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着舷窗外面的时候，一名年轻女子沿着通道走到เ了我身边，把一个ฐ手提皮箱放在了行李架上，然后坐在了我右手边的座位上。她的座位靠窗，晨光正好透过舷窗映在了她的侧脸上。女子向窗外看了一会，从衣袋里拿出一本书静静看了起来。
“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想了解女人的生理结构才和我交往的，到底是不是？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满足了你的这份好奇心？”她一边流泪一边说，“我想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เ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像我想出国一样的想。可是我感觉不到你到底怎样喜欢我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像进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屋子一样感觉心里空空荡荡的。屋子里本来应该有人，那个ฐ人应该是你。可是屋子里没有人。我怎么เ会有这种感觉呢，你能ม不能ม告诉我呢？”
音乐学院的人在我之前去了阿静兼职过的酒吧。等我去酒吧找到เ提琴少女，她已๐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也想问阿静有没有和她联系过，但始终开不了这个ฐ口，她本来就不太喜欢说话，那天晚上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那ว天晚上她身穿一条素白的连衣裙，在酒吧里不太明亮的光线下看来，全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安静得近似透明。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眼睛里也没有太多内容。我不知道她与阿静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安慰她的话。也许她并不需要我的安慰。有几次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仿佛我的存在让她无法理解。后来她撇下我，登台拉奏起小提琴。她拉奏的是巴๒赫的小提琴曲，琴声里却带出了凄楚孤单的韵味。听了四短曲后，我觉得自己无法再坐在原处倾听下去，于是起身离开了酒吧。
房间里很安静，电风扇忽忽作响。我抱住她，慢慢吻她的r房，从裙ำ下抚摸女孩的大腿和臀部。但当我想进一步时，她一下子坐起身来拒绝了我。她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เ来表达她的不知所措。我也同样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我们沉默了一会，不知怎么เ办好。
她穿淡蓝色高领ๆ毛衣，我认出她就是上午那个ฐ法语口语课的女生。
洋房有两ä层半。底层居中是客厅，另有一个ฐ会客室。厨房位于正门的一旁้，旁้边是宽敞的卫生间。从客厅沿踩着老朽的木头楼梯上到二楼是两ä间卧室，其中ณ一间的落地钢窗正对着朝南的露台和花园。整个ฐ建筑的地板被刷成深红色，有些潮湿的角落已๐经腐烂，长出了不知种类的蘑菇。洋房里终年阴暗潮湿，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雕铜花的栏杆全是铜锈。墙壁本来是白的，因为ฦ年代久ื远变成了灰白色。我原本以为洋房里一定满是灰尘，但房间里却干净得有些出人意料é。也许是舅舅常来打扫的关系。
我们常常进行的就是这一类的谈话。但是他很少，或者说几乎ๆ从来没有提起我的母亲。他从来不在我面前讲过去的事情。
我知道一些荒谬的死法。古希腊诗人菲利门对自己所说的笑话欣赏之极，大笑而死。此外哲学家克里希波斯ั据说是在看到เ一只驴子吃无花果而捧腹大笑死去的。也有不幸在舞台上死去的人，例如美国歌剧演员利奥纳德·沃伦。一九六零年，他在表演威尔第的歌剧ຕ，唱到"ิ命运"这个词时，心脏病作倒地死去。
"事情倒没有。只有一个ฐ故事。和你的工作有关的故事。"他说，"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挂掉电话后，我拿起昨天的一份报纸浏览。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报纸上仍旧有着关于法国钢๐琴家让－雅克·科洛的系列报道。这也难怪。毕竟死去的是当今世界ศ赫赫有名的音乐่家，死得又是那样突然--一月十七日，也就是他原定在上海ร进行自己้远东音乐่之旅๓的场演奏会的那ว一天，因突性心脏病不治逝世。当晚，世界ศ各主ว要媒体都播报了这一新闻。
"ิ不，这只是我个ฐ人想问的问题。"我说。
“你是斯堪的纳维亚人？”我问。
“是的。”他从内视镜里扫我一眼。“我生在奥斯6。”
出租车开得四平八稳，极少颠簸。向外看去，巴๒黎郊区的夜景不外是树、笔直道路、各色汽车穿梭不停。道路基本与同一时间段的国内干道同样不畅ม通。我渐渐以为自己仍然是在国内的高公路上行驶着，只有路边不时掠过的硕大法文广告牌提醒我已经身处法国的事实。
金碧眼的北欧司机打开了车载立体声。法式香颂โ款款袭来，不知不觉覆上了我的眼睛。没等香颂的第二节放完，我就缩在汽车后座上睡着了。
我感觉自己้好像浮沉于海ร水之ใ中。这是一片音乐的海ร洋，透明的音符在海ร水里上下起伏，四周的声音低沉和朦胧，如同深海一般既重且厚。向上看去，光明的海面无比遥远，那ว里的音乐่依稀可闻，似乎是有人喃喃低语“sous1้ecນie1deparis……”（注：法语，巴๒黎天空下。法国著名歌手爱蒂特·比亚芙在一九五三推出的唱片）我想游向海ร面听清楚些，可是四肢无比沉重，身体不断沉向幽深黑暗的海ร底。海水变得越来越冷。我精疲力竭，不禁裹紧ู了衣服。冷，身体哆嗦个不停……
蓦ย地，我恢复意识，醒了过来。
出租车好像已经停下，香颂却不知所终。由á于车内没有开灯，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司机开着前窗吸烟。烟头的红点忽明忽暗。往车外看，四周一片漆黑，巷道的尽头有盏路灯亮着光。从那ว点亮光看来，现在所在之处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攥着一样难受。冷风吹来，身上肌肉哆嗦个ฐ不停。的确很冷。
“到了？”我转了转酸痛的脖颈่，问。
他既像是否定也像是肯定地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在哪里？”
“巴黎。”
好消息。我用手掌按摩了一会眼睛。
“为什么เ停在这里？”
“在等您睡醒。”
“等我睡醒？”
他吐一口烟圈，把烟头弹出车窗，红色的光点在黑暗里跳了几跳，如同死去一般暗淡了下去。
“您必须ี在这里下车。”他说。
“我必须在这里下车？”我一下子没有能明白他说的话。人刚醒过来，思维比平常慢了不止一拍。“为ฦ什么？”
“因为这个。”
斯堪的纳维亚人从外套里掏出一件东西晃了晃，看上去形状像枪。仔细一看，是把左轮手枪，而且不像是玩具模型。枪？出租车里怎么突然出现把左ุ轮手枪？尽管思维慢了不止一拍，我还是隐隐觉得事情不妙。
“明白了么เ？”
“有点明白了。”我说，“你持有武器。”
“好像还是不太明白，您。”
“可能是刚ธ睡醒的关系。”我谨慎对答，“我只明白你向我展示ิ手枪这一点。其它的还没有全弄明白。可以提示一下吗？”
“d’aord（注：法语，可以），那就给点提示。”北欧司机一直没有转头，只是偶尔从镜子里瞟我一眼。“比方说，去一家无名餐厅吃饭，结帐时付了相当于米雪兰三星的饭钱。对此您怎么เ看？”
“看法要视具体情况而定。例如饭菜是否可口，服务是否具备三星水准。”
“饭菜一塌糊涂，侍者好比聋子，小费过饭钱。”
“那样的话，简直就像……”我稍微考虑了一下，在头脑里搜索恰当的法语单词加以形容，“……就像是抢劫。”
“对了，”他点点左轮枪，“就是抢劫。”
出租车的引擎停止了空转，车厢内彻底沉默下来。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对于我来说，抢劫是第一次碰到，没有任何人生经验可供参考，以前我只从历史书里了解过北欧海ร盗的猖獗。
“您知道什么是抢劫吧？”北欧司机开口问。
“知道。”我勉强笑了笑，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从常理来说人遇到抢劫是不该笑的。“我正在考虑应该怎么办。”
“打算怎么办？”
“现在恐怕不是我想怎么办，而是阁下想让我怎么办。”
“您很冷静。我喜欢和冷静的人打交道。”
我黯然看着司机手里握的左ุ轮枪。情况大致可以这样描述：一个ฐ初到巴黎，法语讲得磕磕绊绊的旅行者，在一条即便叫喊也不会有人听见的黑暗小巷里，遇到手持先进热武器的强壮司机兼抢劫者。——我觉得不管是谁处在旅๓行者的位置都会十分自觉地保持冷静。
“就被抢者而言，您表现完美。”司机不动声色地说，“不过抢劫还是要抢劫的。不然就不是抢劫了。希望您能配合，不要节外生枝。我讨厌额外劳动。”
“当然。一定配合。”我说，“应该怎么做？”
“把包留แ下，您，下车。”
我瞅瞅放在一旁的背包，鼓鼓囊囊的看着也的确像装ณ了不少好东西，可是其中ณ真正够得上抢劫标准的恐怕少而又少。
“留下包没问题。不过……”
“什么？”
“背包里其实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我说，“我并不怎么เ有钱。”
“这个自然。”他不为ฦ所动地说，“背包里放什么เ是您的事。我只负责抢劫。”
又沉默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