生者南向，死者北，老县城的衙门坐北朝南，衙门口直对着延薰门，门外一条护城河，连着四眼灵泉，河里长满菖莆花，山坡圆润，嫩草如丝，景致简直就是一幅画。
城小但建制齐全，两有接官亭、演武场，东有书院、义แ仓、文庙、社稷坛、先农坛。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庙宇有十数个之多，辨得出遗址、有碑留แ存的有文庙、佛爷庙、火神庙、关帝庙、城隍庙、土地庙、龙王庙……
引人注目的是院中伫立的汉白玉杨贵妃像，髻高卷，步摇丁冬，侧身站立，面向大海ร，将一片想象留给后人。这尊像和陕西兴平马嵬坡杨贵妃墓地的石像完全相同，只是日本的脸庞要瘦一些。像的制ๆ造是西安美术学院，设计和监制是西安美协主ว席王西京。在隔山隔海ร的日本渔村，看到熟识朋友的作品，有种异地重逢的喜悦，是他们，为漂泊海ร外的杨贵妃制ๆ造了一个家乡的环境，托出了乡人慰藉离乡孤魂的一片温馨。后来一问，油谷町的贵妃像的确要比马嵬坡的瘦，一是杨贵妃马嵬死里逃生，颠颇流离地来到日本，绝不会再像“温泉水滑洗凝脂”那般的雍容与娇็嗔，必定是一脸风尘的疲惫与落魄，瘦是理所当然的；二则，日本人将杨贵妃推举为“世界ศ三大美女”之另两ä位美女不知为谁，他们心目中的美人是娇小玲珑、单薄消เ瘦的种类，倘若把马嵬坡那个肥硕滋润的贵妇照搬过来，这边大概ฐ不能接受。这也是王西京们煞费苦心的地方。
我见到了油谷町二尊院的主持田à立志昭，他说，这所寺院始建于恒武天皇御宇延历年中ณ公元782年左右，与中ณ国“天宝轶事”时间相差50年上下。田立主ว持拿出寺院55๓世长老惠学的
在孙培经以外老乡们津津乐道谈论的还有一位女性——卢建国。卢建国原是西安市的副市长，上世纪80่年代末，这位女市长来
到这里，给这里带来了地膜玉米的新技术，带来了水利ำ电机，解决了农民的温饱问题……一老农对我说，她是到我们这儿来的最大的官，她来这儿不是白来。
蜀道通指从汉唐都长安穿越秦岭、巴山，到四川ษ成都的道路。由汉中而分，有南段、北段，大体有七条，因走的路线不同，经过的地区地理形势也不同，风光和社ุ会环境更是不同。充满艰难险阻的蜀道，在古代是全国政治中心向西南联系的重要通道，在国家处于战乱ກ时，又是得力的军事通道，是各方争夺控制的目标。汉中是几条蜀道的集结地，是秦岭和巴๒山之间的一块大平地，盆地东西长2๐00余里，南北宽50里，是蜀道上的一个中ณ继站。这里不但是一个富饶的、旱涝保收的粮仓，也是个得天独厚的战略要地。古人称它“北阚关中ณ，南蔽巴๒蜀，东达襄邓，西控陇蜀”，当不为ฦ虚。北面有迤逦而来的子午、傥骆、褒斜等六条蜀道，南面有通连四川的金牛道，左沿汉江直达湖北，右边策马可奔陇西，难怪南宋丞相张浚也说它“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ä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号令中原，实基于此”。汉中不守，巴蜀有难，所以，汉中ณ的安危，是四川的根本。
和现在的高公路建设一样，驿道的建设在封建社ุ会中ณ是一项重要的基建项目，驿道的展状况体现了这一时期国家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形势。晋朝时有种叫做“千里牛”的快巧传递，从山东兖州ะ到河南洛阳可以做到“旦暮还”，来回千里。元朝也有记载，说那些传递文件的“铺兵”们“皆腰革带，悬铃，持枪，挟雨衣，赍文书以行。夜则ท持炬火，道狭则车马者、负荷者，闻铃避诸旁้，夜亦以惊虎豹也。”中国文坛有“驿道传梅”的佳话，说的是南朝名士陆凯从江南托驿使给北方长安的史学家范晔捎去一枝梅花，附诗说：
2000年底，北京的中华世纪坛要封存一些知名人士的“世纪留言”，到下一个世纪再开启，要求要注明留给谁谁。我有幸被选中，用他们给的质地很好的纸写下了我在鲁班寨顶许下的心愿，我写道——
100่年后，我不在了，我写的作品也不在了，但是
秦岭的青山绿水还在，大熊猫、金丝猴们还在，保护它们的工ื作人员还在……
写给谁呢，我想了半天，100年后的人事让人无法预料，干脆就写给100年后的林业部长吧。只要那时候还有林业部……
我们没有看到大熊猫，但是我们为ฦ大熊猫深深地着迷。
是的，熊猫具有一种魔力，它吸引着你，让你喜欢它，爱它，惦记它，可怜它，它能打动所有看见过它的人，这是一个尤物。阴阳是道教哲学的轴心，黑与白的反差是事物的两个极端，是平衡、是统一，这些特点我们在熊猫的外表都可以看到เ。
野生动物中ณ，最能和人亲近的大概ฐ就是大熊猫了。它温和、平淡，除了交配期以外，对人几乎没有攻击性。在秦岭山地，我听到过不少大熊猫和人的故事，它像个很乖、很可爱的小孩子，在我们这片山林里溜达，跟我们做着各种游戏。关于熊猫和人的交流，在山区流传很多，我的汉中ณ朋友贾连友写过一篇很有意思的通讯《大熊猫做客农家记》，把熊猫的憨à态和农民对国宝的关照写得淋漓尽致——
我们驱车四个ฐ多小时，又在密林中山路步行十多公里，终于找到เ了熊猫“茅茅”做客的地点：华阳镇茅坪乡九池村。
村长谷应明说，199๗6๔年3๑月2๐3日晚上7๕点多，这只大熊猫吱吱呀呀地推开了他家后门熊猫也很有长官意识，它推村长的门，而且是后门，不知是否带了礼品。——叶批。谷村长一看是熊猫，又惊又喜地招呼它进屋。熊猫探探头，看看主人，像是来串门的老朋友，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这只熊猫平时常在村庄附近活动，它体格健壮，性情憨厚，黑白相间的皮毛光泽华贵。当地人以它生活在茅坪乡叫它“茅茅”。谷村长的母亲一看来了位尊贵的“客人”，连忙找吃的喂它。“茅茅”吃了几块切好的腊肉，又自己้找到เ了一桶谷村长家贮藏的蜂蜜，美美儿地吃了一顿，然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走进了谷村长家的牛圈里。谷村长一下明白了“茅茅”想要“留宿”的意思，就把牛寄放在别人家，又找来一些干净的稻草放进去。“茅茅”用嘴用爪铺了一会儿，又不客气地从牛圈里存放草的草堆里扯出一些干草，把自己้的铺垫得暖暖和和的才卧上去。
第二天一早，“茅茅”就顽皮地去敲敲东家的门，拍拍西家的窗户，惹得大家都来逗它玩。玩够了，它的大部分时间就在谷村长家门前的一片竹林里吃竹子。村民们有的给它吃糖果，有的给它吃萝卜，谷村长的母亲还烧了几个ฐ土豆，给这位“客人”送去。“茅茅”笨拙地用嘴用“手”剥去皮，大口大口地吃起热烘烘香喷喷的烧土豆，惹得大家一阵阵欢笑。天黑了，村民们看着“茅茅”又回到了牛圈休息，才各自回家。
谁知，“茅茅”此时还余兴未尽。
村民们散去后，它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村民王德刚家里。王德刚一家人正围在吊罐火坑旁取暖，突然听到灶房里锅盖响动，进去一看，“茅茅”正站立着那笨重的身子，探头吃锅里的米饭。一家人赶忙又为它盛米饭，又为它冲牛奶。“茅茅”吃饱喝足，用前爪拍拍肚皮，晃晃大脑袋，一副满意的神态，然后，它一屁股坐在火坑旁，烤起了火。于是，王德刚和父母、妻子、弟弟以及两ä个串门的联防队员共十个ฐ人，与这位国宝“茅茅”围坐成一圈取暖。大家尽情地观赏它、抚摸它、逗弄它、“茅茅”也不时地出几声“汪汪”的狗叫或“咩咩”的羊叫、逗得大家乐了个够。
3月25日，在村里做客三天的“茅茅”突然精神萎靡，食欲不振。“茅茅”可能病了，村民们不敢给国宝乱吃药，动物保护站站长刘崇智和管理干部仇培敏闻讯赶来了。下午五点多，他们在房前竹林里见到“茅茅”时，它正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仇培敏伸手拍拍它的脑袋说，“病啦！”“茅茅”慢慢抬起头，爱理不理地看看他，又埋下了头。消息迅传到了陕西省动物保护部门，抢救人员当天就驱车上路，第二天赶到เ了茅坪。他们查看了“茅茅”留下的粪便，现“茅茅”肠道有毛病，便和村民漫山遍野地寻找“茅茅”。傍晚，终于找回了躲在小河对岸深山沟里正在吃竹子的“茅茅”。人们把“茅茅”请上了专车，村民们纷纷打着火把为“茅茅”送行。村长对记者说，村里人都喜欢大熊猫，“茅茅”和咱们这样亲近还是第一次见到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