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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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这些姓氏仍旧在秦岭山区繁衍流传。

我第一次进山,给我带路的向导姓熊,就是苗人的后代,我管他叫熊大哥。大哥黑黝黝的一张脸,仍保留着南方แ山地人的特点,话语已๐经变成地道陕南口音。他说不清他的来历,只知道在山里住了很久了,爷爷的爸爸的爸爸的坟就埋在附近……他背着背篓跟我走在漫长的山路上,怕我寂寞,时时地寻找着各样的话题๤。他告诉我不久前他在山道上捡到เ了一只小熊๦,那ว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东西,接着他讲了小熊的许多趣事,我后来写的小说《狗熊淑娟》,素า材和灵感就是从苗民熊大哥那ว儿来的。

狗儿一般伏在石牌楼ä两侧,挤眉弄眼,缩鼻撅嘴๨,造型的生动显出了山里石匠对山野生物的情感,不受约束的艺术个性和心性的自由挥。我每回从这两个小狮子跟前过,都忍不住要摸摸它们,想的是说不定哪一天,它们会跑起来,在我脚下盘来绕去。柏树下立着高大完整的碑,躺着三龙戏珠的大石条,大概是人成殿台阶前的陛,三条龙和一颗火珠滚成一个蛋。这样的图案我是次见到เ,凡是看到เ这块石刻的朋友都要问“怎么会是三条龙,不是两条,九๡条?”

当地说法,这块船形平地周围的山上盘踞着二条龙,西方แ是水龙,南方是火龙,东南是风龙,三条龙不和,都想称王称霸,经常争执、打仗。它们一打就喷水喷火刮大风,把老百姓搞得苦不堪言。百姓的怨声冲上天廷,上天就派降龙罗汉来收伏孽龙。罗汉来到佛坪,在河滩里寻了一颗๣圆圆的鹅卵石,对正斗ç得不可开交的三条龙说,你们听着,我这儿有一颗๣水晶宝珠,你们谁能咬住它,谁就是王,就说了算。说着罗汉将手里的球抛向空中,只见一个亮闪闪的球儿在半空旋转飞舞,滴溜溜射出五彩光芒。二条龙同时扑将过去,追咬那ว球儿。它们围着球儿辗转腾挪,好一番折腾,怎么เ也将球叼不到嘴里去。龙是争强好胜的角色,谁也๣不肯善罢甘休,那情景就跟世界杯足球赛似的,为一个球,争得紧张激烈,各不相让。天亮了,霞光一起,三条龙和那珠子一起被印在两ä边的石崖上,后来这里建城修文庙,人们就把那块崖凿下来,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石刻๑。

借助这股不变的水流,千万年来不知都过来了些什么。

两个在海滩上捡破烂的日本妇女对我说,有时候在这儿真能捡到好东西……

都是很切实的经验,虽然已没体力再走,老汉对这条古道仍是充满了神往。

老汉是再见不到เ了,老汉家的门扉紧闭着,上着锁。

白县尉题๤罢诗回了县城,就将此事忘了。他在周至的事情很多,作为诗人,在朋友们的撺掇下他正在写《长恨歌》。还是那ว个王质夫和周至人进士陈鸿,曾经在骆峪东边的仙游寺和白居易一起喝酒。那是个傭懒的黄昏,暮霭正缓缓升起,几个人站在岗上北望,渭水一线北流,马嵬驿在尘寰中模糊难辨,杨玉环墓在天帐下悲悲切切。此时距天宝遗事不过5๓0年,贵妃墓上的粉香尚未散尽。王质夫遥指马嵬对白居易说,夫希代之事,非遇出世之才润色之。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ฦ歌之ใ。何如?白居易慨然从命。作为男人,白居易正钟็情于县内杨家的女儿,“早聆懿范”,互相倾慕,并且和她的弟兄们打得火热,“杨氏弟兄皆醉卧,披衣独起下高斋”《宿杨家》。也就是说我们的白居易白县尉在周至生活得相当充实。

后来,《长恨歌》在仙游寺写成,白居易也与杨家的女孩结成了伉俪。有人在皇帝ຓ面前状告白居易的《长恨歌》,说是曲意诬蔑๥先皇,诽谤朝廷,要求治罪。幸而有明智之士反驳:若以

是佛坪人编的书,所以说的话都是站在佛坪立场上的话。什么“佛坪的守望者”啦、“佛坪遗民后裔”啦,让老县城的人听了牙根有点儿酸。老县城的人对我说,袁家庄那个佛坪是假的,假冒伪劣。退败了就是退败了,逃走了就是逃走了,心平气和地想这件事,合情合理,有时候人应该向自然低头。我一直认为那个ฐ吴知事做得很明智,在老林子里硬抗什么呢!在环境和我们较劲的时候,我们不妨落荒而逃;在生存和我们别扭的时候,我们不妨换个角度。不要“人定胜天”,人永远胜不了天。回过头来再看老县城的风水,城的北面没有门,城外头是胥水河,河水自东南向西北逆向而流,犯了大忌。不管水流总的趋势如何,至少在这里,它是背时的。罗圈椅纵然很舒服,却是靠不得,背倚青山的城,屁股后头坐了一条流动的水……

第三章土匪们

2001年夏天的一个ฐ夜晚,我从老县城西门外往城里走,两旁是挡牛的桦树栏杆,栏杆后面是一人高的玉米地,中间是一条正对着城门的笔直大道。我的三节电池大手电å,攥在手里炮筒子一般,这里照照ั,那里照照ั,晃得跟探照灯似的,没个准星。

大熊猫保护站的晚饭开得早,太阳没落山就吃过了,我吃完了饭就转,出西城门,上文管所去凑热闹,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篇,小孩瞅嘴๨似的看着他们端着大碗吃捞面。他们知道我吃过了,也๣不让,彼此都懒得客气。聊着聊着天就黑了,老县城天一黑气温立马就降,在屋外头坐不了多一会儿就冷得哆嗦,我一边聊一边拿眼睛瞄不远处接官亭的大松树和张公墓那堆乱石头,不是怕鬼,是老觉得那儿有东西在动弹,让人心里不踏实。越坐天越凉,越凉越不敢走,十点了,再待下去不像话了,才拍拍屁股站起来说,我回呀。

文管所的李会雄说,我送送你。

我说,几步路的事儿,算了。

李会雄是个ฐ实在人,见我说算了就算了,不送了。

看他真不想送了,我又想说我还是有点心虚。想了半天,话说不出口,县委副书๰记说怕黑、怕鬼,下边的人不知会怎样想。

硬着头皮拐上大路,想的是李会雄说不定会改变主意跟上来,回头看,他却进屋去了。

山里的夜,清静如水,藏蓝ณ的天幕上弯月如钩,一条银河横陈天幕,周围山峦在沉睡,庄稼在拔节,坡上有麂子,不知为了什么,在一声接一声不停歇地叫,叫声悲凉,如击鼓钹,让人的心一颤又一颤。忽然,玉米地里唰啦啦一阵响,有东两蹿过去了,赶紧去照,除了玉米叶子,什么也看不见,正疑ທ惑间,脚底下“咚”地一声,吓得蹦了个高,细看是只蛤蟆跳到水里去了。埋葬被杀县长的地方隐在黑影里,不知县长的尸体运回去了,他的魂魄是不是还留แ在老县城?脑แ海里想象“张公”的模样,当是个中等身材,四方脸,青黄面皮,有小胡子,穿淡青长袍着深蓝马褂,迈着八字步,说话带口音……我的脑袋里编开了电视剧。

看见了前面黑沉沉的城,拿手电远远地照ั,电å光中ณ的城破砖摞着破砖,碎石挤着碎石,城砖狰狞,碎石弥乱,城门洞黑乎ๆ乎像一张大口,那款为孙培经立的《清官碑》站在城门外,让小月亮一晃,惨绿白,恍若伫立的幽灵……文管所怎的把碑立在这儿……

心乱了,脚步也乱了,压住步子故作镇静地往城里走,盼的是能ม碰上谁谁谁。走近城,走进城门洞,有阴飒飒的穿堂风,带着呜呜的哨音,迎面吹来,吹得人汗毛孔也乍ๅ起来了。眼睛不敢往四处瞄,手电不敢再胡乱ກ照,定定地看着前面的路,怕的是万一电光照ั到头顶上,有白衣绿脸຀的人正从破券顶往下看。进了城我才放开步子一路猛跑,跑进住处,“咔”地把门插了,一下跌在床上,松了一口大气,这才觉冷汗把衣服都湿了。钻在被窝里又觉可笑,四五十岁的人了,自己吓自己。说出去丢人。

早晨起来,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大太阳,吃完早饭又出去溜达,看见张老汉在自家的屋檐下剥豆,就凑过去跟他说话。我问他老县城有没有鬼,他看着我愣,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说了昨天晚上进城的感觉,老汉说,你当然得害怕,我的孙女晚上一人就不敢走那儿。我问为什么。

老汉说,过去城上常挂人头哩。我问是什么人的头。

老汉说,当然是土匪的头,土匪杀了,身子撂在河滩喂狗,脑แ袋就挂上城墙。

一听这话,我又看了看那ว城墙,烟迷衰草,露水黄花,残旧ງ石墙,破败城门,与昨晚景色又是不同。突然万籁寂寥中ณ一声鸟鸣,便唤起许多幽情,这地方牵动人心的东西太多。

阳光下的老城显得很沉静。

剖析老县城,匪的问题不能回避,既然土匪改变了老县城的命运,那么对于这座城的历史来说,他们已经从台后走到了台前,从被动变为ฦ了主ว动。在这本书๰里,我把土匪问题单独列为ฦ一个ฐ题目来谈,是因为它的重要和人们对秦岭土匪了解的匮乏,在历史过去百年之后,我们不妨和那些被称为ฦ“匪”的人心平气和地作一番对视,摸一摸他们的脉络,客观地想些问题๤,或许能给我们一条新的思路。

在中ณ国人的政治生活中,以前总是习惯将事物、人物分成“革命的”和“反革命的”,就连两千年前๩的儒家和法家也被划分成先进和落后、革命和反动,让全中国人很是费了番๘脑筋。上个ฐ世纪70่年代,评法批儒,我正在农村,有个ฐ叫老万的人对儒与法做过一番糊涂ิ的评说,我在纪实长篇《没有日记的罗敷河》对老万的评论做过披露。之所以数十年后还记得老万的话,是因为ฦ老万言的,老万说:“儒家与法家的分界ศ,是以革命和反革命来论定的,历史上,推动社会前进的是革命的,是法家,反之就是儒家,是反动的。以此类推,郭建光和阿庆嫂是法家,胡传魁、刁德一是儒家,杨子荣是法家,座山雕是儒家;我是贫农出身,一心跟着毛主ว席干革命,我是法家;叶广芩出身反动的皇亲国戚,本人又是现行反革命,是儒家……”老万的推理不但把我,把许多人都搞得云山雾罩,当时谁也说不清他错在何处。那时,正确与错误的划定极为简单,也极为ฦ整齐,从来没有什么เ“中间”之说,就把事物看得很绝对,很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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