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蕊仪猛然向窗外唤道。关闭了门窗后，殿内清凉了许多，地上也渐渐升起些凉气。方才她兀自出神，没有察觉，这时候察觉了，腿却有些麻了。
水瓢晃了一下，小半瓢水泼到了树干上，蕊仪哪里会不知道，早在她为嗣源送军粮的时候，就撞见过了，那日宋可卿坚持着一定要离开，“是宋军师对吗？能得到皇上的爱，是天下女子的荣幸，她……为什么……不肯？”她不敢看他。
梓娇一阵尴尬，靠向她道，“那ว就有劳妹妹了，其他几个ฐ就从尚宫局里选吧，干干净净的，不比那些狐媚子。”她眸子一转，忽然冷笑了一声，“丽ษ娘虽然也是宫女，可本宫瞧着比蓝采女好上许多，就封为宝林。还有蓝采女，她住在集仙殿总会打扰贤妃妹妹，就让她和丽ษ娘同住好了。”
“奴婢记住了，你……快说话啊。”萱娘狠狠地掐了丽娘一下。
“可是他是爹爹唯一的学生，跟儿子也差不多吧……”
她爱生气，可生得总是没有道理。她曾为他弄坏了她的花笺，半个月不理他。直到เ他思来想去拿了自己一年的俸禄为ฦ她开了间茶肆，她才又跟他说话。可当她为了送军粮，弄得满身满脸都是黄泥站在他面前，他心疼地四处给她找衣服、弄热水时，她又不动声色一个脏ู字不带地把他骂了一顿ู，说什么这不是他该想的……他一直弄不懂她的想法，一直不懂。等到他懂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身子不好，就该叫太医来看看，总是不爱惜自己。”李存勖低斥ม，严厉地看着她，拉起丝被盖在她身上，眼中难掩淡淡地疑惑。
“听说娘娘和夫君情同兄妹，怎么见了面一句话都不说了？不会是碍着我在吧？”平都笑问，明眸一转，不好意思起来。
满月迎上去道，“打着扫院子去了。”她笑了笑，讨好卖乖的样子，“也不光扫院子，咱们丽春台里的累活都给她做了。她倒也懂事，知道娘娘不待见她，一句抱怨都不敢要，前天洗衣服洗到เ三更天。”
这一夜满月睡得香甜，口水流到เ了香枕上。蕊仪则似睡似醒地过了一夜，辗转反侧，只觉得院中有响动。可偏就疲懒，想着多了好些人服侍，若真有什么，早有人料é理，便料é定了是在做梦。
李嗣源愣了一瞬，下一刻才举步跟上。蕊瑶被晾在一边半天差不上话，又不见蕊仪邀她同往，一阵烦闷。见李嗣源失神，她冷不防地轻哼了一声，水花花的眼睛凌厉了起来，把李嗣源从头到脚๐扫了个ฐ透彻。一跺脚回了原先的马车，重重地挥下帘子。
蕊仪被他逗得耳根烫，正想转过身避开，蕊瑶端着一盒糕点过来了，“姐姐和皇上好兴致，别ี人都还被晾在马车上，你们倒品起茶来了。”
“她是我姐姐。”蕊仪静静地回视她，起身擦了眼泪，出门时瞥了她一眼，“梓娇姐姐也该去张罗一下了，这才有未来皇后的样子。”
侍卫们左ุ右顾ุ盼着，既不敢退也不敢进，王顺听见响动出来相迎，“娘娘，不知出了什么เ事？”
满月吓得更加不敢说话，四下里只有蕊宁粗重的喘息声，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再不说话就不成样子了才哆哆嗦嗦地道，“三小姐也在，奴婢在外面听见她的笑声了。”
“不，他们一直不知道。”蕊宁哭了，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流下，如果蕊仪没有进府，她会像以前一样待她，会将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你刚ธ出生那年，不，是蕊仪刚ธ出生那年，爹和娘来了魏州，把我和蕊仪留在祖母家里。这么เ一晃就是十年，十年里虽与爹娘有书信往来，可他们从没回过扬州祖宅，也就自然没有见过蕊仪。那一年蕊仪十岁，爹来信要接我和她来魏州ะ。爹和娘因从未看顾过她，对她一直都很歉疚，信里直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她，我一直尽心尽力，可没想还是出了岔子。”
“存渥随本王进洛阳，大哥便留在魏州吧。索性不远，以后节庆上召他来便是。”李存勖道。
“姐姐都收拾好了？”蕊仪笑了笑，把干干的枝子扔到一边。这时候刚刚抽芽，叶子长得如此齐整的枝子还少，就这么被她糟蹋了。
满月看看她，还是没动地方，“娘娘既不愿意，昨夜又何苦劝王爷去伊氏那儿？”
这话不好说，蕊仪到案前拜了拜，借机想了想，“一支箭能不能ม射得远、射得准，弓的好坏很重要，可是这射箭的人更重要。大将军就好像那张弓，而王爷则ท是这挽弓的人，居功至伟。”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เ？兵荒马乱的，洛阳宫里东西不齐备，咱们原本的都得带上。”蕊仪顾ุ左右而言他，自从她入了府，她和蕊瑶越疏远了。
“你在曹侯爷府上呆过，夫人和蕊妃可有交情？”李嗣源把包袱拿到里面放好，又回到案前。
这件事明面上是她借了梓娇的路，实际上却是梓娇得了她的便宜，隐瞒生父、送上财路，一前一后两个大恩，她们是牵扯上了，以后梓娇想甩她都甩不掉。
“还不把这个骗吃骗喝的老东西赶出去。”不等李存勖话，梓娇目光一横，冷冽地瞪了刘ถ老汉一眼，有些生硬，但确实冷得厉害。
蕊仪一慌什么规矩体统都抛开了，口不择言地把称呼都忘了。看着不像装的，李存微微一笑，“本王哪会信那ว妖僧所言，你刚嫁进来，大将军就凯旋了，王府里也和从前没有两样。蕊仪，你说是不是？”
这就是蕊仪的好，对人有内有外，外人对她再好，也放在家人之后，家人对她再不妥当，她也不会多加计较。
后园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继而又有几声夫子不满的沉吟，然后又是一阵哄闹声。韩元停步，诧异地往前望了望，“王爷还请了夫子为女眷讲书？”
王顺拱手道，“末将前往扬州查探，寻到蕊妃娘娘的乳娘秦氏，秦氏说当年韩夫人生下娘娘便随韩将军离了扬州，娘娘长到九岁才随王妃回到如今的韩府，秦氏自此便没有见过二位娘娘。王爷会不会多虑了？若蕊妃娘娘不是韩将军的亲生女儿，他又如何会越过几个ฐ儿子以全副家产相授？”
蕊仪背对着他苦笑，语气上却很自得，“当然。”她顿了顿，自觉有些赌气，“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