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眼睛开始忙碌起来，在自己身上找被煤ศ粘过的地方，他们越找越觉得自己身上是黑的，坐办公室也没用，身上也有不少被黑煤粘过的地方。我也开始在这间办公室里找黑煤留下的印迹，看见一处地方แ，嘴里就说“看，这儿”，看见一处地方แ，就说“看，这儿”。三冲不找了，他没法找，心静不下来，来这儿递辞职报告，毕竟是他自己้的事儿，他比谁都清楚，辞了矿上工作，今后的人生道路怎么走，这还是个难题呢。继续呆在办公室里，继续与三冲的领导说道理。领导是很能干的，什么เ都能干。我把一处最黑暗的地方指给他们看，但心里又有点怕，我怕他们理解错了，他们可能把我的这一行为ฦ将一处最黑暗的地方指给他们看理解为是我给他们送去了一个暗喻，是暗喻他们也与这处地方一样黑，一样黑哪。“你不要这样么。”领导之一对我说。来了，已经来了，我怕，看来是有些道理的。别ี一个领导更是直接：“你老是这样，是不是对我们有不好的看法？我们不是矿上的大领导，黑不黑的，谁心里都明白，这么เ黑的东西，你还要指给我们看，我们没这么黑的，你这人真是的。”没这么黑的，这倒是对的，对的，你想想这事儿，我们要是有一点黑的话，也只是黑了外表，在里面，我们没资格把自己弄得很黑，你又不懂ฦ什么，乱ກ作比喻。几个领导一齐对我嚷，他们把自己的脖子、眼睛都协调到相同的“地理位置”上来了，这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这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诉求，他们知道自己也很苦，也很冤枉，他们也是处于下方，他们在矿上不算是身处高位，也是基层领导，这倒是真的，这倒是对的，不能说他们有多么黑，他们要黑也黑不到เ哪里去，没那ว个本事。我、我、我、我、我哪能知道这些道理呵？我要请他们原谅了，倒是我比他们黑了不少，我也黑，很黑，我想财，想做富翁，想在将来有钱以后，骑在别人头上拉屎拉尿，我的这个想法还不黑吗？黑透了，黑到เ了骨子里，滚，我要我自己้快点滚开，我比屋子里所有人都要黑，我是刚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的，晚了，我已๐经晚了？这倒不好说，我先想让自己有钱，有了钱以后，再让自己变得黑起来，等自己้认识到了错误，再慢慢改正错误，这叫弥补，人不犯错误，就不知道这个，不知道及时弥补自己的错误和过失有多重要，人生会犯错误，但之后要弥补错误，这样的人生才显得有意思，对不对？要不要问问屋子里这几个ฐ人？问？还是不问？等等，等等再说。前几ri我曾拿着那只玻璃瓶子，对街上景致进行过观望，但那样一来，所有东西都不对了，都变了形，可惜我今天手上没把那只瓶子带来，不然我现在拿了瓶子，隔着瓶上两ä层玻璃，将这屋子里的所有人、所有东西瞧上一瞧，看看它们变形会变到เ怎样一个ฐ程度？我手上没有瓶子，我手上没有透明的玻璃片儿，所以我只能猜想东西变形时的样子，我只能猜，只能猜。“你们猜，你们猜。”我对他们说。他们没反应，他们没适应我的这个ฐ说法。“你们猜猜看，你们猜猜看。”有反应了，领导之一说：“这是电å视里一档节目的名字吧？”我说：“不知道。”他们都狠地对我瞪眼。“你们猜猜看，在两层玻璃后面看东西，东西会变成什么เ样子？”我说。“两层玻璃？太厚了吧，会看不清楚的。”领导之一说。“哪里呵，看得清楚，因为玻璃是透明的，不管有几层，玻璃都是透明的，再多几层玻璃，也能看清楚东西的面貌。”我反复说“玻璃是透明的”这句话。三冲也参加进来：“大哥说得有点道理，玻璃起码不黑，这一点不像矿上的煤ศ。”领导一听三冲这话，刷็的一下朝他看。他们刷็的一下朝三冲看。三冲浑身没动，还是那ว句话：“大哥说得没错，我听大哥的。”我说说的时候我觉得，怎么เ说呢，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呆在这间屋子里：“在饭店里吃饭，吃了熏鱼，从熏鱼的横切面来看，熏鱼的横切面，它的形状像女人的外yin部……”这句话厉害，说得透彻，是形象思维。在场所有人，有的听清楚了，有的没听清楚，听清楚的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没听清楚的人也觉得我这句话很有份量。在他们迟疑ທ时，我又有模有样地说了一遍：“熏鱼的横切面很像女人的外yin部。”“什么东西像？”三冲问我。这个ฐ傻瓜，还要火上浇油。“它们的形状很相像，三冲你不信，可以回家去看你家媳妇身体下面。”我这会儿是彻底完蛋了，完蛋到了家里，我一点理智也没有了，但是，我在这间屋子里可以不讲理智，怕什么เ？怕个屁。“你又骂人。”领导之一对我说，“你刚才说粗话，现在又骂人。”“我那ว是、我那是出气……”我说。“你出什么气？”领导问。“我说的那句话是形象思维，骂人是为了出气。”我说。“哪一句话是形象思维？”领导问。“熏鱼的横切面……”“那不叫熏鱼，叫‘爆鱼’。”领ๆ导说。“我在饭店里就是这么เ说的，我说，来一份熏鱼，饭店就给我送来了一份熏鱼，叫爆鱼可能ม也对，这是我的形象思维。”“你比较过的？”领导笑着，问我。一副jiān笑的模样，我对这位领导恨得要命，他老是盯住我不放，他老是在揭我老底，使我无法忍受，我突然说：“都是姓潘的那人要我说的，他说这句话是‘形象思维’，是他说的。”那ว位领ๆ导说：“你一个已经辞了职的人，干吗要怕他？他现在不能管你了。”“以前他也不能ม管我，他不是矿上的领ๆ导。”我此时更恨这位领导了，因为ฦ他听不懂我说的话。“那你还听他的干吗？那ว位姓潘的是什么เ人呢？”领ๆ导问。“我是不怕他，可他是《绿楼ä》的作者，不听他的，你们想想，你们想想，在里，姓潘的会把我，把我们，就是把你们大家，他会把我们大家写成怎样一批人呢？我就怕这个。”我说完，长长叹一口气，等着几位领导对我进行驳斥。三冲说：“大哥，你在哪家饭店吃的爆鱼？”我说：“是熏鱼，你也吃了，二冲也吃了，就是出事的那ว天，在离像狗弄外面不远的大街上，那是一家酒店，叫‘绿楼大酒店’，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是在那儿吃的熏鱼，三冲，你说，像不像？”“真有点像哎，大哥到底是用了形象思维，比我想得远。大哥，辞职一事，我看就算了，领导又不同意。”三冲这时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一拍桌子，说：“你在场，你看，像不像你媳妇的外yin部ຖ？”这根本不像是大冲说的话，大冲说这话时，他可能ม已经不是他了，他的灵魂被什么东西占了，他指挥不动自己้了，这根本不是他想说的话，本来是来找领导提出三冲的辞职要求的，话没跟领导说通，大冲却犯了神界，出了正常人的思想范围，在那儿乱ກ说话，他说是那个ฐ姓潘的让他说的，可姓潘的是谁？谁能知道？正常人都不信这个ฐ，不信大冲刚ธ才说的话。我见手上泛出较浓的肉红sè……拍桌子，教训三冲，自己手痛，自己้手痛，手痛什么？滚。我说：“你们几位领导，跟我们说清楚，三冲的事儿，你们到底是什么态度？早点拿一个态度出来，也好让我们心里有数。”恢复了，他们都说我恢复了，不说熏鱼像什么的话了，绿楼大酒店，是吗？有机会去那儿吃熏鱼，看看那家酒店做出来的熏鱼到底像不像……外yin部ຖ。“你难道要我们现在就给三冲兄弟敲章？这也太快了，这毕竟是辞职呵，三冲兄弟，你要考虑清楚了，别到เ时又后悔，图章一敲，这事儿就没的后悔了，要想清楚。”领导之一对我和三冲说。我决心已下，但三冲的决心没我这么大，他真有点左ุ右摇摆的样子。“你们不是口渴吗？”领ๆ导之ใ一说着，就给我和三冲端来了水，端来的是两只破旧茶杯，但茶杯里的水喝在嘴里还是不错，味道有点甜，不过这主要是因为我和三冲太口渴了，所以在感觉上会有这样的好味道入口。水喝过了，是我，水喝过了，是我，水喝过了，但今天来这儿不是为了向他们几个领导讨一杯带点甜味的水来喝，今天我和三冲是为了向领ๆ导指出存在于他们身上的那ว些黑颜sè而来这儿的，事儿其实很好玩，我想清楚了这件事儿，于是在jing神上便生了变化，我生了变化，我变得强壮起来，我怕他们干吗呢？我退走到一扇窗户前，在我的这一行动中ณ也包含了我的隐喻，我要重新对领导说及某些事儿，在说之ใ前，先得跟三冲说，我的这位兄弟，他现在的思维不知能不能与我保持一致？对于这一点，我有点担心。三冲又提出要离开这儿。几个领ๆ导中的一个这时开始不理会我和三冲的存在了，他最先适应了我们两ä人的存在，这会儿又最先忽略我们两ä人的存在，他去屋子外面取一盆清水来，水往地上放稳，往水中加一些东西，是粉状的东西，好像是植物催生剂之ใ类的营养物质，然后依次往摆在屋里地上、桌子上的几只花盆内浇这种营养物质。懂了，这位领导的生活情趣比较好，在工作时，也没忘了养花种草，这可不简单，在到处都是黑煤的环境里，能够有如此高雅的情趣取向，不简单。我看其他领ๆ导，他们似乎ๆ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做，恐怕是因为我和三冲在屋子里，妨碍了他们的手脚๐，他们老拿眼死死地看我和三冲，主ว要是看我，看三冲时，是用比较平和的眼光，看我则不同，是用死盯着不放的眼光看，但没用，我不怕，我已๐经辞职了，我怕他们个，我怕他们个大呵，我在他们面前连熏鱼像女人的外yin部都说了，连这都说了，我说得有多清楚，我连这都说了，我怕他们个呵？“反正你们得把三冲兄弟的事儿给办了……”我一想，不对，我是要说在他们身上粘着黑煤颜sè这件事儿，给三冲办事儿先放一放，“反正大家都不正，人的身体不正了，影子还能正了？这么黑的东西，还想让人说白了？真是的。”我今天来这儿原来不是为了替三冲提交报告的，而是为ฦ了来对他们几个人说黑话的，说他们黑，黑，黑，说他们黑了，我想，三冲的事儿也能ม被附带解决掉，这么好的方แ法，我在一开始怎么会没想到？“反正我不说，你们心里也是知道的，现在的矿上，有哪个领ๆ导会像我们群众这样，做到自食其力，干干净净？反正是这样，你们想想，你们想想，我……”我还是有点怕，心有余悸。果然，浇水的领ๆ导朝我起火来，“你乱说什么，你乱说什么？你来办事儿，就办事儿，别指着黑煤ศ，借故骂我们，我们能有什么？我们和你一样，也是在矿上当差ๆ，你以为ฦ我们ri进斗金呵？滚吧，我们可没拿多少钱，没拿。”他把舀水的那件工具狠狠甩在地上，“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比猪还蠢。”“你们看他这副样子，哪像有个ฐ人样呢？三冲还带了他一起来，不来倒好，来了反而倒人胃口，”领导之一跟着损我，“这样一个ฐ人，辞了职，能ม干什么เ？挖煤的，就只能ม去挖煤，黑煤鬼，就只能做黑煤鬼，一辈子做黑煤ศ鬼，做死了，也没人心痛，嘿，这么一个ฐ人，三冲还带了他来，真是个坏事儿的种，”他朝三冲喊，“三冲，你一个人来不行吗？干吗带了你哥来？可见你三冲也是一个ฐ没见过世面的人，在矿上挖煤也没挖出个出息来，辞职以后，独自到เ外面去谋生，不定会倒霉到เ什么程度呢？还说大话，不要脸，没脑子。”骂完了。我不听他的，我听他的干吗？我照着自己的思路走，“别瞎掰扯了，反正在矿上做管理的人，全身上下都黑，这也不是我一人说的，在矿下挖煤时，工人们都这么说，工人们整天窝在矿井下，头上照ั着一盏灯，心里却黑，觉得生活没一点希望，骂领导是经常的事儿。”“那ว你为什么不及时向我们反映情况？”领导之一说。“他会跟上面反映情况？”刚才浇花的领ๆ导说，“他会反映？他非但不会反映，还会积极参与进去，他在背后骂领导是不会省劲的，比谁都起劲，你们信不信？”“什么เ起劲？”三冲问他。“真是的，三冲兄弟，真是的，三冲兄弟。”他说。我狠命跺脚，朝地上吐口水，反正我刚喝了一杯水，嘴巴里口水不缺，我狠命朝地上吐口水。“你有话说话，不要在屋子里吐口水，像什么样子？”领导之一朝对我说。“还是让他骂个够吧，不然他只会在这间屋子里吐口水，而且要吐个ฐ够。”领导之ใ一说。我说：“还不黑吗？你们要让自己้黑到เ什么程度才算黑呢？”“你真是态度恶劣，你根本不想把三冲的事儿办好，你快走吧，别在我们这儿丢人了。”领导之ใ一干脆走到屋子门口，把手伸直，让我快点离开。我不理。我理他个屁。我刚才连“熏鱼的横切面像女人下面外yin部的形状”，我连这种无耻的话都说出了口，我还怕他们什么？酒店里都把熏鱼的横切面做成了女人外yin部的样子，他们连这种下流的事儿都做出来了，我说矿上某些领ๆ导心黑，我说了这话，我怕什么？熏鱼的横切面像女人的外yin部ຖ，那ว家酒店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丑陋的事儿来？酒店怎么เ可以把这种熏鱼端出来给客人品尝？客人是来吃饭的呀，不管哪个男çxing客人见了熏鱼横切面上的图案，都会产生xing冲动的，这真是要人命的一个图案。站在屋子外面的那ว个领ๆ导突然不说话了，他在对着屋子外面某个ฐ方向看着。我现了这一情况，我盯着他看，我猜想他可能ม在门外看见了什么引吸人的东西。真的是这样，我也看见了，原来是二冲来了，是二冲弟兄来这儿了。门外的领导居然对二冲态度很好，主ว动伸出手，与二冲握手，握完手，说：“二冲兄弟，你怎么也来了，你不会也来凑热闹吧？”二冲问：“我哥和我弟在吗？”“在屋子里。”我对门外的二冲说。二冲看见了我，接着又看见了三冲，他走进屋子，他进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ว张被放在桌子上的辞职报告。还没批？二冲心想。门外的领导进入屋子，他这会儿对我态度也好了不少。他问二冲：“你是不是来劝你大哥和你弟弟回去的？”“我来问他俩的事儿的，”二冲说，他问我，“哥，三冲的事儿还没办好吗？”“没有，领导正在考虑，正在慢慢批准……”我这时候觉得自己显得特别心灵手巧，连说领导坏话也变成了这个味儿。“别瞎说，我们还没考虑呢，不要说马上批准了。”领导之一说。“我没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们是很关心群众的，三冲和二冲的事儿，你们一定会照顾ุ批准的。”我脸上笑得十分灿烂。“还有二冲吗？二冲也要辞职？”领导之一似乎ๆ很惊讶，“真乱了套了，一家三兄弟，都要辞职。”“不对呵，”另外一个领ๆ导说，“三冲归我们管，二冲不归我们管，二冲要辞职，跑到我们这儿来是没用的。”我说：“二冲，你的辞职报告写好了没有？”“还没写呢。”“你快写，现在就写。”我对二冲说。二冲明显有点为ฦ难，“三冲的事儿没办妥，又要办我的事儿，是不是太急了，哥？”我不听二冲的，顺手把桌上那ว张纸拿过来，又从桌上取来了笔，我逼着二冲立即写辞职报告。二冲拗不过我，只得伏在桌子上去写辞职报告，看他的架势，是要写很多话、很多理由á在纸上，因为ฦ他握笔的手已๐经作好了充分的准备。我想这不需要的，写几句话就行了，多了也没用，等报告被批准，二冲就不是矿上的人了，管他这会儿写得好不好。我把自己的意思跟二冲说了，他抬头望了我一眼，接受了我的意见，在纸上写了三行字，就在最底下签上自己的名字，这张辞职报告算是写完了。我一看，你这个ฐ二冲，写得也太简单了，就三行字，三行字能ม说明什么事儿？太短了。我又把我的这个ฐ意思告诉了二冲。二冲摇头，他不想再写什么เ了，一个ฐ字也不想写了，他把报告递给一个领ๆ导，自己้靠在桌子边，等领ๆ导的回音。“你给我没用，你给你的主管部门送去。”领导说。我接过报告，现在这张纸上写了两份辞职报告，一份是三冲的，在纸头正面，一份是二冲刚才写的，在纸头反面，这倒便当，两ä番手脚๐一番做。我对领导说：“求你们快批了吧，你们先批三冲的，批好了，我们再跑到二冲的部门里去，求那边的领导批准。”他们几个相互看看，有了眼sè，一个ฐ领导出来说：“我们这儿不能带头批这个ฐ东西，但只要二冲那边的领ๆ导批了二冲的，我们就批了三冲的。”我先是一怔，心想这是在相互踢皮球呵，但又一想，不一定的，就按他们说的，让二冲的领导先批，闹不好二冲那边的领ๆ导好说话，会批的，到时我再拿到这儿来，看他们还能ม用什么废话来搪塞我们？我掉头就走，我心里急哪，忘了二冲、三冲此时仍然呆在屋子里没动身，我回头叫他们两ä个，一起去二冲工作的部门，找那ว儿的领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