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不知何时去隔壁舀了瓢水，用手沾了些水往缔素脸上洒。缔素果然悠悠转醒，摸着后脖ๆ子，慢慢抬起身子，恼道：“哪个欠抽的崽子打得我？”
“持戟十圈同伍连坐张口就来！他他以为在喊他家的狗啊！”
“你们究竟是医工还是砍柴的？”
说罢，她便低下头，挑着两大桶水，脚步利ำ落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你就别问了！”易烨拍拍他肩膀道，含含糊糊道，“我们这里，总是比你们要方便些。”
赵钟汶还是不解：“咱们月俸都是样的，你们从哪里弄这么大笔钱？青儿，你说实话，这金饼到底是从哪来的？”
子青抿嘴不语，只看着易烨。
“行行行，告诉你，我弄到点贵重药材，拿去换来的。”易烨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赵钟汶皱眉：“什么贵重药材？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
易烨急了，佯怒道：“老大，总之是我们想法子弄来的，和你没关系。你也别再问，地里的庄稼要紧，你赶紧给家里捎去吧。
“可是”
“老大！”易烨握住他肩膀，直盯着他双目，“这事很隐秘，只要你不问，就不会有人知道！”
赵钟汶愣了好会儿，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我真的不知该该如何谢谢你们”
“别谢了，赶紧给家里捎去是正经。”易烨深觉受之有愧，“走走走，吃饭去，青儿”
赵钟汶迟疑ທ着起身，又道：“晚上你写借据，我来按手印。”
“老大，我求求你，你这不是骂我么？”易烨连推带搡地把赵钟็汶带出门，“出了这门，我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别再提这事。”
赵钟汶无奈，只得想着日后定是要慢慢还上这笔钱。惦记着家中，他自去寻了可靠妥帖ຆ的人，许了钱，将这金饼带回去。
此事缔素徐大铁皆不知道，赵钟汶只对他们说是借到了钱，其他任凭缔素如何追问，皆含糊带过。缔素又去问易烨，易烨只装傻，问三不知。只是那夜蒙唐喝多之事困扰易烨多日，暗自担心他酒后忘事再回头把金饼要回去，幸而平平静静过了多时，蒙唐再未踏入过医室，易烨才渐渐放下心来。
在这以后，“持戟十圈，同伍连坐”之时，易烨累虽累，却再未骂过蒙唐。
如此又过了两ä月，赵钟汶收到家信，称已耕种，这才放下心来。而月底考核，他们这伍仍是无人射中ณ香头。五个金饼诱惑毕竟不小，大家仍是勤练箭法，进步飞速。
这日骑射操练，易烨有如神助，竟在纵马之时射中ณ木靶，而且居然还是靶心。看清之ใ时，惊得他自己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坐稳之后便忙高声喊旁人来瞧。
赵钟็汶与子青只是笑，徐大铁无比羡慕。独缔素哼了句大实话：“瞎猫撞见死老鼠，有什么好神气的，你怎么也得连续射中三箭才算能耐。”
“小鸡崽子！”易烨自马背上拿弓去捅缔素腰眼，仍旧得意洋洋，“莫扫我的兴，你道是每只瞎猫都能撞上死老鼠么，这叫天幸！得祖宗保佑才行，懂么？”
缔素扮了个ฐ鬼脸：“你以为你是霍将军啊，人家可是斩了二千多个ฐ匈奴人，勇冠三军，那才叫天幸！不过人家不是祖宗保佑，而是姨母保佑。”
“缔素，不得胡说！”
赵钟汶喝住他。
“怕什么，外头都这么说。铁子，走！”缔素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夹马肚，溜烟跑远了。徐大铁紧ู随其后。
“这臭小子，就是嘴太欠！”赵钟汶没奈何地骂道。“也不想想，这些话是咱们能说的么？
没会儿，缔素打着马又回来了，徐大铁颠颠跟在后面。
“老大老大，猜我刚才打探到什么？”缔素脸兴奋与神秘，双目直放光。
赵钟汶瞥了眼他身后的徐大铁，后者仍旧是憨憨的，并无激动之ใ色。
“和吃食没关系？”他猜，如果是关于吃食，徐大铁会比缔素更加兴奋。
缔素不满道：“当然没关系，老大，你当我只是个吃货么？我刚才碰到虎威营的兄弟，听他们说，自下个月开始，咱们就要和他们块操练了！”
闻言，赵钟็汶只是“哦”了声。易烨子青面上也是淡淡的。
见众人漠然，缔素顿觉扫兴，皱眉奇道：“难道你们就没盼着这日？”
“这事有什么盼头？”赵钟汶不解。
缔素眉头皱得愈发紧，将众人缓缓扫了遍，大有怒其不争的意味，可惜这表情出现在他略显稚嫩的面上，未免有几分滑稽之意。
“这事说明，咱们也能ม出征了。”他特地压低嗓音，庄重道。虽然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回出征，但谁都知道以圣上对霍去病的宠信，霍去病必定会是带兵将军之。霍去病直以来都住在虎威营内，谁都知道虎威营他是必定会带出征去。
闻言，众人还是漠然。
不甚感兴趣，易烨吆喝着马转开，口中嘀咕道：“弄得我还差ๆ点以为能ม加月俸呢”
缔素发急，扯缰拦在易烨前头，不满道：“要不怎么说你们鼠目寸光”他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脑แ袋便同时被前后两柄弓各敲了记。
“小崽子！”赵钟汶笑骂道，“讨打是不是？”
易烨笑责道：“说谁是鼠目？”
“说错了，说错了。”缔素忙讨饶，解释道，“我是说，出征，那立军功的机会可就来了，到เ时候，月俸还算得了什么！”
“别傻了，你当立军功是容易的。”赵钟汶连连摇头：“匈奴人个个都彪悍得很，可不是吃素的主。”
“老大，你怎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缔素า不以为ฦ然，“要我说，匈奴人也没什么可怕的，霍将军率八百人就能杀两千多匈奴人且全身而退，你算算，咱们汉军个就能顶ะ他们三个ฐ。”
赵钟็汶语塞，半晌低道：“你也会说这是天幸再说那八百精骑都是羽林郎官出身，和咱们也不样。”
有些恼怒他的窝囊，缔素催马跑开，取箭搭弓，连射三箭，居然箭箭都中靶，且有箭正中红心。他远远地朝这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赵钟汶瞧见，无奈苦笑。
“这小子狂是狂了点，可箭法是真不赖。”
易烨由衷笑道，转头看见子青不知何时已๐经跑开，也在圈圈地纵马射箭，东箭西箭歪歪扭扭。待她停下来时，徐大铁眯眼看去，指着笑道：“勺子，是根勺子。”
众人闻言，好奇望去，木靶上钉了七支白羽，赫然就是把勺子的模样，哄堂大笑。
子青赧然笑了笑：“碰巧ู了。”
易烨盯着木靶，凝神看了会，又去瞧子青，后者早已复去纵马射箭，所射的箭依然歪歪扭扭，只是再看不出形状来。
细雨蒙蒙。
罩在袍外的素纱禅衣已被雨丝濡湿，李敢仍无避雨之意，站在后院小校场，挽着柄黑漆旧ງ弓，箭又箭，仿佛全神贯注，又仿佛是全然心不在焉。
钉木靶上的白羽，水珠晶莹，七支白羽赫然组成北斗七星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