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很高兴地咧着嘴使劲点头，使劲压低了声音点头：“嗯。”
段斐摸摸女儿的脑袋站起身，然而就在抬头的刹那，旁边款台前投过来的目光猛地令段斐僵住——孟旭ຓ？
可是管桐家不是这样的：自小家境贫寒，住校读中学那会儿每个月回家一次，管利明便会在这一天去集上买一块肉，于是那天晚饭桌上恒久不变的素炒油菜、素炒韭苔就会变成油菜炒肉、韭苔炒肉——每天都有肉吃，在管利明、谢家蓉甚至少年管桐的心中ณ，就是好日子了；而后来管桐上大学了、读研究生了，常常利用寒暑假时间打工ื赚钱，回家的时间少了，加上管家的日子也渐渐富裕一点了，所以管桐再回家的时候，尽管逢年过节也仍然不过三四个菜，但其中总会有一大碗红烧肉和肉馅饺子——年三十吃着有肉的饺子看黑白电å视里的春节文艺晚会，已经是全家人心中莫大的幸福。
所以，管桐一直不太明白，为ฦ什么自己้每次陪顾小影回娘家，顾爸顾妈都至少要搞出八菜一汤才能落座？自家人犯得着这么เ见外吗？
“我这才是正常思维，你这种长不大的小孩子体会不了。”顾小影嫌弃地推推许莘，跟她保持一定距离，意料之中ณ又被许莘踹一脚๐。
“别怪我没给你打预防针啊小师妹，”段斐à一边拿遥控器找电视频道一边慢慢地说，“生孩子可不是件简单的事，需要做的准备实在是太多了。你孕期的精神状态是很脆弱的，一点点刺激就会让你觉得无比委屈，无比不容易。你现在一个人，一旦怀孕了，管桐也没回来，你打算和你婆婆一起生活？等你开始孕吐，她做的饭恐怕你连看都不想看，你身边又连个ฐ跑腿给你买东西吃的人都没有，你怎么办？”
“虚荣，也就是个虚荣，”顾ุ小影点头哈腰，“买房子嘛ใ，不能ม穿得太寒碜啊。托莘莘的福，我还是第一次去那ว种高尚住宅区看房子，总得打扮得像白领才行啊。”
“白领得有领子，”许莘一边开车一边斜ฒ眼看看顾小影身上的洋红色吊带裙，“你作为ฦ一个已๐婚妇女，穿吊带裙子合适吗？你老公不管你？”
顾ุ小影真快绷不住了：“爸爸，不是只有体力劳动才叫劳动，脑力劳动也同样很辛苦的好不好？我们这么辛苦赚点钱，再不抓紧消เ费一下，享受享受，都累死了又不能把钱带进棺材里。”
多年的战斗ç经验告诉顾小影，和管利明说话，忍气吞声也是不中ณ用的，反正最后都得听他吵、絮叨、数落，那就抓紧时间把自己想说的说了，说一点是一点，省得憋死自己——尽管她也知道，她说不说都没用，因为管利明这人忒倔，只认自己้的那套理论，别人说的压根听不进去。
其实，就在不久前，顾小影还坚定地认为二十八岁是个很年轻的年纪：在大城市里，二十八岁还不结婚的女人比比皆是，结了婚不生孩子也再正常不过。而且她又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想再过几年二人世界ศ而已，可是为什么大家要天天在她耳朵边上絮叨——从“女人年龄大了生孩子不好”之ใ类的生理卫生知识，到“等你年龄大了带孩子会比较辛苦”之类的家政服务常识，就差跟她宣讲“三从四德”了！而且最可怕的是，一辈子受传统观念束缚的公公婆婆天天打电å话想要给她洗脑แ也就罢了，偏偏她那受过高等教育的爸妈如今也行动起来，隔三差五对她进行各种形式的说服教育，啊——她要疯了啦！
熟ງ悉顾小影的人都知道，能把她逼疯的人，那得具备多么强悍的功力啊——顾小影，八十年代生人，自省艺术学院硕士毕业后留校任教，性格优点是活泼开朗，缺点是太活泼太开朗；模样嘛，还行，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不胖不瘦，略微有点娃ใ娃ใ脸这一点倒是和管桐有点相似，所以他俩看上去很有点“夫妻相”；也算会打扮，只要不张口说话、不和学生们互扔粉笔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气质高贵的淑女；人缘好，善良，足够热情，也没有架子，和男生在一起时大大咧咧，和女生在一起时腻腻歪歪，在学生中口碑不错；脑筋转很快，比较贫，有点话痨，心很宽，所有不开心的事情睡一觉就忘得七零八落……这样的一个人，从里到外，哪点不够顽强？
“艳遇？”段斐笑了，“是讨厌的‘厌’吧？”
许莘乐了，驴唇不对马嘴地答：“我们买了鸡肉丸、牛肉丸、鱼丸ฤ，欢迎品尝。”
晚上，顾小影家灯火辉煌。
能开的灯估计都打开了，这使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颇没人气的屋子显得十分热闹。顾ุ小影、许莘、段斐、江岳阳四个人围着餐桌涮火锅，一片热气腾腾中ณ只听得嘈杂无比——
“不要动我的肉！”
“那还是我的豆腐呢。”
“就是吃你的豆腐怎么เ了？”
“顾小影你不要脸！”
“有吃的谁还要脸啊？”
“姐，她抢我的豆腐！”
“你们不要吵，看江老师吃了多少牡蛎了？这才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ำ’。你俩傻冒儿！”
“啊！牡蛎，给我留点，就这么点值钱的东西！”
“我也没吃多少啊……我说顾ุ小影你能不能ม大方点？请人吃火锅你准备这么เ多青菜豆腐干什么？你看看，嫩豆腐、鲜豆腐、豆腐泡、豆油皮、冻豆腐……你家养兔子呢？”
“兔子吃豆腐吗……”
“兔子不吃豆腐，兔子吃你——吃你那满脑子的草！嘁，还大学老师呢，误人子弟！”
“我告诉你许莘，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ม侮辱我的职业！当老师是我从幼儿园时代的想——嘶，烫死我了！”
“活该！说错话遭天谴了吧？”
……
江岳阳和段斐面面相觑——整个过程中，他俩各说了一句话，可是为ฦ什么，这饭桌上却如此嘈杂，好像有二百只鸭子在吵架？
直到เ众人终于吃了个半饱，谈话气氛才渐渐从鸭子吵架变得正常起来。
先是许莘喝了半瓶啤酒，然后借酒壮胆地问昔日给自己当辅导员的江岳阳：“江老师，你怎么还不结婚？”
江岳阳白了许莘一眼：“怎么เ？你要嫁？”
许莘很坦诚，一点都不顾及自己昔日师长的颜面：“要嫁早嫁了，还能ม等到今天？大家都知道，我从来都是狗窝里藏不住干粮。”
顾小影塞一嘴菠菜叶子，口齿不清地补充：“还是个安置在高尚住宅区的狗窝。”
“就算那是狗窝，有我这么帅的干粮吗？”江岳阳很不满意，一边蘸调料一边抱怨，“我也快被我爸逼死了，他说要是我再带不回去个媳妇，就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不过还真别说，江老师，你别嫌我市侩，其实很多时候，男人还不如干粮可靠，”许莘叹口气，“你说干粮还能用来充饥，关键时刻救人一命，男人行吗？危难时刻，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你怎么这么小小年纪就对人生这么绝望？”江岳阳扭头看许莘，却刚好看见段斐à低下头很努力地夹一个起伏在火锅里的鹌鹑蛋。他似乎隐约明白了点什么，也不说话了。
顾小影突然想起下午段斐的那ว个电å话，想问又不敢问，便偷偷捅捅许莘。许莘回头看看顾小影，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才问段斐：“姐，你下午去书店了？”
段斐à抬头看看眼前盯着自己看的三个ฐ人，干脆ะ坦然地笑笑：“是啊，还遇见孟旭了。”
江岳阳夹了一筷子菜，愣愣地忘记了往嘴里送。
顾小影和许莘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着段斐，表情有点哀伤。
还是段斐先打破面前诡异的空气，笑着说：“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见面前几个人不说话，段斐莞尔一笑：“放心吧，我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当初选错了人，走错了路，过错了日子，可是套用一句杂志里的话，‘错的是你，是他，不是爱本身’。虽然矫情点，但是倒是实话。”
眼前的三个人愣一下，开始此起彼伏地点头。段斐笑笑，扭头问许莘：“房子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今天去交了订金，”许莘握拳，“过几天用刚ธ的奖金交了付，我就正式成为房奴一族，新生活开始了！”
江岳阳倒是很得意：“我带出来的学生就是有出息。”
随后如愿以偿得到许莘甩过来的卫生球两ä枚。
“挺好！生孩子的生孩子，找对象的找对象，还房贷的还房贷，生活还有这么多目标没有完成，日子果然有奔头！”顾ุ小影对面前两个ฐ人的目光厮杀视若无睹，端起装着橙汁的杯子豪气冲天，“为新า生活，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