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烨仍是不解，见子青朝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又见赵钟็汶的神情，终不忍再问。
“军爷有所不知，在我们那里，靠看病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所以还得上山砍柴，兼着采些草药卖钱。”
“子青，易先生在家么？我这腰这几日又疼起来，得找他捏捏。”个拄着拐扶着腰慢吞吞踱过来的老者问道。
“他没事，用冷水激就能醒。”
子青不知何时去隔壁舀了瓢水，用手沾了些水往缔素脸上洒。缔素果然悠悠转醒，摸着后脖子，慢慢抬起身子，恼道：“哪个欠抽的崽子打得我？”
“你这崽子才欠抽呢！”
赵钟汶作势扬手，徐大铁慌忙拦在缔素跟前，缩头缩脑地想替他挨打。赵钟汶无法，只得放下手，瞪他眼。
“喝水么？”子青直接将瓢递到缔素嘴边。
缔素就着瓢沿，猛灌了好几口，才用袖子抹了抹嘴，对上赵钟汶阴郁的脸，仍是桀骜不驯地仰头道：“怎么，你还怕我伤了那位李三公子？”
“你以为ฦ你这两下子能伤得了他？！”赵钟汶怒道，“难不成你忘了上回你在营中ณ骂李广，被蒙唐打了二十军棍。这次当着李敢的面，你若再口没遮拦，他不扒你层皮才怪！何况将军也在，直接把你拖出去斩了也说不定！”
缔素梗梗脖ๆ子，硬道：“有什么可怕的，斩了就斩了，我正好见我爹娘去！”
“你这小子！”
怎么讲都讲不通，赵钟汶恨极，扬手欲打，被易烨拦下来。
“胡说什么，”易烨替他骂缔素，“什么斩ล就斩了，是人话么เ！你不是还要建功立业，我们可还等着住你的大宅子呢。”
徐大铁拿过水瓢，时没敢喝，先递给了赵钟汶。
子青在旁沉默了片刻๑，开口劝道：“冤有头，债有主，李敢虽然是李广之子，当年他也不过还是个孩子，你又何必恨他呢。”
“谁让他是李广的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缔素า狠狠道。
“你想要他如何偿？”子青轻声问道，眼底隐着说不出的悲苦。
缔素楞了楞，报仇对他而言，直以来都只落在口舌之上，至于真正该如何实施，这层他倒是还真没想过。“若是光要他的命，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他咬着嘴唇问道。
闻言，赵钟汶随手捞起旁边册竹简就摔了过去，怒道：“这话也敢说，你还要不要命？还要不要命？”
“就是就是，听说李敢是有真本事的，不是那些个花架子，你有几个脑袋敢去动他。”见赵钟汶当真怒极，易烨打圆场般地帮腔，面暗推缔素，示意他莫再乱讲话，“这些话你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千万别说出来？”
赵钟汶长长吐口气，双目不放松地盯着缔素，两ä人对峙半晌，缔素า才软下声音，粗声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再看见他，我忍着，忍着不动手，忍着不开口，连放屁都忍着，行了吧！再说我今日也没干什么เ啊！”
“还说没什么，你那眼睛跟飞刀子样，”赵钟็汶没好气道，“要不然我何必把你拖了走。”
“行行行，下次连我看都不看他，只拿屁股对着他。”缔素า哼道，“我拿□看他，看谁还管得着，哼！”
易烨大笑；赵钟汶也忍俊不禁，嘴角硬生生地扯了扯；徐大铁见他们都笑，只当赵钟汶终于原谅缔素，也跟着嘿嘿傻笑。子青俯身收拾起竹简，因为适才的重摔，根麻绳断裂，几支竹片散落，她轻拢起来，放到เ旁。
“也不知道谁会赢？”徐大铁这下惦记起方才没看的比试，担心道，“蒙校尉可别输了。”
缔素皱眉附和：“他可别输给姓李的。”他抬胳膊时觉得有些异样，低头望去才发觉穿在铁甲下的襦衣腋下破了个大口子，想是方才拉扯时不慎扯破的。
“还不卸甲，脱下来赶紧补补。”赵钟汶没奈何道，又转头向易烨要针线。
易烨时想不起针衣在何处，倒是子青自小陶盒里寻了出来，并簧剪起递给易烨。缔素卸甲脱衣，把襦衣丢给赵钟汶，毕竟春寒料峭，又顺ิ手扯了夹缊被披在身上，盘着腿在榻上等着。
“老大，我这也破了，骑马的时候特别难受。”徐大铁也忙卸甲，撩起襦衣，指着裆处委屈道，果然裆处破了大口子，□晃晃荡荡的览无遗。
“我去烧水。”子青垂头快步出去。
赵钟汶笑骂道：“行了行了，见了你媳妇再亮家伙。脱了”
易烨笑着插口道：“得了，我来给你补。”
徐大铁ກ呵呵傻笑，悉悉索索开始脱大袴。
夜空幽暗，无月，反衬着漫天的星子愈发得亮。
医室内，时而传出笑骂之声。
子青静静地蹲在灶间烧火，想起还在校场的那个人，往事重重，复浮现脑海之中，心中隐隐作痛。
12第五章比箭下
校场上，霍去病饶有兴趣地自拿过面铙和小锤来，见蒙唐李敢都已准备好，便朗声道：“每人七箭，多者为胜；若数目相同，则先者为胜。”
蒙唐李敢相视笑，随即霍去病“叮”地轻击下铙，两人几乎是同时伸手自箭箙取箭，弯弓瞄准，矢若流星，你追我赶
尽头的两柱香，应声而灭。
如此好准头，周遭围观的士卒们压着嗓子惊叹着。霍去病闲闲晃悠着小锤，波澜不惊，只是笑着看。
接近着第二箭，两人又全都射中。
到第三箭时，蒙唐射中，李敢却失了准头。周遭士卒们忍不住大声为自家校尉喝彩，蒙唐按捺不住心中得意，转头看了李敢眼，后者报以淡淡微笑。
第四箭，两人均未射中。蒙唐瞥了眼周遭士卒，重重咳了声，士卒们立时噤若寒蝉，无人敢再出声。
霍去病面上笑意更浓，微低下头，玩弄着小铜铙，似乎对比试已无兴趣。
第五箭，李敢射中，蒙唐失手。
第六箭，李敢射中，蒙唐仍旧ງ失手。
霍去病扫了眼灭掉的香头，目光复落回李敢身上。
只剩下最后箭，蒙唐显然已有些焦躁，虽然箭矢已在手中，却不急着搭到弓弦之上。他垂头望着地面，长长地深呼吸着。李敢并不愿因此而抢在蒙唐前头，也低头望着箭矢，呼吸平稳，并不见丝毫紧ู张。
待蒙唐缓缓举弓拉弦，李敢也才将箭矢搭到弓上，瞄准
士卒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尽头明灭不定的点点暗红，屏声静气，两ä声清脆的弦响划破这片死寂，利ำ矢破空疾出——
李敢矢中的，蒙唐之箭则没入草丛之ใ中。
蒙唐懊ิ恼地把弓就地抛，旁边兵士慌忙接住。李敢笑着揽过他肩膀，拍了拍。
蒙唐斜眼看他，道：“看来这半年来，你虽去督造弓弩，箭术倒是点都没放下。我紧赶慢赶还是逊你筹。”
李敢温和笑笑：“你整日操练人马，自是要比我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