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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潮拍击下的老农民

我竟而至于不能继续描绘入冬以来第一次降雪的壮丽景色了,越想,心里越加焦躁了。人对于可能发生的祸事是不是有一种先兆性的心理反映,我说不清,反正我心里已经毛躁得难以在作文本的小格子里写字了。

她的书籍和作业本子静静地躺在桌斗里,墨盒儿寂寞地蹲在桌子的右角上,这些被她的手指抚摸、使用过的工具,全都失去了生气,使我看见时就有一种惆怅之ใ感。我挪过那只四方แ形的黄铜墨盒,打开,垫着的丝棉团儿上留แ下她用毛笔挤压的坑凹,墨汁干了,我把刚刚磨好的一砚台墨汁便倒了进去,干瘪的丝棉团儿被墨汁泡得膨胀起来。我把墨盒合上,重新า放到她自己้平常搁置墨盒的固定位置上——桌子靠墙边的右角上。我忽然在桌子与墙的夹缝里发现了一根头发,就用手指轻轻儿抽出来。

“坐下谈吧。”她先坐下来“这么เ站着多难受。”

我也意识到我的脾性儿变了。我小时爱笑,妈说我长了一副笑面菩萨的脸儿,而且一笑脸຀颊上就有两个ฐ酒窝,我爸为我的爱笑没少训过我,说我长了一副没楞角的脸,尤其讨厌我脸຀上的那两个倒霉的酒窝…现在,我改掉爱笑的毛病了,酒窝自然也就极少出现了,我面对一伙性格各异的学生,没有威แ慑的力量是不行的,父亲说绝不能跟学生嘻嘻๵哈哈,笑了就失掉威势了。另一个ฐ不便说出口的原因,我自打媳妇一娶进门,就笑不出来了。

“为ฦ人师๲表——”父亲说“说话要恰如其分,言之成理。说话要顾及上下左右,不能ม只图嘴头畅快。出得自己口,要入得旁人耳…”

我爷爷徐敬儒,对“耕读”精神的尊崇,甚至比杨龟年家还要纯粹。杨龟年的大儿子在县府供职,主要是为ฦ官而不从读了,二儿子从军耍枪杆子而鲜ຒ动笔杆子了;家里的庄稼全靠长工ื和短工播种和收割而无需杨龟年动手抬脚。我爷爷徐敬儒,那才是“耕读”精神๰的忠诚信徒和真正的实践者。

“我想忙前把这事办了。”他说“到时候,你能ม抽空来坐坐。”

“为了砸断封建锁链!我捐三块…”

“再不能容忍我们的姐妹作封建婚姻的牺牲品!我捐一块…”

“为了解放,为了自由á!我捐…”

那一张张男生和女生的脸຀在我眼前๩迭印,那一声声慷慨激昂的话在我耳畔响着,永生难忘!大伙不仅是同情田à芳的遭遇,而是一种共同的时代要求,刚刚ธ获得解放和自由的新中ณ国的第一代青年,强烈的反封建的意识是共同的要求,这些师范学校的学生,尤其是速成班的学生,来自社会底层,不单是仇恨地主ว资本家,尤其仇恨封建的婚姻,好多人与田芳有类似的遭遇,离婚和解除婚约,在师范学校不仅不会被人耻笑,而会得到เ普遍的支持和同情。

“你离婚了?”

“离了!”

“完全弄零干了?”

“零干了。你呢?”

“我刚提出来,正离哩!”

“赶紧离了!重新自由去…”

这是公开的交谈,不会令人议论…田芳这样的引人注目的白毛女,得到热烈的募捐就是不奇怪的事了。

我按按书๰包,四百块人民币正在手心,我的心止不住一阵发热,隆冬原野上清晨凛冽的寒风也不那么厉害了。

我们三人走进田家寨,几经打问,终于找到田à芳家的门口。

两间厦屋,连个围墙也๣没有,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家十分贫苦的农民。我们三人站在厦屋门口,一个ฐ女人走出来,大约四十出头,一眼就可以断ษ定是田芳的母亲,脸形太相像了,她一看见这三个穿戴不同于庄稼人的陌生人,先愣怔了一会儿,有点惊恐地问:“寻谁?”

王老师说明了我们的身份,田芳母亲脸上的惊恐立时消失了,却更加慌,把我们让进屋,却无法使我们坐下来。炕上的一张破烂的被子下,围坐着四个娃子和女子,地上竟然没有一个ฐ可供人坐下的凳子。她擦擦手,闪身出了门,再进门的时候,端着一条长凳,大约是从邻家借来的。不管怎样,我们三人挨排儿在长凳上挤着坐下了。

她张罗着倒水,取烟,取来了一只装ณ着烟未的木盒子,却找不到เ烟袋。王老师๲点燃自己的纸烟卷,劝她再甭麻烦了。她在灶锅下的木墩上坐下,却不知该说什么เ好。没有经见过世面,也没有和公家的干部打过交道的农家妇女,常常都是这个样子。王老师尽管很和气,问她家里的状况,她头不抬,烧着火,简短地答上一句,半天又没话了。田芳的父亲拾粪去了,她告诉我们,随之ใ就指使坐在炕上的儿子去找。

老汉回来了,头上裹๥着一条黑布๧帕຅子,鼻子冻得红红的,一进门,大声说:“三位先生来了!抽烟——”把那个短杆旱ທ烟袋依次让给我们三人,随之ใ在门槛ນ上坐下来。

“三位有何贵干?”他仰头问。

王老师和他谈起田芳的婚事,给他解释新า社ุ会婚姻自由的道理。老汉低着头,抽着烟,做出一种耐心听着的姿态。一当王老师๲停住口,他仰起脸຀,做出深明大义的神气,说:“新社会好,咱农民拥护共产党。儿女的婚嫁之ใ事,应该由家里管,政府和学校管这些事做啥?”

王老师又耐心给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