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牛是这里数量最多的动物，属牛科，但是我总觉得它和羊更接近，尤其是粪便，一个球一个球的，牛的粪不是这样。羚牛脾气古怪，性格粗暴，常常主动向人动进攻，受害者接二连三，它有季节性垂直迁徙现象，春季高山缺乏็食物，就下到山谷觅食，也有个别到เ村里闲逛的。夏天羚牛就到高山上避暑了，行动时有头牛带领，头牛一般都是母牛，牛群中ณ也有个大强壮、毛色金黄泛红、异常美丽的公牛。由于羚牛在全世界分布狭窄，数量少，“世界自然保护同盟”将秦岭的羚牛列ต为珍稀级动物，中ณ国将它们列ต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老县城周边，羚牛的数量绝对过老百姓所养黄牛的数量，它们自由自在地在这片水草丰ถ茂的山地过着幸福生活，我行我素า，霸气十足。羚牛不怕火，而且有踏火习性，见到一堆火，它非过来把火踩灭了不行。人在野外点篝火，最担心的是招来羚牛，它们来了，黑灯瞎火，跑都没处跑。20่世纪60年代的困难时期，老百姓主ว要猎杀的就是羚牛，以补充食物不足。羚牛的肉与家牛肉没有太大区别，略膻，那时候一度羚牛数量剧减。成立保护区以后，羚牛受到保护，繁殖度一下大增，以其对老百姓造成的威แ胁看，大概快到了应该计划生育的阶段。
往前没走几步，跑在前面的那条狗突然折身回来，在来光义的两腿间盘来绕去，一步也不往前走了。
来光义是猎人出身，他有经验，低声说，有情况。
一王姓山民在家为父亲准备后事，外面一群人在打虎，老虎昏头昏脑แ地撞进他家。躲进他为ฦ父亲准备的棺材藏匿。山民也不言语，将一件破蓑á衣往棺材上盖了，让老虎躲过了一劫。老虎得救，以后常常趁黑夜叼些野物，偷偷搁在王姓山民门外，以为报答。
城里有个秀才，为ฦ求读书安静，在城外山坡上盖了两间草屋，每日晚饭后过去读书。一天晚上，正朗朗吟诵，忽有人叩门拜谒，自称是南山斑寅将军。秀才与将军谈诗论文，甚为投缘。天明，将军告辞，出门乃ี一斑斓猛虎。
最完美、最终极的办法是将它们放归山林，送回大自然。我在一些会议上呼喊了几回，我的放归依据极富感情色彩，带有文学家的想当然。我知道在动物保护上我的幼稚，我的不合节拍和脱离经济制约的思考，这是因为ฦ我常常把自己设想为一只动物。有报社记者杜晓英询问我到山区挂职三年的收获，我说最大的收获是我的肚肠里换了一副“狼心狗肺”，我学会了用野生动物的思维和角度来想事情。
199๗4年9月6๔日，苏州上方แ山森林公园跑了一只大熊猫白雪，它的逃窜和悬悬有相似之处，都是从笼子里跑的。白雪是陕西的熊猫，199๗3年在老县城西边的太白山现的。农民现它时，天下着大雪，山野白茫茫一片，它卧在山洞里，已经病得站不起来了。当地老乡报告了保护区，白雪理所当然地被抬到周至大熊猫抢救中心。这只五岁的雌性大熊猫当时情况极差，体重只有4๒0公斤，体内外寄生虫感染十分严å重，经过大半年的医治调养，白雪缓过来了，体重到了9๗3公斤，长了一倍。它不爱爬高，胆小，爱撒娇，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在远古时代，在几十万年前，大熊猫是非常勇猛的一群，它们是食肉类，它们只吃肉，不吃别的，它们和剑齿虎、剑齿象以及许多古老动物共同称霸于世，那ว时候的人类还不知在太空的哪一个ฐ角落飘荡。在生存的竞争中ณ，大熊猫突然受到เ了某种启示ิ般，从根上改变了自己的习性。就像是一条轮船，从水里上了岸，改做了火车……环境变了它们也变，争不过食肉的，就开始吃草，争不过食草的，它就吃竹子，竹子营养极低，没自哪个食草动物肯对它青睐，熊猫肯，为了活着，它以它那ว典型的肉食齿列忍辱屈尊，大口人口的存咽着竹子。恐龙倒下了，变做了一副副巨人化石，展览在博物馆里，昔日的威风已经不再，剑齿虎灭绝了，剑齿象也成为了历史，它们那些石质化的骨殖散落在世界ศ的角角落落，悲凉无限。但是大熊猫活下来了，以它的“贵柔”和“守弱”，以它的退计和满足，以它那无为的庸懒和逆来顺受的禀性，以它那没心倒肺的憨傻和十足的近视眼，成为ฦ了人类的宠儿，走出了中国，走向了世界。当人熊猫在华盛顿，在东京、在墨西哥，以懒散的身躯，以冷漠的面孔引得洋人们一惊一乍的时候，那些剑齿虎们在哪儿呢？倘若它们知道当时被它们挤出圈的熊猫兄弟有今日的辉煌，出国要四位总理级高官签字的话，它们怕也早ຉ早地嚼起竹杆来了。
这就是达尔文的观点：物竞天泽，适者生存。
我说不害怕。
老田就说我这个人有猛兽意识，不合群。
一想起这个ฐ山里的小姑娘，我的心里就满是酸涩，一个ฐ朴素的山村小孩能立下出幽谷、迁乔木的大志，其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或许她在山中嫁人、生子、持家，如她的母亲一样平凡度过一生未尝不是好事，她偏偏与我相遇，又去了西安，引出这许多希冀，许多伤情，想来是一种无缘。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害了她……
我拎起哭泣的汪汪往他们家送。
汪汪家86岁的太爷爷张德修正坐在房檐下看书，老爷子过去是老县城、三官庙，大鼓坪一带有名的老猎手。如今的老猎手个ฐ戴花镜，端着架势，将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姿势就好像关公读《春秋》。我走过去一看，原来老猎人看的是他重孙女的小学一年级语文，上面说的是“老山羊收白菜，小白兔和小灰兔来帮忙……”
维某年某月某日，陕西佛坪厅信士某等，洁具香烛牲礼冥宝之仪，致祭于行雨龙王、风伯、雨师、雷公、电母、境内山川将军、河伯、本厅城隍、虫王、八蜡、本地五道合厅土地、青山水草诸神位前，曰：仰维众神职司，化育功在平成，捍大灾，御大患，干旋造化，宜时和，布时泽，康阜民生，等俯皆精诚，仰祈่惠泽，伏愿赐雨无衍，风雷俱顺，全消冰雹、霾雾，于我境并除蟊贼、螟螣，于此方下土沾恩，禾苗遂性，各得生成之利ำ，永伸享祭之忱，预于立夏前一日星夜之时，共虔心，诣郊焚祷。伏惟尚飨。
以前靠天吃饭，现在科学种田，粮食够吃了，老百姓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有人想象老林中的小村，一准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其实不然，老县城的百姓缺的不是粮食而是零花钱。
我很后悔，觉得不该来打扰她。我们去看了魏辅唐当年办的中ณ学，两层楼ä房，有大礼ึ堂。徐钟็德介绍说柱子的浮雕是巴๒洛克式，工ื匠全是由á上海请来的。学校的仓库里至今保存着当年挂的匾，有“培育英才”，有“厦庇群英”，还有“普及教育”、“提高文化”……都是各地送的。在新盖的青木川小学校，我看到了新建校舍水泥墙上刻的90年代的标语“培育英才”、“振兴中ณ华”，两处标语内容虽相隔了近60年，却是一脉贯穿，土匪恶霸的理想与今日的教育方针ฤ，在某处有着不谋而合，让人不可思议，共同的内涵大概ฐ就是中华民族五千年文化的大背景了，这个文化既容纳得下土匪也容纳得下精英，它无所不包。
小学校的标语字迹很新，但是书法却苍老沉稳，非数十年的功力不能达到。问出自何人之手，徐老汉说，在下不才。
整个一个胡搅蛮缠。
符文学老先生给我讲了不少王三春的事情。
老县城周围的土匪，几乎ๆ每一股都与大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种大烟是解放前山民们的主ว要副业收入，土匪家起事，很多也是因了烟和赌。如果说赌是土匪的人力来源，那ว么烟就是他们的经济支柱。罂粟这种美丽而恐怖的植物在温暖湿润的山地生长得格外茂盛，格外广泛。秦岭山地，烟的质量不算上乘，但是产量却非常之大，与上好的云土相比价格要低廉得多，也正是如此，更增加了秦岭大烟生产的活力，成为了当地的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