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名：飞向人马座作者：郑文光
一、风雪的黄昏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来。岳兰揿了揿红色的按钮。电å视电话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惊惶的年轻人的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要邵总，快！”“邵－伯－伯！”姑娘尖声叫着。总工程师邵ๅ子安从书房出来了。“怎么เ回事？”“基地现敌情！”电话里的年轻人一说完，立刻抓起一个玻璃杯，咕嘟嘟็灌下一大杯水，他的手颤抖得那么厉害，至少有一半水从他的下巴直淌到前胸和衣襟上。“霍工ื程师呢？”邵ๅ子安严厉地问。“正在参加搜索。”年轻人回了一下头，猛然喊道：“公安部队齐政委来了。”电话“啪”的关上了。“快，岳兰，帮我把车子备好。”岳兰一阵旋๙风似的跑了出去。邵ๅ子安两ä道浓眉紧紧攒在一起，样子是那样严峻和冷酷。他不是书斋里的学者。由于长年累็月在烈日和风沙的现场工作，他的轮廓分明的脸显得黛黑和粗扩，几道沟壑般的皱纹已经深深刻๑在宽阔的前额和鼻翼两边、太阳穴上。其实他今年只有四十八岁。他走进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实弹手枪，然后，犹豫了片刻，又拿出一把激光手枪，穿上皮大衣，将两把手枪分别ี揣在左ุ右两ä个ฐ大衣袋里。正在戴帽的则候，岳兰，这个手脚快捷的姑娘，又象旋风般闯了进来，她也穿上了絮鸭绒的、尼龙面子的工作大衣，头巾包得严严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邵子安严厉地瞅了瞅她。“我也去。”姑娘恳求地说。邵子安不出声，前头走了。岳兰紧跟在后面。“邵伯伯！”她的声音变得倔强了。“这是战争呐！”邵子安一回头，在她手心里塞上一把手枪。“这是激光手枪。当心！遇上敌人，只许打腿！”两个人相继进入无人驾驶的汽车里。邵子安用嘎ะ哑的声音给看不见的电于司机下达指令：“12๐71，开到2004基地，全！”从早上起就轻飘飘地下着的雪花已经展为一场大风雪。细碎的、结晶盐似的冰粒在西北风里旋卷、咆哮、奔突，把宽阔的马路连同它两旁的楼房、白杨树、还在施工中ณ的塔式吊车，全都淹没在奇异的白色旋๙涡中、已经是黄昏了。虽然路灯全部完善，看去却只是朦朦胧胧的雪雾中的点点光斑á。有时闪烁着虹一般的色泽。小汽车就象风浪滔天的大海上的一艘摩托艇，又象一出膛的炮弹或一枚鱼雷。它有时颠簸着，被抛起，落下，又奋不顾身前进。看不见的电子司机出色地和风雪搏斗着，很快开出了宇航城，沿着那条驶向2004基地的、由四排高大白杨树夹道的高公路疾驰。岳兰倒在座位上，用两只手紧紧按着自己的急剧搏动的心脏。她的心头，正翻腾着比车窗外的暴风雪还要猛烈的风暴！她清楚记得，四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的时候，也是在一个严寒的、虽然并没有下雪的冬日，也是这个紧紧锁着双眉的邵伯伯，带着她奔驰在这条高公路上。她爸爸岳悦，2๐004๒基地的核动力工程师，在一次爆炸事故中ณ牺牲了。在小汽车里，邵伯伯一言不，不断地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小姑娘因为剧烈啜泣而颤抖得非常厉害的肩膊。以后，岳兰和妈妈就住在邵子安家旁้边的一幢楼房里。失去爸爸的伤痛是巨大的。它就象一个难以愈合的、而又常常绽开的疮疤一样，经常使小岳兰感到钻心的疼痛。邵子安是一条硬铮铮的铁汉子。对于他来说，岳悦不但是同事、战友，而且是中学时代的同学，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岳悦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女儿。但是，他没有时间给小姑娘以温存。天呐，宇航基地有多少事情要这个ฐ总工ื程师操心！空中实验室，飞向火星、飞向木星、飞向土卫六，然后又是这个庞大的建设火星实验室的计划……他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撂在上海他岳母那儿，只把一个ฐ儿子带在身边。这个儿子。邵继恩，虽然只比岳兰大三个月，却常常代替父亲的职责，长兄一样照拂着岳兰的成长。此刻，岳兰又感到เ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不敢正视邵子安的脸，仅仅从眼角里偷偷地瞟了他几下。这就够了。邵子安纹丝不动地坐着，还是蹩着双眉，目光象两把锥子一样锋利，仿佛要刺๐穿这旋卷着的雪雾。岳兰甚至可以从他的黑漆漆的瞳人里看到雪的反光。啊，人生是多么เ严酷！不是吗？刚好是二十四小时以前，昨天傍晚，同是这个邵伯伯，却沉浸在巨大的欢乐之中。他的小女儿，十五岁的邵ๅ继来，放寒假了，从上海来探亲，刚下飞机。昨天这个温暖的黄昏和晚上，岳兰就是在邵ๅ家度过的。邵ๅ婶一手拉着继来，一手拉着岳兰，坐在沙上，耐心地听着小继来总也说不完的话。而邵伯伯呢，则咬着烟斗，倚在窗户上，含笑地望着她们。哦，二十四小时！地球仅仅自转了一个圈儿……“岳……兰，”她忽然听见邵子安的嘎哑的、迟疑不决的声音。“今天上午，你干什么呢？”“我陪妈妈去看病——她昨晚心口疼。”岳兰机械地回答道。“那你为什么现在不陪着她？”邵子安好象恼怒了。“服了药，上午就好了——下午她上班去啦。”邵子安沉重地叹息了一声，不说话了。岳兰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她明白，邵伯伯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提出一个似乎是不合时宜的问题。多么辛辣的一撮盐撒在邵子安的裸露的心上呀！中ณ午，岳兰去过邵家。找小继来，邵ๅ婶说，继来，还有继恩和他的同学钟亚兵，全都跟霍工程师到เ宇航基地去了。而现在，宇航基地却现了敌情！宇航基地受到威胁，邵伯伯心爱的小女儿也受到了威胁。战斗ç也许已经打响。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正卷在暴风雪下的战斗中。对于继恩和亚兵，没有什么，他们是宇航城长大的、经过锻炼的青年。但是继来却完全不同，她是看惯黄浦江上的轮船、南京路上的霓虹灯的上海姑娘呀，她是一株长在江南的柔弱的小草……邵子安又说话了，还是嘎哑的声音，充满焦虑。“岳兰，你看，可能有什么样的敌情呢？”岳兰摇了摇头。“我想象不出，那个ฐ人一点儿也没有说清楚。”“他当然来不及多说。”邵子安谅解地说。“再说，他无非是给我报个讯儿。岳兰，你认为敌人是针对‘东方แ号’来的吗？”岳兰没有吱声，她在思索ิ。她刚才完全把心思放在继来身上了。然而，她身旁坐着的这个木雕似的人一门心思想的不是自己的儿女，而是比儿女还亲的、等待出的宇宙航船“东方号”。为什么上午她没有来？如果来了，她就会跟继恩兄妹一块儿到了2004๒基地，此刻她早已投入保卫宇航基地、保卫“东方号”的战斗ç了。什么样的战斗？她不知道。但是她怀里有一把手枪，一把激光手枪，什么样的敌人都经不住一激光子弹。她是决不会手软的。车窗外面，暴风雪还在肆虐，尽情地蹂躏着大地。虽然是高公路，虽然是电å子司机，也不得不减慢度了。公路上是一个个雪团在翻滚，汽车轮于经常打滑。车头灯照ั耀之处。是奇形怪状的线条和图形，仿佛千军万马在厮杀，又象是冲决堤防的滔滔的洪水，要把整个宇宙翻转过来一样。邵ๅ子安不安地观察着车窗外面。他猛地抓住了岳兰的手。“多大的暴风雪啊！”他的声音有点异样。“我在宇航城生活了十六年，从来没见过……”岳兰记忆中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大风雪。但是她不理解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已经是腊月了，腊ຘ月里戈壁滩上是很寒冷的。而且，近年来，气候总是有点反常……“暴风雪，敌情，‘东方号’的计划……”邵ๅ子安缓缓地说。“这，难道是巧合吗？”“‘东方号’？计划？”岳兰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哦，我忘了，你还不知道，‘东方แ号’预定下星期就出，到火星去。”’“不是刚刚在上星期，‘建设号’出了？”“这回是给‘建设号’上的宇航员运送给养、器材和装备的。哦，岳兰，我们要在火星上建设一个半永久性的实验室呀……”原来这样！……半年前，岳兰曾经到基地参观了一次。她惊讶地现，“东方号”适得比以往任何一艘宇宙航船都大得多。它是真正的巨เ人：四级火箭耸立在射场上，晴天的时候，从四十二公里外的宇航城就看得见它的炮弹般的尖端，恰如看到遥远的积雪的山峰一样。“邵ๅ伯伯！”岳兰失声喊起来。“什么เ样的敌人会丧心病狂地破坏这个美好的计划ฐ呀？”邵子安沉默着，只把右手朝北方แ指了指。是的，敌人总是丧心病狂的。我们要在大地上建设花园，他们就要在大地上高筑牢墙和监狱；我们要在太空中驰骋，让科学的触须伸向无限宇宙的深处，他们却要在太空中装备指向地球的激光大炮，要摧毁人类的文明和智慧。一头熊并不是一个ฐ人，它的野心和欲望是践踏别人的一切美好的事物，从而把一切攫为己有。岳兰虽然还很年轻。这个尖锐的真理她却是早就认识了的。邵子安想的是另一回事儿。他亲手部ຖ署的：成百枚反弹道导弹，罩住射基地方แ圆三十公里的激光网，几十部自动巡逻的电子车守卫着20o4基地。什么เ敌人能ม够潜进来？当然，他明白，敌人也有强大的科学武装，决不亚于我们。战争，已经不完全是面对面的射击了，而且又是科学技术的决战。如果防守严å密的基地上能够进来敌人，这说明，我们技术上还有漏洞……作为总工ื程师，邵ๅ子安深深感到肩上的担子有多么เ重。他当然明白，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那ว会儿，我国和科学先进的国家相比，整整落后了四分之一个世纪。依靠一条正确的领导路线，一支精心培育的科学技术大军，一支勤劳、勇敢、能打硬仗的队伍，经过几十年的奋战，我们赶上来了，甚至过了他队“东方แ号”的设计和建造就是见证。全世界的报纸都登载过从卫星上拍下的这艘宇宙飞船的照片，称之为“人类文明的奇迹”、“现代化科学技术的骄傲”。火星实验室的计划也轰动了整个地球，许多外国科学家的信雪片似的飞到宇航总指挥部，要求参加“开拓太阳系新的疆土”的科研事业。而北极熊则咆哮着：“中国人要占领火星！”是的，他们对于我们每迈出的新的一步总是虎视眈眈的。打从中学生时代、从电视中ณ看到我国射第一艘载人月球飞船起，过去了多少年的岁月哇！……暴风雪稍稍减弱了一点儿。接近2004基地了。邵子安打开了车上的电视电话，揿着号码，一个ฐ又一个，没有人接。最后，在值班室里，出现了那个ฐ报警的小伙子，还是象刚才那ว样，手里拿一玻璃杯水，怀疑地眯着眼睛问：“谁？”邵子安这才记起，汽车里没有开灯，于是他把灯打开了。电å话里的小伙子高兴地说：“啊，邵总！抓住啦！……嗯，哎呀！”玻璃杯“当嘟็”一声落地。跟着，电话里的小伙子不见了。差不多与此同时，挡风玻璃正前方แ猛然闪亮，就象生爆炸一样，浓云急剧膨胀，火光中清楚看见，那只异常高大的宇宙飞船“东方แ号”，好家挣脱射架的束缚一样，摇晃了一下，上升了。这时候，才刚好听到爆炸声，不很响亮，好象闷雷，沉重，压抑。邵子安倒在沙上，殷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的一双充满了惊讶和愤怒的、灼灼光的眼睛。“邵伯伯，邵伯伯，邵ๅ伯伯！”岳兰尖声叫起来。爆炸一开始，汽车立时刹住了车——这是电子司机的急剧反应：它在判断。等到确信这场爆炸对于小汽车本身没有危险以后，车子又继续前进了。尘土，雪片，劈头盖睑地砸在小汽车周围。火光已经消失。基地的强大的探照灯光柱照ั亮了雪花飞扬的射场。自动的电子门卫还在三十米外就识别出这部小汽车和它的主ว人，于是，大门无声地打开了，几个杂乱ກ的脚步声奔跑到汽车跟前。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的汉子拉开车门，扑到凝然不动的邵ๅ子安身上，孩子似的流着泪，头凌乱ກ，左额角上还滴着血。他的身上全教雪水淋通了；又散出烟熏火燎的气息。岳兰焦灼地问：“霍工程师，怎么เ啦？”车窗外面，一个沉着的声音说：“小杨，小凌，扶住霍工程师，把邵总请出来。到休息室去。”车子里面，邵ๅ子安低低地、缓慢地问：“孩子们呢？”霍工程师拾起被悲痛扭歪的脸，默不作声地用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风雪漫天的夜空。那儿，一艘写着洞fang这几个大字的宇宙飞船，正在暴风雪之上，在地球大气圈之上，钻进宁静的太空。
二、上海小姑娘
邵继来是一个真正的上海小姑娘。十五年前，当她来临到人世间的时候，宇航城还在创业阶段。在茫茫的沙漠瀚海上，仅有一小块绿洲，一道汩汩的泉水带来了生机。掘土机一面清理地基，一面小心翼翼地保存着一切绿色的生命。柽柳、沙蒿、沙米、赤柳……直升飞机把预制ๆ楼板从五百公里以外运来，直接吊装在基础上。那些年头啊，生活就象在战场上一样，邵子安就象战斗部队的指挥员，把年轻的妻子、三岁的儿子和刚生下的女儿都留在后方——“后勤部长”老岳母那儿，自己้在集体宿舍里和混身灰土的工人挤在一起。宇航飞船射场和宇航城的修建工ื程进展得很快。三年之内，沙漠远远退却了。用飞机从华北平原上运来的钻天杨象一排排哨兵，捍卫着新生的城市。当年的绿洲已๐经改造成五彩缤纷的公园，一栋栋楼房就象雨后松树林里的蘑菇那样，冒得真快！家属可以迁来了——后勤补给的运输线不要拉得太长嘛ใ。再说。邵子安的妻子杜兰芳是一个医生，宇航城是十分需要医生的。男孩子也带来了，宇航城也办起了小学。可是小姑娘呢，姥姥说什么也舍不得放。于是，牙牙学语的小继来在黄浦江边扎下了根。继来长得健康、活泼，而且惊人的漂亮。去年暑假，她头一次到宇航城来，穿着上海姥ณ姥亲手做的朴素而又时兴的藕合色连衣裙ำ，一口上海话：“我伲”、“侬格”、“伊拉”……就象一只翩翩飞到戈壁滩上的小黄鹂，她对宇航城的一切事物都觉得惊奇。就拿自己的“家”来说吧，这是一栋宿舍大楼ä的底层，宽敞，舒适，倒也没什么，上海也有这样的房子。可是屋里却有不少教人啧啧不已的设备。你看，爸爸那ว部电视电话机，简直可以接通整个世界！真的，如果非洲一位黑人酋长或者新西兰一位毛利族巫ใ师突然出现在电话机屏幕上，她也不会感到意外的。再看看那个普通的厨房吧，早ຉ上，妈妈把生的西红柿、黄瓜、扁豆、猪肉、鸡蛋、鲤鱼分别装在一部机器上的许多抽屉里，揿了几下按钮。中午，时钟一打十二点，机器一头的食案上就出现了肉炒扁豆、清蒸鲤鱼、拌黄瓜、鸡蛋西红柿汤，当然，还有热气腾腾的大米饭。该不是有一个电子机器人在操持家务吧？小继来想。但是她却看不见科学幻想的插图中通常见到的那ว种机器人，一切都是在一只魔术般的大柜式样的电子设备里进行的。最最教小继来着迷的，还是那在远处高高耸起的宇亩飞船的射架。去年夏天，“东方号”刚刚建造了一半，但是射架早已傲然直指天空。爸爸不肯带继来到基地去，说是那儿“谢绝参观”，总工程师的女儿就可以例外吗？哥哥继恩却不同，他是宇航预备学校的学生，他有进出基地的证件；而且他早就被一个叫“霍工程师”的高个子看中，经常带他去基地检查工ื程设备，试验设备性能，一句话，他干脆就是候补的宇航员了。小继来抚摸着哥哥这张贴有像片的硬纸卡——“出入证”，心里羡慕死了。这个晒得黑黑、老是憨厚地笑着的哥哥，将来真是要飞到火星上去的？那ว个年头，宇航事业已经十分达。地球上空飞驰着一千多颗不同用途的卫星；有五个ฐ国家建立了轨道空中实验室；在月球上，有三个不同国籍的工作站。飞到金星、火星甚至木星和土星的宇宙航船，就象班机一样，每隔一年半年总有一艘从地球上起飞。这些，都是哥哥告诉小继来的。今年暑假，小继来没有到เ宇航城来：她到北京参加夏令营去了——这是她整个少先队生活的最后一次夏令营活动。但是地暗自决定，寒假一定来。哥哥继恩写信告诉她，“东方号”已๐经建造好了，并且暗示，可能冬天就射。这是迄今为止我国最大的一艘宇宙航船，这次射是宇航史上伟大的壮举。论规模，在我国，也只有20o3基地上有一艘正在建造的“团结号”也许可以比拟。怎么เ能放过这次机会呀？姥姥也想来，但是大西北天气太冷了，怕老人家不适应。这样，小姑娘于昨天黄昏独自到达了宇航城。羽毛般轻盈而洁白的雪花从夜里就稀稀落落地下开了。早晨，撩开窗帘一望，大地一片白。上海ร小姑娘没见过这么壮丽的雪景。她高兴得一拍手，穿上兔毛大衣，跑到院子里，先在雪地上打个滚，然后双手捧起湿漉漉的、白得蓝ณ的雪，洗擦脸上残存着的睡意。不一会儿，她成了一个鲜艳、容光焕的姑娘。她从上海ร带来、时刻不离身边的一只卷毛小花狗——“花豹”，也学着女主人的样子，在雪地上滚了几滚。它出生只有四个月，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种奇怪的、凉飕飕的、湿漉漉的、白生生的玩艺儿呢！继来要堆个雪人，拿来一把扫帚戳在那儿，把大团大团积雪往上堆，小花豹却老在捣乱。堆着堆着，花豹往上一扑，雪人就散了架。不管继来怎样呵斥ม，花豹毫不在乎地快活奔跑，在雪地上打滚，淘气。爸爸到总指挥部开会，妈妈到เ医院上班了。小继来好久好久，舍不得离开那冻得她脸颊通红通红的院子。雪仍然在下着，还是稀稀落落的。哥哥继恩也放了寒假，没有上学，但是有一个同学——钟亚兵，来找他，两ä人关在屋子里，热烈地讨论什么。她多么เ想拖着他们俩，说：“多新า鲜的空气！你们躲在屋子里干什么？不如一起逛逛去。”但是她不敢打扰哥哥。她叹了一口气，想去找岳兰姊，走到门口，又站住了：哦，兔皮大衣湿透啦！她又叹了口气，进了屋，把大衣脱下来，放在电å热器上烘。花豹也一身湿，扑到她身上。她搂着小狗的脖子，说：“等一些些，花豹，阿拉吃点物事，再出去白相相！”有人敲门，她走去开门。是一个很高的叔叔，一见面就笑了：“小继来，你可长成个ฐ大姑娘啦！几时到的？”她愣了一会儿，脑子里快地转悠着。这个叔叔，怎么认得我的呢？哦，是了，去年夏天就见过，是什么“霍工程师”，干是她现规矩矩地叫了声；“霍叔叔！”“唔，认出来了？”霍工程师高兴地说，脱去了大衣，搓搓手，在沙上坐下来。“爸爸去开会了？”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赶快问：“你不是上海外语学院附中的，读英文？唔？9glish！”“i9”继来机械地回答。忽然她醒悟过来了。“哦，叔叔，谈这个干什么呀！你还不如给我讲讲‘东方แ号’呢！”“‘东方号’？eastern？”霍工程师心情很愉快，点了支香烟，说：“爸爸没给你讲？哦，你爸是个ฐ大忙人，顾不上给自己้女儿普及科学知识。你哥也行，他在哪儿？”小继来努努嘴：“在里面呗！和亚兵争论什么问题。”霍工ื程师自己走到门边，推开门喊：“继恩，你俩出与一下！”“霍老师！”随着喊声，两ä个青年跳了出来。霍工程师在他们学校讲过课，对这两个ฐ小伙子是十分熟悉的。继恩就象他爸爸一样，瘦瘦的，黑黑的，中ณ等身材，一双眼睛鹰眼似的锋利，而且眼神里透露出坚决、勇敢和聪慧。亚兵十分强壮，胸膛宽阔，浓眉大眼，一副运动员的体格。霍工程师打量了两ä个小伙子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踱到窗户跟前，慢悠悠地说：“今大我要去最后一次检查‘东方号’的准备工ื作。我那个助手，小宋，病了。小容呢，又给你爸借去当记录了……你们俩，跟我去一趟，好吗？”两个小伙子相互看了一眼。继来嚷嚷起来了：“把我也带去吧，好吗？……哦，我一次也没去过射场哩。”两ä个小伙子定睛瞅着霍工程师，看他怎样答复。震工程师却十分痛快，说：“行，快穿好衣服！”“可是，”继恩迟疑地说。“出入证？……”“呵呵，”霍工程师开心地笑起来。“我乘的是你爸爸的车子，用不着出入证的。”“爸爸也去？”继来急忙问。“他在开会哩，委托我去检查一趟。走吧，……哎呀，你还要带上小狗？”“它可用不着什么出入证！”继来调皮地说。抱起小花豹，第一个ฐ冲出大门。小继来高兴非凡，她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เ这个宝贵的机会。汽车在高公路疾驰的时候，她抱着小花豹，亲泥地说：“别淘气哦，别乱跑，那边纪律可严å呢！”三个男ç同志都笑起来。“oh！ho9apyyouare！”霍工ื程师又跟她说英语了。小继来脸孔一红。亚兵亲切地说。“继来，你看戈壁滩雪景多美！‘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了。在上海你能看到这种风光吗？”“上海也看不到这个。”继来用手指着车窗外正前方แ。在雪网里。隐约看得见高耸的尖塔似的宇宙飞船。四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注视着窗外的雪景。温度下降了，落下来的已经不是羽毛股的雪花，而是细碎的、粉末股的雪粒。它们打在车身上，出撤沙子似的声音。天空稍稍开朗了——些，露出些微暗淡的阳光。于是，苍茫的雪原上泛出青铜般的色泽。公路两旁钻天杨的带雪的叶子，簌簌作响，这儿那儿有时会出幽幽的闪光。2๐0่04基地有三道“大门”。两道是无形的：一道是雷达，一道是激光。对于这部由á1271号电å子司机驾驶的总工程师的车子，它们自动识别了，自动地打开了大门。但是门是无形的，继来就——点儿也感觉不出来。等到最后一道通了电å的铁栅栏门在汽车跟前自动大开的时候，继来不由á得惊异地叫了一声。但是她马上记起家里的电子厨师。和这部车子的电子司机，她就不想再问什么了。200่4基地由一排圆形的房子环绕着，圆的正中央就是高大的射架和比它更高大的“东方号”宇宙船。这个ฐ圆的半径是巨大的，大约有八百五十米，是一片空旷的、混凝土浇灌的坚硬场地。汽车在靠近门边的一栋二层楼房跟前停下来了。一跳下汽车，继来立刻教“东方号”吸引住了。这个气魄非凡的巨人还在将近一公里外，可是，你感觉它就象你身边的一座高山，一个ฐ威แ严的立像，一无比巨大的炮弹。它是银色的、披着轻纱似的薄薄一层雪粉雪很难粘在金属表面上，在黯淡的阳光下静静地立着。猛然间，继来心里涌起这样的感觉；它不是什么宇亩飞船，而是一具工ื艺美术品，巨大而粗旷的，一具古往今来人类从未制造过的杰作。它象一座钢铁铸成的丰ถ碑，凝聚着中ณ国人民的智慧和劳动。连淘气的花豹，在这庄严的景象面前也只好来回绕着女主ว人的高筒皮靴转来转去，不时用怯生生的眼光瞅瞅这个陌生的庞然大物，又瞅瞅女主ว人的脸。而继来的眼睛里闪出多少喜悦、惊叹和自豪的神色啊！她就呆呆地立着，在细碎的雪粒中立着。已经走进门的亚兵又走出来，轻轻拉了下她的大衣袖子，她才恋恋不舍地抱起小狗，跟在亚兵后面，走进屋子。
三、宇航时代的奇迹
宇航时代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就开始了，展到这时，还不过几十年，却达到了它的全盛时期。历史上曾经有过所谓世界七大奇迹。“东方แ号”却是新า的奇迹，科学技术的奇迹，宇航时代的奇迹。两千年前建造过伟大的万里长城的中国人民又一次震惊了世界。四级火箭，加上前面的驾驶舱和载运舱，一共长八百米，最粗的地方是直径一百米。它就相当于一座两百层的高楼ä，然而它全部是用金属铸成的，没有窗户，就象《一千零一夜》里那个什么苏丹ล用来幽闭公主的铜塔。然而它更象一枚硕大无朋的炮弹——是的，将要射向新的世界、射向宇宙空间的炮弹。午后，刮起了风，把静静地躺在地下的积雪都卷扬起来工，白气腾腾，雪粉弥漫，空气中有许多剧烈旋๙卷的怪影，并月夹带着风的轻轻的啸叫。霍工程师上半天已经检查完全部地面设施ๅ，包括地面指挥中心、通讯设备、电子控制设备和安全设备，现在正带着三个青年人进入射架的升降机里。继来的心怦怦跳动，她紧紧抱着小花豹，在迅上升的升降机里闭上了眼睛。升降机门开开了，霍工程师报了一个数目字，由电子设备操纵的宇宙船的门也开开了，这是第一道门。有一小间门厅。他们脱下大衣，穿上轻便的宇宙服。大门关了，第二道门才开开来，他们进入了驾驶舱。“这是为了防止飞船在没有空气的太空中ณ漏失氧气。”亚兵小声地附在继来耳朵说。但是继来什么都听不见了。她觉得自己้不是进入什么เ宇宙飞船的座舱，而是进入一间舒适的客厅。这儿多么เ不象电影里看到的宇宙飞船狭小的座舱啊！一排轻便的沙都是固定的，一长列有各种仪表的驾驶设备——每个设备上都标着四位数字。地板呢？哦，地板铺着橡皮的地毯，柔软而富于弹性。墙壁呢？墙壁是一种灰暗的什么材料é造成的。继来用手摸了摸，挺硬。舱内很亮，却没有电灯，起先继来还不明白，亚兵悄悄给她指指舱顶ะ，她才现，整个舱顶ะ都出柔和的光泽，因此座舱就象飞船外面一样明亮，所不同的是，看不到、也听不见风雪怎样在大地上肆虐了。“不要动任何一件设备！”霍工程师打招呼说。“亚兵，你可以带继来到เ处看看，抱好小狗。继恩，帮我检查各个仪器设备。”他随手递了一个带背带的盒子给继恩，让他挎着，从盒子里掏出一个ฐ听诊器似的东西。“他们在用电å子仪器进行检查呢！”亚兵低声地对继来说，“在宇宙中飞行。不能有一点点儿含糊。一个零件坏了，有可能使整艘飞船毁灭。”继来扬起了她那ว好看的、弯弯的眉毛，信任地而又好奇地瞅着亚兵。“看到那些数字没有？”亚兵指点着驾驶台上那一个个数字。“每个数字都代表这部电子自动机器的代号。仪器是用声音操纵的，正如你爸爸那部ຖ小汽车的电子司机一样，它的代号不是1271้吗？”“可是为什么没有窗子呢？一点儿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多气闷呐？”“3025，开！”亚兵沉着地、清晰地报出这个数字。马上，象变魔法一般，什么座舱，什么เ宇宙飞船，全都消失了。继来觉，他们竟立在露天里，又重新า看到旋卷着的大团大团飞雪，听到北风呼啸的声音。这突然间的变化使小花豹十分惊恐，它紧紧ู赌缩在女主人的怀里，继来起初也吓了一跳。但是她看到，沙和驾驶台还是搁在那ว边，霍工程师和哥哥也仍然在工作着，只有哥哥抬起头来，望望他们，说：“亚兵，别妨碍工作。”而且周围风雪虽然很大，但是继来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风吹过来，她身上也挨不到一点点雪。她有点明白了，低声问：“可是电视？”“正是，全景电视。”亚兵微笑着。“3025，关。”一切立刻恢复原状，他们还是在飞船座舱内。这真象《一千零一夜》中阿里巴巴的“芝麻，开门”这咒语啊。继来想自己试一试，但是亚兵把她阻止了。亚兵说。“继来，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里仪器都用语言来操纵，不用手指揿动并关呢？”“为什么？”继来眨巴๒着眼睛。“这是因为，宇宙航行中经常会遇到重——就是重力比我们现在地球的重力大好多倍的情况，宇航员体重也就增加得非常大，有时连抬抬手都很困难，用语言操纵就方便多了。……不过，我们还是到后面载运舱去看看，别影响他们吧。”载运舱原来就在楼下。沿着一根很陡的金属梯子下去。“这梯子多不好走！吃一顿ู饭，拿一点东西，都得这么爬上爬下吗？”继来咕哝道。亚兵呵呵笑起来。“事实上，这梯子是供你现在用用的。宇宙飞船一开动，就用不着了。因为ฦ在重的期间，你哪儿也甭想去。重完结，又该失重了……”“失重？”“是的。飞船不再加了，就按惯性飞行，这时飞船上的一切都失去了重量。你可以在船舱内飞起来。从驾驶舱到这个舱，一窜就窜过来了。”“多有意思！”继来高兴地说。“什么时候我能当个ฐ宇航员就好了。”这个ฐ载运舱，是由á许多大柜子组成的。这使继来想到เ家里的电å子厨房。这里一定也有这么一名电子厨师，要末宇航员吃饭问题怎样解决？亚兵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小包塑料é袋子装着的饼干，说：“压缩饼干，知道吗？这一小包就够你吃一天哩。”又拿出一个小袋袋，说。“浓缩汤，用水一冲，就是一碗鸡蛋肉丝榨่菜汤。”“宇航员老吃这些东西吗？”“哪里，哪里！”亚兵连忙说。“在这里，要办出一桌高级宴席也行。这里的东西，不光是供应宇航员短短几天之ใ内用的，而是要供火星工作站一大批人两ä年用的……”“两年？”“噫，你还不知道‘东方号’的计划？”亚兵压低了声音。“上星期，2003基地有一艘‘建设号’宇宙飞船飞到火星去了。‘东方号’负责给他们送给养和器材，还有一艘‘团结号’，也在200่3基地上，还没建造好……”“那ว么多飞船去火星干什么呢？”继来挺有兴趣地问。“哦，继来！”亚兵回答道。“火星是离地球最近的一颗行星，也是最象地球的一颗行星呀。火星只比地球小一点，冷一点。十八世纪，人们在望远镜里看到火星上有暗斑和细细的线条，他们就认为，这是火星的洼地，和把水从洼地引出去的运河。运河！……这可是有理性的生物才能挖掘的呀。于是，于是，写了大批科学幻想，火星人怎样怎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现在已经证明了，火星上没有人，没有高级的生物。有人说，火星是一颗年老的、生命已经消เ逝的星球。你相信吗？”小姑娘瞪大好奇的眼睛，思索着。“我也不相信。”亚兵的憨à厚的脸上挂着微笑。“如果火星上曾经有过人，有过象人一样有理性的生物，那ว末，不管火星自然条件变得怎样严酷，他们也不会消เ灭的。他们能够征服自然。我们地球上的人们不正是这样干的吗？……你看，沙漠正从我们身边退却。我们从所谓不毛之地里，夺得了多少粮食啊！人类是大自然创น造的，可是人类又能够改变大自然的面貌。人类已经改造了地球的面貌，为ฦ什么不能改造火星……”火一样热情的话语使继来心旌神驰。她向来以为，星际航行无非带回几幅照片，几块石头，让人们能够直接研究地球以外的世界，然而现在，改造火星——至少是试验，开始了……。在驾驶舱里，电视电话铃声响起来。霍工程师揿了揿按钮。屏幕上，一个年轻人犹疑不决地说：“霍工程师，现一样东西……”“什么เ东西，小杨？”“好象是……一个坠毁的卫星……”“3025，开！”霍工程师迅地下令。他们现在居高临ภ下地看到整个ฐ射场。在它的西北角，在风雪地里，正围拢一堆人，研究着地上一个什么เ东西。好象是一部翻倒的汽车。“我下去看看！”霍工程师低声对继恩说。“你要坚守在这儿，千万别随便离开，也不必惊动他们。”他指指载运舱，打开门，出去了。继恩让电视机开着。但是风雪越来越猛烈了，视界很差，他只隐隐约约看见人们在风雪里忙碌着。霍工程师已经到了那个据说是坠毁的卫星跟前，弯下腰去检查，样子十分专心。但是一个人过来把他拉了一把，这就是小杨，值班室的小伙子。小杨塞给霍工程师一件什么东西。突然，响起了沉闷的、不太响亮的几下枪声！想必亚兵也听到了。他从载运船中探出头来，问：“生了什么事？”继恩摆摆手。电å视电话铃又响了，这回是小凌——值班室另一个ฐ青年人在说话：“邵继恩！基地现敌人，霍工程师命令你们坚守在飞船内。沙座椅下有手枪，武装ณ起来！”亚兵灵巧地一跳，探手到เ沙下面，摸出两支十分精致的手枪。继来抱着花豹也上来了，她把花豹一扔，就奔过来：“给我一支！”“你会打枪？”不等回答，亚兵就把手枪扔给她，自己再掏出一把，试试机头，满意地笑了笑。“不知是什么样的敌人……”继来心清十分紧ู张。她当然打过枪，在学校里还练习过步枪实弹射击。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敌人面对面地交手，而且除了电影，她也没有看见过真正的战斗，却想不到战斗ç竟然降临ภ到这个警卫得十分严密的火箭基地上。她此刻的心情就象一个伺伏在深山老林虎穴边上的猎人，紧张得连眉毛都在微微跳动。继恩却非常沉着，他走出二门，到เ外面把飞船座舱大门检查一遍，才又走进来，继续在全景电视里观看外面生的一切。天色已经十分昏暗。在探照灯强力的光柱照ั耀下，飞雪旋卷。光怪陆离，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厮杀，又似乎有无数巨浪在翻腾，咆哮着的风雪淹没了整个世界。尽管瞪大了眼睛，他还是什么เ也瞧不见。好几次，亚兵说：“我们出去吧——在这里，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憋死人了。”但是继恩知道，霍工ื程师要他们坚守在飞船里面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ฐ十分重要的岗位，这就是他们的战壕。在密闭的驾驶舱里，虽然他们一点儿也没有受到风吹雪打，他们却置身于一个真正是狂风暴雪的世界。他们就这么等了一刻钟็、两刻钟็……也不知是多久ื。突然间，仿佛是大地震动了一下，几个人连向小花豹全都重重摔倒在地板上。亚兵最初还以为ฦ是地震，但是他在昏迷中似乎听到了继恩的惊惶而急促的声音：“不好……‘东方แ号’起飞啦！”爆炸声淹役了一切。宇宙飞船笔直地刺向白雪茫茫的夜空。
四、总工ื程师邵ๅ子安
寂静笼罩了基地的休息室。霍工ื程师深深埋在沙上，擦伤的左额角缠上了纱布。他低低地垂着头。邵ๅ子安坐在邻近一张沙上，象木雕泥塑，两只从来都是炯炯有神的眼珠失去了光泽，只有从一双紧ู紧绞扭在一起的双手，你才能感到他内心忍受着多么剧ຕ烈的痛楚。岳兰紧靠着邵子安，默默地，两眼饱含着晶莹的泪。在休息室的另一头，坐着宇航局总指挥鲁健和公安部ຖ队的齐政委。鲁健是一个个子不高、行动敏捷的老干部ຖ，已经六十开外了，却还没有一丝衰老的样子。他沉默着，脑แ子紧张地思考着。他十八岁参的军，第一仗就是在乌苏里江上珍宝和社会帝国主义แ的坦克较量。他曾经在冰冻的江面上匍伏前进，在敌人猛烈的炮火下去缴获被炸得不能动弹的敌方坦克。这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啊！那时候，天气比现在还冷，斗争比现在还要严å酷，而鲁健那ว时还不过是一个毫无战斗经验的新兵。现在呢，两鬓如霜，不但在战场上，在谈判ศ莫上，在对付敌人的渗透、颠覆和侵略的威胁中ณ，他都已๐经成为一个身经百战、指挥若定的老将了。然而面前却是一场新的斗争：现代化科学技术的斗争。“报告！”小杨进来了，声调也是低沉的。“敌人的指令已经译好了！”齐政委接过一叠纸，让小杨出去，然后把这叠纸交给鲁健。鲁健没有接，却点点头。齐政委于是读起这些记录了。鲁健站起来。慢慢蹬到窗边。暴风雪已经减弱了，射场上还亮着探照ั灯，照着空空的射架。战争啊，战争……谁说世界在走向缓和？依然是亡我之心不死，只是今日的中国，已不复是当年在珍宝上，依靠反坦克手雷和战士的勇敢硬打硬拼的中国了。战争采取了更隐蔽、也可以说更高级的形式，这是一场打先进技术的战争。当然，敌人没有完全得逞，但是“东方号”比预定射时间提前了一星期，而且里面装的也不是已经训练了两年、正在整装待的宇航员，而是三个还没经受过生活风雨的青年人……鲁健瞥了邵ๅ子安一眼。他十分了解他。总工程帅遇到เ双重的灾难：失去了“东方号”，又失去了一双儿女。虽然是硬汉子，但是，这两ä个沉重的打击啊……“tamade真毒辣！”齐政委气愤地把那叠纸扔在茶几上，两眼射出刺人的光芒。他是一个ฐ样子显得还很年轻的老军人，平日爱打球也爱写诗，但是此刻，他浑身裹着一层深深的愤怒。“谈谈吧！”’鲁健站在休息室中央，伸出两只大手抡了半圈。“给邵ๅ总介绍介绍，先从邻๑人怎样把一个破碗扔到我们院子里开始……邵总，你要好好听着，以火箭工ื程师的身份……”邵子安看不出来地微微颌了颌头。齐政委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拿了一支烟，点着了火，狠狠地吸了一口，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环视着休息室里每一个人。“这是一枚真正的人造卫星，的确是坠毁的——表面上是由á于大风雪……”“人造卫星的轨道远远在大气层之上。”总指挥插嘴说。“是的，但是人家可以说，我们在回收这颗卫星时，遇到เ风雪的干扰，才坠毁在你们的领土上的。这是坏天气的影响，任何人都用不着为坏天气负责。”“可是这次暴风雪，三天以前就预报了呀！”岳兰低声说道。“是的，”齐政委定睛瞅着员兰。“问题是，我们无法判ศ定卫星是什么时候射的。”“查明了时间也没有用。””总指挥冷笑着说。“你还能跟他打官司呀？战争就是战争，兵不厌诈，大鼻子这一套我们也不是头一回领教。”“是的，”齐政委第三次使用“是的”这个词儿了，他为自己词汇的贫乏暗暗生气。“总之，卫星正好坠在我们射场里……”这回是邵ๅ子安插话了。他的声音十分嘎ะ哑，而且带有抑制ๆ不住的气喘：“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反弹道导弹和激光网都没有截获它？”“因为它根本不是金属制ๆ的。”齐政委急急忙忙接下去：“你先别ี问，残壳还在那儿，研究它是你的任务，总工ื程师。这是一种十分特殊的材料，雪片粘在上面竟达二十五厘米厚，因此外表看来它只是一个大雪球，找们的电子仪器大概也是这么เ判断的。”就象猎人闻到野兽的气息一样，一瞬间邵子安忘了他的悲痛，他挺直了脊梁。一双浓眉又皱拢在一起了。“雪球一落地就打开了，”齐政委继续说。“跑出四个ฐ机器人……”“机器人！”差不多在场的每个人都喊出声来。“是的……”齐政委停顿了一下，他又使用那不知用了多少次的词汇了。“这儿就是他们的主人输入到电脑里的指令，我们已经破译出来了。机器人Аเ和Б，对警卫人员动佯攻——霍工程师，跟你交手的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个。机器人В，占领ๆ‘东方号’……”“它没有得逞。”霍工程师低声说。“那是因为继恩和亚兵他们守卫在那儿。”鲁健大声说。“两个真正的战士，还有继来，十五岁的姑娘，好样的！”“我们在值班室的电视里都看见了。”齐政委点着头说。用尖锐的眼睛扫了邵子安一眼。“机器人В到了射架的电å梯旁，它就明白它无论如何是进不去了。但是机器人Гใ，却在打伤我们两个警卫人员以后，闯入操纵室，合上了射宇宙飞船的闸盒……”邵子安吁了一口气，倒在沙背上。“意图很清楚。”鲁健用刚ธ健有力的声音说。“这是想劫夺我们的宇宙飞船。”“如果得手，机器人В会把‘东方号’开到เ火星上去吗？”齐政委问。“据我看，多半会‘坠毁’在北方某个地点。”鲁健冷笑着说。一直在沉默着的霍工程师忽然象孩子似的啜泣起来。邵子安立起身，慢腾腾地走到霍工ื程师面前，摇着他的肩膊，嘎声问道：“‘东方แ号’会飞到火星去吗？”霍工程师的身体微微地抖动着，抬起一张眼泪汪汪的睑。“我……我没有检查完，”他说。“听说有敌情，我就下去了。我不该……我不该扔下孩子们……”“我问你，”邵ๅ子安严峻地说。“‘东方号’的度、轨道根数和电å子仪表的情况！”“我……”霍工程师的脸变得非常苍白。“我没有……检查完……”齐政委也走近前来，端详着霍工程师，好象他是一个陌生人。“那末，‘东方号’将飞到เ什么地方去？”“我不知道！”霍工程师屏着肺腑里的全部力气喊出了这一声，低下了头，用双手掩住脸。岳兰尖声叫起来：“霍工程师，你怎么搞的？”邵ๅ子安放开霍工程师，大步走开了。鲁健迎上前去，默默地用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邵ๅ子安的手，一双炯炯光的眼睛亲切地注视着邵子安。“依你看，邵总，”总指挥低声说。“‘东方号’是安全的吗？”邵子安思忖了一下，把头轻轻摇了摇。“那末，它将会碰到เ什么呢？”邵ๅ子安沉默着。齐政委和岳全也围拢过来了。邵子安环视着这一张张急切、热诚的脸，心里被一股热流冲激着。他是一个严谨的科学家，他决不感情冲动。过去二十多年间。他亲手建造和射了一艘又一艘宇宙飞船，并不总是顺ิ顺当当的，有困难。有意外，甚至还生过严重的事故。什么样的苦果他都能够咽下。可是，这一回呢？这一回……“问题是这样的，”他慢吞吞地开口了。“问题是……按照我们的计划，‘东方号’以每秒每秒六十米的加度动，三十三分钟็后就可以达到每秒一百二十公里的度，七天半就到达火星轨道上——现在是大冲，火星离我们最近……每秒每秒六十米，这是已经输入到电子驾驶员电脑中的数据，我并不担心。现在的问题是，加的时间为三十三分钟，这程序还没有安排好……”“为什么เ？”鲁健问道。“因为……”邵子安迟疑ທ地说。“因为我后来想修改这方案。让‘东方号’以更快的度到达火星，我还没有最后决定。今天让霍工程师来检查是……”他说不下去了。巨เ大的悲痛一下子攫住了他，那双兀鹰似的眼睛好象蒙上一层雾圈。岳兰连忙扶他坐下。鲁健又慢慢踱到窗户跟前，沉思着，他霍的转个身子；“老邵，能不能ม，和‘东方号’取得联系？”邵子安想了一会儿。“好吧，我试试看。”他轻轻说，站了起来。岳兰要去搀扶他，但他推开了她的手，他一直走到门外面，走向值班室。鲁健和齐政委相互看了一眼。总指挥走到霍工程师跟前，拍着他的肩膊，说：“不要这样——你没看见邵总已经够难受了吗？你还要捅他的肺叶子？振作起来……”“唉，我为ฦ什么เ不跟孩子们一起呆在飞船上呢？”霍工程师喃喃地说。“谁也想不到เ会生这样的事情的。””总指挥温和地说。“你应该冷静下来，协助邵总想想，有什么เ补救的办法。”“起飞已经过三十三分钟了，如果不停止加，那ว末‘东方号’就不是每秒一百二十公里……”“它可能ม达到什么เ样的度呢？”“除非继恩能够掣动，或者及时下达指令让电子仪器掣动，否则它会一直加下去，直至燃料用光为止。”“那到底有多大的度呢？”霍工程师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电子计算机，拨弄了几下。“每秒四万公里。”这数字对于屋子里三个人都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并且激了各各不同的联想。它好比风雪天里兜头一瓢凉水浇在岳兰头上：继恩已经离得多么远了啊！这个除却自己้母亲以外的最亲近的人！在寂寞的、茫茫的宇宙空间中，三个青年人将要遭受多少困难和挫折，而他们，什么เ时候才能归米呢？用什么办法归来呢？鲁健却想得很远很远。每秒四万公里，这是了不起的度。这度，标志着我们的科学技术是十分先进的。但是这样一来，“东方แ号”却决不会降落到เ火星上了。三个孩子的命运怎么样？火星上的实验站建设者又怎么办？他们正等待着给养和器材呐！这个结果使齐政委陷入更深的愤怒。这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一场科学上的壮举ะ流了产，保卫“东方号”的勇敢青年人被放逐到宇宙空间！要搭救他们归来，就象大海捞针一样难……岳兰垂下头，快步跑出去了——她觉得，在这间屋子里再呆一会儿，她一定会嚎陶大哭的。她走进值班室，看见邵子安正在打开电å视电话屏幕，徒然地呼唤：“‘东方号’，‘东方แ号’！……孩子们，回答我呀！”邵子安的声音已经嘎哑，而且断断续续。岳兰听来，他就象是一艘失事的船在呼救。岳兰一下子倚在门框上，让眼泪毫不节制地大量倾泻。不知什么เ时候，鲁健已๐经走到她背后，亲切地说：“小兰子！你继续联系，我和邵ๅ总谈一下。”鲁健把邵ๅ子安带出值班室，走到旁้边一间小屋子，让邵子安坐下，自己起身掩上门，严肃地说：“邵子安同志！我刚刚ธ才听说，你创น造了技术上的奇迹！”邵子安摇摇头，非常难过。“代价当然很大，但也不是无可挽回。你的继恩我了解，就是第二个邵子安！不错，他年轻，只是个ฐ高中学生，学问比不上你，但是有什么关系？在宇宙空间中他照样成长！邵子安同志，你知道当前我们最急迫的任务是什么เ？邵子安抬起头。总指挥几句话深深打动了他。是的，有一个最急迫的任务，就是想法完成“东方号”未完成的工作。“你立刻到200่3基地，抓紧‘团结号’的工程，要求两ä个月内射。办得到吗？我一天假也不给你，明天就动身。”总措挥是个心理学家，他知道，对于邵子安这样的人，只有繁重的工作才能帮助减轻压在他心上的痛苦。“对于‘东方แ号’，”总指挥的声音压低了。“要立足最坏的打算。‘团结号’射出去后，你立刻回来建造一艘度更高的宇宙船。你不是还掌握着‘东方号’的轨道根数吗？那么เ就准备着设法和他们联系上。喂，你看，就培养岳兰当这艘新飞船的船长吧？嗯！”这是一个多么เ能洞察人们肺腑的好领导啊！坚强的汉子邵子安，眼角不由得渗出了两滴晶莹的泪珠。
五、三个意外的乘客
朔风怒吼、雪花飞舞的地球大气层很快就落在后面了。宇宙飞船进入宁静、寂寞的宇宙空间。“东方แ号”仍然在加。但是对于匍伏在驾驶舱地毯上的三个乘๖客来说，他们是什么เ都不知道的。这是三个意外地走上宇宙旅程的乘๖客，三个毫无准备便投身于宇宙旅๓程的乘客。钟亚兵第一个醒过来。他觉得象厦一样。因为巨大的重正紧紧压着他。这个魁伟有力的青年人甚至抬不起一只胳膊。他张开双眼——哦，他置请于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呀？全景电视还在开着：四面八方是无穷无尽的夜。然而这是多么奇怪的夜晚！星星比任何时候都要多，又大，又亮，红的、绿的、黄的、橙的、白的……就象一枚枚亮晶晶的彩色的铜钉ล，嵌在一个硕大无朋的黑黝黝的圆球内部。它们既不眨眼，也不闪烁，是宁静的，安详的，活象宇宙的一只只明亮的眼睛。但是最最叫亚兵觉得奇异的，是他居然在这黑漆漆的夜里看到เ一轮光耀夺目的太阳，喷着火焰、镶着玫瑰色的日珥的太阳；同时他又看到เ了离开太阳不远处一弯窄窄的娥眉月——实际上是一个ฐ“娥眉”般的地球。这真是不可思议地瑰丽和神奇！亚兵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但他立刻又睁开来了。他无法把自己的目光从这壮丽ษ的宇宙奇景面前拉开。他当然知道，在地球上，由于厚厚的大气层的阻隔，所以在太阳朗照的白昼，星星是不会出现的、然而在宇宙空间，就再也没有什么白昼、黑夜了——天空永远是黝黑黝黑的，每一颗星星都象浮动的宝石，而银河，正在不出声地流淌……但是那压在亚兵身上的巨大的重力使他回到เ现实世界中来，他记起了不久以前的遭遇。是的，他在“东方号”上，而“东方แ号”正在风驰电掣般离开地球。他已经置身于宇宙空间中了。伙伴们在哪儿？他想侧转身子，却完全力不从心。从他的视线角度，只看到沙边处有一堆黑漆漆的影子。他记起那个号码来了：“3o2๐5，关！”这真是万灵的咒语！一眨眼之ใ间，什么宇宙空间，什么日月星辰、银河世界，通通不见了。眼前是明晃晃的驾驶厅。邵继恩就蜷缩在沙旁，一只手紧紧抓住沙扶手。他的眼睛也睁开了，而且现出同样迷迷惘的神色。亚兵想说话，但是他觉得他的话是含糊不清的。“别害怕。”继恩镇定地说，虽然在亚兵听来有点异样。“操纵台想必也叫敌人潜入了。我们在飞向火星呐。”身旁้有一股呜呜咽咽的声音。最初继恩以为是他妹妹在啜泣，但是他很快就弄明白，小花豹被重压得匍伏在地毯上，嘴里呜呜乱叫。继来也醒过来了。她象说话一样，含糊不清地：“我……。我怎么这样疲乏呀！”“那是‘东方号’。正在加。加度只要达到เ每秒每秒四十米……”“六十米。”继恩纠正亚兵的话。亚兵接下去说：“那我们的体重就等于在地球上六倍了。”他想到เ自己本来体重就有七十五公斤，这一来岂个是四百五十公斤了？他心里觉得可笑，但是只咧了咧嘴唇——哦，在重系件下，笑一笑也有这许多困难呐。继恩仔细观察着两个伙伴，甚至那ว条竭力要爬到女主人身边的小狗。他觉，他们都没有受伤，除了被越重紧紧ู压着不能动弹以外，其他一切都是正常的。他稍稍放了心，然后认真思索所生的一切。当然是一场灾难。他们毫无准备地被抛到地球外面，远离父母，远离集体，远离祖国。他们只在宇航预备学校里学过一些初步的专业知识，但是还没有受过严格的宇航员必需的训练，他们也没有在火星工作的思想准备。但是现在不得不承担一个重任：要把器材和给养送到火星上去。这个任务他们完成得了吗？唉，如果霍工ื程师跟他们一起多好！真是！应该地，继恩和亚兵，去参加围剿敌人的，那么霍工ื程师就可以留แ在“东方แ号”里。可是，在那急迫的战斗ç形势下，怎么เ会预料é到这些呢？唉唉！继恩知道，宇宙船是装备好的，给养很充足，但是他们能ม不能把它无到火星轨道上，并且顺利地在火星降落？也许，一切都有电子仪器在操纵吧？应该是这样……重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了，动一动手指头都要费很大力气。当然，继恩明白，加度并没有增加，只是延续的时间太长了，心脏长期处在重状态，每一下搏击都是沉重的。加的时间到底有多长了呢？每秒每秒六十米，需要加到什么样的度才进入最有利的航行轨道？继恩好象记得霍工程师讲过，预ไ定的旅行时间是七天半，那末，他能不能根据这一点推算出“东方แ号”将达到什么样的度，从而，也推算出需要加多长的时间……“爸……爸！”继来忽然嘶哑地喊道。继恩吃惊地望了妹妹一眼，只见她艰难地半欠起身子，一只手颤栗地指着前面的仪表桌。亚兵也凝神敛息地谛听着。越过苍茫的太空，一个微弱的呼号：“孩子们……回答我！”“爸爸！””继来又一次嘶哑地喊道。她泪流满面，同时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前挣扎了一步。大滴大滴的汗珠正从她的额角滴下，和眼泪混合在一起。继恩心中是这样激动，他觉得。心脏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啊，地球上正在找寻他们！他想象得出来，爸爸的饱经风霜的脸现在显露着多么深沉的悲痛，又多么焦急地等着回答。一刹那间，他好象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哦，岳兰！现在是她在呼唤了。一个瘦瘦的、高高的、有一双清澈动人的大眼睛的姑娘倏然在他眼前掠过。他的心一热，但是那隐隐约约的声音很快消失了。继恩集聚着自己全部的力量，顽强地，一寸，一寸，往前蠕动。他要到电视电话跟前去，而且他看到亚兵和继来也在作同样的努力。三个ฐ人都精疲力竭了，而且饥饿正无情地袭来。继恩闭着眼睛，喘了一口气他又恢复了思索：他们离地球多远了呢？加度还在继续。应该知道出到现在一共经过多少时间啊！在仪表桌的正上方，有一只绿色的、十分美丽的钟็。它的钟面不象普通钟那样，是十二小时制的，而是二十四小时制的，上面指着十三时零七分。继恩侧着脑袋，仔细察看着这只钟。唔，还有日历：一月十三日。这个一向沉着的青年人不由得失声喊起来：“我们离开地球一百八十五小时了！”这句话包含着多么严重的意义แ啊！可是继来、甚至亚兵也并没有登时了解到。亚兵嚷嚷道：“难怪我这么饿，有七天没吃饭啦！”吃饭？有比肚子饿更值得关切的事情！继恩苦苦思考着：火星大冲时离地球约七千八百万公里，如果旅程为七天半的话，每秒钟就需要走一百二十公里……数字来回在继恩脑แ千里跳跃。计算是十分简单的，但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计算结果。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他反过来复过去。然而，数字是无情的。v＝v。＋atv代表终极度，v。代表初ม始度，a是加度，t是时间。因为ฦ初始度为0，所以v120公里／秒t＝—＝———————＝20o0秒a60่米／秒平方加的时间只需要200่0秒，也就是33分钟！然而现在是大大地过了。现在的度是多大呢？v＝at＝60米／秒平方x1้85小时＝39960公里／秒每秒钟竟达将近四万公里！哦，哦！这度！……一瞬间，继恩并不真正领会到这个巨เ大数字的真正含义。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脸登时变得煞白煞白。继来不由得喊起来：“哥，你怎么啦？不舒服？”一丝苦笑掠过了继恩的嘴边。他想把一切真相都原原本本告诉亚兵和继来，但是他觉得这番๘话未免太残酷了。特别是，娇弱的小妹妹，她经受得住这个沉重的打击吗？这将意味着他们得长时间在宇宙空间流浪ฐ，也许一生一世都回不了地球！而且，加还在继续，度还在增加，最后会是怎样一个结局？“‘东方号’！‘东方号’！”他们又听见了微弱的呼号，隐约可辨的，如果不是三个ฐ人同时听到เ的话，他们准以为是幻觉。“我们在这儿！”继来从肺腑里迸出一声尖锐的喊声。然后她不动了——她虚脱过去了。就在这一刹那间，飞船重重地颠簸了一下。几个人，连同花豹，都被抛了起来。
六、严å峻的道路
这一切变化得那么突然，好象在中ณ一样。他们竟然飘浮ด在空中！小花豹徒然地在半空里挣扎，极力要靠近它的女主ว人，但是尽管它费了很大的劲儿，却办不到เ。看到เ它的笨拙的样子，继来忍不住想笑——可是她这笑的力气都没有。那ว可怕地把她羁绊在地毯上的力虽然解脱了，她现在一点分量也没有地浮在空中，好象一个轻轻飘飘的气球，又象一团稀薄得完全透明的棉絮。她就这么悬浮在宇宙飞船的驾驶舱中ณ间。但是她感到一种极度的疲倦，似乎抬一抬手、动一动脚都不愿意。不，她就愿意总是那么躺着，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