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不去？看看他们有啥阴谋诡计！”
“看吧，学校领ๆ导要向领头造反的学生动手了！”三虎说。
水平苦笑道：“要说没有考虑那是假的。面对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谁也不甘落后，谁都想当积极份子，谁也都想出人头地。但六中ณ是农村中学，作为一个女生，我和柳净瓶能当上班长已๐属意外。大多数男生看我俩的眼神都是疑惑不解和不以为ฦ然的，所以，我也知道，我要想当上学生领袖，不是不可能，但困难要比男生多的多——而且，究竟有多大的号召力也值得怀疑ທ。”最后，她意味深长地说：“话虽如此，但我是不会放弃的——我想你也是这心思。”
马碎牛做梦都没想到，仅仅只贴了一张大字报，联合行动才迈出了第一步，水平就敢于对他提出如此敏感的话题，顿时就有些紧张。他敷衍说：“英雄五霸闹春秋——谁能ม没有自己้的想法？但说到底还是要看能力和实力的。要想当造反司令，得作出成绩、得能让人服气。否则ท，大旗也许还没树起来，旗杆都让人当柴烧了。”
他铿锵有力地说：“党还在、还在，阶级敌人翻不了大浪。我们所有的师生都应擦亮眼睛，防止阶级敌人利用运动搞破坏。众所周知，自从一九三七年带领我们党到达陕北以后，至今已๐搞过多次政治运动了。试问：那一次运动不是发动的？又有那一次政治运动的开头不是阶级敌人率先跳出来疯狂向党进攻？结果怎样呢？最终还不是都被我们党粉碎了？同学们，建国十七年了，国家攒下这点家底不容易；不能叫别ี有用心的人都给踢腾了------”他越说越激动，忽然就板起了脸：“至于我校的运动现状，我认为ฦ还是不错的、是有成绩的，大方แ向也是正确的。我们以理论学习为先导，提高了广大师生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在提高认识的基础上广大师生普遍提高了分辨什么是真正的文化大革命、什么是破坏社会主义แ经济基础的反动行为的能力。至于个ฐ别惟恐天下不乱的极端份子说什么我校的文化大革命偏离了斗争的大方向，这是污蔑！这是心怀叵测！这是企图浑水摸鱼！这是要把斗ç争的矛头指向我们六中的党组织！他们逆时代而动最终只有一个结果：重蹈历次政治运动反动份子的覆辙，落得个身败名裂ฐ的可耻下场！”
他已经声色俱历了。他颤抖着手，抓起粉笔，情绪激烈地在黑板上写下了八个大字：“以史为鉴、温故知新。”
张书记吓了一跳，顿时慌乱ກ。这是前所未有和始料不及的突发事件、这也是非常严重和接近犯罪的政治事件。他立刻变脸，声色俱历地问：“哪位同学刚ธ才说‘有’？请站出来！”
马碎牛就站在全班的最前头。他举着手，向前跨上两步，面无惧色地说：“我有不同意见。”
马碎牛说：“我刚才说啥来？‘你就不了解我，’我哪会厌世！地球人死一半，我也得想办法活下去。”秃子整完了床铺，随声附和：“对，就是地球人全死光了，咱俩也要想办法活下去。”马碎牛吼道：“少打岔！”转头对赵俊良说：“我是厌烦这种平淡的生活。像这样每天瓜吃瓜睡瓜把，活的有啥意思？我这两天总在想你年前说过的那个事——就是那个拾掇吴晗的准运动。吴晗是好是坏我不知道，但要是在全国各地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的政治运动，把各地像钱校长这号人齐茬铲下去，那该有多热闹？那ว该有多振奋？至少学校的广播也不会那么乏็味，整天不是社论就是评论。”他撇了撇嘴，又摇了摇头，说：“自从听你预言了这个ฐ准运动后我就一直盼着，以为你小诸葛料é事如神，过完年运动就开始了、就大整呀，谁知道元宵也吃了、六中也开学了，中ณ国还是一片平静。”
赵俊良说：“平静有啥不好的？老百姓最希望的就是天下太平。你要是真有鸿鹄之志，到是应该抓紧这太平日子多学些知识，给自己以后成为有出息的鸿鹄打下个好基础才对。但看现在国内的形势，倒是想平静也平静不了喽。”
柳净瓶就抿着嘴笑。
赵俊良看一眼柳净瓶，张口就骂：“我说城门楼子，你说你舅沟子上的瘊子；我说城门楼子倒了，你说你舅沟子上的瘊子好了——简直是南辕北辙、毫无共同语言！长着两只猫头鹰眼，光瞅别人的毛病，就不知道自己沟子上也有屎。想想你自己的名字吧！你名字中间那个ฐ字好像是个‘碎’字！碎者，细碎：小也。你拿把尺子量量自己：巴๒地虎、圆腔子，一身的肌肉疙瘩——都长成门扇了！你就不辜负你的名字了？”
后排有人说话了，是水平的声音，有人帮腔，赵俊良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钱校长，对于你的建议我有不同看法。我们在‘联合造反宣言’里提出了文革与文化的‘主次说’，其论点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以大批判为主ว、以文化课为ฦ次。我不知道钱校长是否也是这样理解我们这一观点的。如果钱校长能同意我们这个‘主ว次说’的观点，那ว应该是上午开展大批判、下午酌情安排几节文化课才对——为什么要倒过来呢？-----ๅ-”水平给了大家一个短暂的思考时间，接着说道：“钱校长，我很难把你那不合时代潮流的建议和你刚才对文化大革命运动表示ิ的积极态度和坚定决心联系起来。希望你作出解释。”
一直微笑着坐在一旁的张书记开口说话了：“同学们，我看大家是不是换一种思路看问题？我觉得我们首先是师生关系、是革命同志而非敌人，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都是为了把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进行到底。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要‘求大同、存小异’。就刚ธ才这个ฐ问题而言，大同是什么เ呢？至少我认为钱校长和上述两位班干部的意见有一个共同处，那就是都不反对上文化课——当然，也都不反对开展大批判。在这一点上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既ຂ然水平班长提出上午上文化课不合适，没有摆正学习与革命的主次，那就倒过来，下午上文化课行不行？再不然，上午上两节文化课、下午上两ä节文化课行不行？我想，在这几种方案里选出一种不会是很难的吧？”
水平高深莫测地笑，说道：“张书记的选择法使我想起了朝三暮四的故事，我们可不是愚蠢的猴子。不过，我还是想先问一下，张书记认为那个方案好呢？”张书记轻松地笑着：“你朝三暮四的说法言重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正如钱校长所说，文化大革命是新า生事物，没有现成的经验，谁也不知道该咋搞；我们都是在摸索、在学习。所以，必须由á我们自己้趟出一条路子。水平班长问我哪个方案好，我看还是把文化课分成两次上吧，安排在上午的一、二节课和下午的一、二节课。同学们既不会觉得课重也不会耽误大批判，于国于己都有利。”
一些班干部心动了，交头接耳，满足于这微不足道的胜利ำ。有点头的也有小声嘀咕的，甚至还有人感动于校领导考虑问题的周到、通情达理和处处为学生着想。六八级丙班的班长带头表态说：“我们班同意张书记的方แ案。上午两节文化课、下午两节文化课。其余时间开展大批判。”表态时他慷慨激昂、激动万分，说完后不见有人响应，随即就心虚了，紧张兮兮地坐了下去。还有几个ฐ班干部也把头聚在一起小声商讨，随后分别表态，表示ิ支持张书记的方案。很快，同意张书记的方案就成了主流、占了上风。
“分化学生的目的达到了。”赵俊良无可奈何地看了看后排的水平。他发现水平比他还要失望。
“为什么เ农村中ณ学的学生都没有革命激情？难道国家的前途、命运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难道这些人起来造反仅仅只是为了减轻学习负担吗？”
“如果我们自作主张坚决抵制文化课、全力以赴地投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呢？”后排一个铿锵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大胆的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意见，这也是一个让与会者人人都为之动容的想法。它太疯狂了！疯狂的让每一双眼睛都对准了它的提议者——六六级丙班的班长魏子美；这是一个以头脑灵活而闻名于校的学生。
这话说的有职业革命家的气魄！
赵俊良精神一振，水平眼睛一亮，柳净瓶面带笑容。然而大多数的班干部都是惊讶，惊讶于这个ฐ主张的疯狂。
惟独马碎牛只是不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显然，张书记和钱校长没有丝毫思想准备，他俩交换了一个ฐ眼色，钱校长说：“自建国以来还没有听说停产停课搞运动的，这不符合我党一贯的运动政策；作为校长，我是不同意的——”
“你不同意并不重要。”一直默默无言的马碎牛突然站了起来。回过身大声说道，“问题是我也不同意。”钱校长尴尬地笑着，满会议室的班干部ຖ悚然一惊，他们想不到เ煽动造反的急先锋居然和运动的对象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有人不解，有人震惊，甚至有人已经愤怒、就要发作了。
“我也不同意！”这是赵俊良的声音。
“我也不同意！”这是水平、柳净瓶和谢凯的声音。
“我们也不同意--ๅ--ๅ--”后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大多数人都想通了魏子美那ว个看似激进实则ท是毁掉六中文化大革命的疯狂的提议。
六中ณ不是城市中学。忙于农活的家长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闲呆在学校里的。
人们更加佩服马碎牛超乎常人的反应了。
钱校长不失时机地对马碎牛说：“看来我们还是能ม想到一块的——”
“请问钱校长，你对我们‘联合造反宣言’中提出的其他四条意见怎么看？”性格平和的柳净瓶突然起立提问，但她却并没有让刚刚开始沉浸在第一个回合胜利中ณ的钱校长和张书记产生丝毫的慌乱ກ。钱校长不慌不忙地说：“你们‘联合造反宣言’的第二条是说我的吧？说我压制ๆ同学们造反还充当了六中文化大革命的绊脚石，还说我是党内的走资派，并‘责令’我‘以大字报的形式公开作出检查’，是吧？同学们，现在是大鸣大放时期，我理解你们对党、对的热爱，也理解你们对修正主ว义教育路线的痛恨。问题是，什么เ是修正主义教育路线？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权威แ的定论。当然，我希望尽快有这个结论，也好让我能有针对性地改正自己的错误。至于说我是党内走资派、是扼杀六中学生运动的绊脚石，你们可以说，我不反对；但我不能认！通常这些结论性的评语都是上级机关对下级干部很严肃、很负责任地做出来的，我等待上级的评判。”
张书记紧接着说：“至于第三条说我软弱无力、堕落成钱校长手中ณ的傀儡这些话也是不对的。我的工作性质不需要我雷厉风行，我本人的性格属于随和型的，这可能给大家造成了一些软弱的印象。谢谢同学们的提醒，我以后多加注意就是。关于我和钱校长在工作上的分工这里也给大家讲一下。我是管党员的，也负责教职员工的政治思想工ื作。可以说，我的工作重点主要是和老师们打交道。钱校长呢，是管教学的，和同学们接触比较多，大家就以为我不管事了、是傀儡了，”说到这儿，张书记意味深长地笑了，他亲切地看了一眼钱校长，接着说：“这种看法是不对的。这也不奇怪，你们毕竟还没有走上工作岗位，不了解工作中分工ื的重要性。至于希望我和钱校长划清界ศ限这一点，我坚决不同意。试问：我们都是员、都是党培养出来的干部ຖ、现在又都在为党工ื作，让我怎么เ和他划清界限呢？这个ฐ问题不是提的有些出格吗？”一些学生就附和着笑了。钱校长没有笑，他接着张书记的话说：“至于第四条要求学校提供集会和辩论的场所这都没有问题。后操场、会议室，宣传栏和文化课后的教室，都可以提供给同学们用来集会和辩论。只是我有一个条件——”钱校长说到这里卖了一个关子，他笑吟吟地看了大家一圈后说道：“你们不能剥夺我参加运动的权利。你们辩论时，我也要旁听，我也要参加——说不定我还要和你们面对面地展开辩论呢。”
六八级丙班的学习委员武文轩就高兴地扭着屁股，其勃勃浮ด躁的状态仿佛他已๐经是高明的辩手了。他大声说：“欢迎！”
贾佳佳也被校领导的“亲民政策”征服了，受到เ身旁六八级班干部的感染，她也高兴地说：“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