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对人的“印象”好恶是不以某种意志、某种常理而转移的。这种好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那ว种“第一印象”。第一印象好，两个人便开始恋爱；第一印象不好，两个人见一面便“拜拜”。陶小北之ใ所以像一根线，始终紧挽在我心头，不能说与我的“玻管第一天”她给我递小本她是多么地善解人意啊！没有关系。从那天开始，她那个ฐ小本便变作一根金线，一头拴在我心上，一头扯在她手中。从此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她在何方，都会牵得我心痛！
老板将这份材料在第六天呈报上去，目的就是为了给郑向洋市长留下那ว种“恰到好处”的良好印象。虽然老板也明白，郑市长永远不会对他“印象”好到哪里去，但只要勤勉一点，谨慎一点，总不至于“坏”到เ哪里去。好比一个ฐ学习很差的学生，明知考不上大学，可还是想去碰碰运气。郑市长若是“考场”，马方向就是那ว个忐忑不安的考生。
那天从老板那儿出来，恰好碰上打字员小胡，拿一份材料往老板办公室走。这小子正跟出纳员康凤莲较劲儿，想接李小南空出的那个副主任科员位子。这小子犯了大忌，想直接跟老板套上。有我鱼在河在，你能跟他套上吗？况且你又不是李小南，李小南是个雌儿，你是雄的，拿什么去和老板套？我心里再次涌上一些阴毒龌龊的念头，并再次想起这小王八蛋学我口吃摸我脑แ袋的情景。当时我已坐在办公桌前。恰好有一只蚂蚁从我桌上仓皇地爬过。我顺ิ手将刚摸出准备签文件的钢๐笔套拧开，盯着那ว只小蚂蚁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ใ势用钢笔套将它套住，仿佛我套住的不是一只蚂蚁，而是小胡。我在心里发狠地说：你这王八羔子还想套老板呢！等着看老子怎么套你吧！转念又想，那只蚂蚁遽然置身于这个ฐ巨เ大的黑洞里，对小蚂蚁来说，一只钢๐笔套不是一个ฐ巨大的黑洞吗？不知会怎样地惊慌失措，怎样地绝望啊！我不禁又有点好奇，想看看小蚂蚁“绝望”的情状，将钢๐笔套提起来。由于罩的时间长了一些，缺氧，小蚂蚁已๐晕过去了。可一会儿它又挣扎着爬起来，没命地狂奔。我在心里暗骂道，还给老子装死呢！然后再次将这孙子罩住。随即将笔套向一边倾斜，露开一条小缝。小蚂蚁刚挣扎着钻出一个ฐ小脑袋，我毫不犹豫地将笔套像当年反动派铡向刘ถ胡兰的铡刀一样，狠劲按下去，但听“咔嚓”一响，小蚂蚁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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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北呼我前并不知道我在省里。我接到เ传呼前，也并不知道她在省里。直到通了电å话，我俩才证实对方近在咫尺。
我俩约定在我们共同的母校北方แ大学见面。
这天马方向局长叫我到เ他办公室，推心置腹和我说话儿。首先谈到เ局里的财务问题。马局长让我汇报一下小金库里还有多少钱，我准确地说出一个数字：一百九十八万五千元。接下来，马局长和我谈了局里的人事问题。陶小北做总工程师后，空出一个工ื会主ว席位子，这个ฐ位子是由李小南做呢？还是冯富强去做？两人现在各有优势：冯富强是局工会副主ว席，接陶小北的工会主ว席，顺着呢。李小南是政秘科副科长，目前位置重要一些，况且工会主席和妇联主ว任一样，给人的感觉就应该由女同志去做。
我当时沉吟一下对马局长说：“这个问题老板你来拍板——”我这个ฐ“老板”的称谓是脱口而出的。我说出“老板”二字时，马方向的眉梢舒服地向上挑了一下，就像马的鬃毛兴奋地向上抖动一样，他显然十分受用。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从此我开始称马局长为老板，并由于我的示ิ范带头作用，局里的同志渐渐都开始称马方向为老板。若马方向下乡去了，有些同志手里拿着我签过字的报销单准备找局长签字时，便会互相询问：“局长——不，老板回来了吗？”得到เ的将是一个肯定的回答：“回来了”；“没有回来”；“不知道”。可你若问：“局长回来了吗？”被问者就会反问你：“哪个ฐ局长？”局里有那么เ多局长，你问哪个局长：陈奋远局长？余宏进局长？朱锋局长？——在行政机关，称呼副职从来不带前头那ว个“副”字。市里一个ฐ市长，那么多副市长，大家称呼他们却都是“张市长”、“李市长”、“王市长”。即使正市长姓王，其中一个副市长也姓王，大家也不喊“王副市长”。为以示区别，喊作“大王市长”，“二王市长”，再若还有一个ฐ姓王的副市长，则喊作“三王市长”。
陈奋远主ว任和余宏进副局长各带一支人马猫着腰向我们玻管局大楼包抄而来。一边发起进攻，一边还在不停地喊话，做群众的鼓动工作。两ä人又像蓝ณ天大酒店和白云大酒店的总经理，到เ我们局里来招大堂经理，一方给陶小北许诺月薪多少，一方แ许诺年薪多少。转而两人又招保安，一个ฐ给小胡小高表示，可挣高于玻管局两倍以上的工资。一个给小牛小马做工作，工资高且不说，酒店还给每人交付了数万元的养老保险。
局里的几十个同志间起了一阵骚动，骚动过后即是分化。然后兴奋地夹杂在两支队伍中ณ，招展着各自的旗帜ຒ，在暮色中向远方挺进。
“再若派一个局长来，将大家一下就捂死了。从咱们局内部产生一个局长，大家又能ม跟着跑一圈。所以我必须将市里派局长来的想法堵死，这是我的责任。大家的责任呢，就是充分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ำ，在现有的副职里选一个ฐ同志出来，做我们玻管局的下一任局长。大家要站在我们玻管事业长远发展的高度来考虑这个问题，要有一种历史的责任感，摒弃个ฐ人恩怨，最终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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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袁长印，我突然想起了这个久ื违的家伙。我才明白，当初ม他为何要将我捂在枯井里一捂就是十年，原来他是为了自己得到เ快乐่。小时候，孩子们恶作剧，抓一把蚂蚁扔热锅里，然后快乐地伏在锅沿边看。蚂蚁拼命挣扎，很快又不挣扎了——因为ฦ它们已被烫死了。
人生其实就是这样：要么做蚂蚁，要么做抓蚂蚁的人。当年在我们袁家沟乡，袁长印就是抓蚂蚁的人。乡里有一所中学，一所中ณ心小学，还有十几所散布在大山褶皱里的村小学。袁长印高兴了，就可以将你从某所村小学“抓”到เ乡中心小学来。不高兴了则ท可以将你像从身上摸一个虱子一样，摸出来扔大山深处的褶皱里。在那些像“夹皮沟”一样的深山沟里当一名小学教师，你连死的心都有！尤其是那ว些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分配下来的女娃娃ใ，每到晚上，就蒙着头在被窝里抽泣。
对我来讲，让阎局长一动不动伏在那儿比他胡挪乱动要好得多。阎局长准备将我这匹“马”跳到冯富强前头，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一种猜想。阎局长在我和冯富强之间拿不定主ว意这应该没错。在目前局势下，我当然不能ม奢望阎局长会来“跳”我。只要阎局长在退二线前不将冯富强任作科长，保持现在这种“姿势”，对我来说就意味着胜利！
###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不一定自己้得到多少是胜利，有时候，让对手失去是更大的胜利！
马方向与冯富强的关系由á亲密到เ疏离，由无间到有间，被我这双慧眼一眼看穿。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开始有意去和马方แ向贴近。除上班时间到เ他那ว儿坐一会儿外，我还利ำ用一个节假日带两瓶好酒和两条好烟到他家去看望了他。那次我们相谈甚欢。
接下来两ä人会说到一些其他方面的话题。有时候也会说到局里复杂的人事关系和由此而起的一些是非。柳如眉甚至会撒娇地咕嘟็着嘴，给一票倾诉心中的烦恼。局里另一个和她关系原本不错的女同事，自从她当副科长后，对她待理不理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一票耐心地听完柳如眉的叙述，会像一个真正的大哥哥对待小妹妹那样，给她出主意，为ฦ她想办法。他说，柳如眉在处理二人的关系上，应该“一如既ຂ往”，“大度一点”，对她对她的冷淡“佯装不知”，仍像过去那样“热情地对待她”，这样有一天，她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与她重修旧好，云云。至于她播弄她的坏话，也应不予计较，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这样反倒显出自己做人的境界ศ。柳如眉见一票说的在理，便会高兴地点点头，心中ณ的郁闷顷刻๑烟消เ云散，两ä人的感情在瞬间又近了一步。此时两人又会说到那ว次决定柳如眉能否做副科长的至关重要的投票。柳如眉会趁机将那句“点题”的话表达出来，她说：“我真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给我投那一票，哪有我的今天！”
此时柳如眉脑แ海里就会浮现出家里那ว台二十九寸的大彩电å。我们并没有出钱，那台电视机却跑我家来了！有时想想觉得挺奇怪的，仿佛我家已๐率先进入了共产主ว义社会。按照我小时候上政治课留下的印象，共产主义แ就是你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เ，而且不需要出钱，因为那ว时候已没有货币。
翻开玻管局的历史看看吧，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里写道，翻开历史一查，满本写着两个ฐ字是“吃人”。而玻管局的历史翻开，还没有看到เ“阎水拍”，就早已看到เ了“余宏进”。余宏进一参加工作就在玻管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说他是紫ใ雪玻管事业发展“活的历史”也好，“活的见证”也罢，包括那种“活字典”也当得起。他可真是把毕生精力献给玻管事业了啊！省长做玻管局长时，余宏进已๐是正科长。阎水拍还在县里做县委书记时，余宏进已是玻管局第一副局长。那任玻管局长升为副市长，已做了五年第一副局长的余宏进以为自己该当局长了，可“组织上”却调来一个ฐ阎水拍。这简直是在制造新า时代的“窦娥冤”！余宏进副局长认为，这其实比窦娥还冤！眼看着搬一块石头压自己颈项ำ上来了，却无能为ฦ力。余宏进不能埋怨搬石头的人——那是“组织上”。但他却可以怨恨这块石头——阎水拍就是这块石头！不！称他为ฦ石头便宜了他，应该将他唤作“屎盆子”，眼睁睁看着这个“屎盆子”扣到เ了自己้头上。即使是石头，也是过去茅房里的那块“压厕石”——与屎盆子没什么两样，其特点都是散发着臭味！
余宏进副局长只得继续做他的第一副局长。可阎水拍却连这个第一副局长也不想让他做。有一次一个电话打到阎水拍办公桌上，阎水拍拿起听筒，对方说：“请找一下你们局常务副局长余宏进同志。”阎水拍“啪”就扣了电话。心想：谁任命他做常务副局长了？市里的任命文件写着“常务”二字吗？市里的任命文件当然不写“常务”二字。阎水拍局长脸一沉，玻管局便没有人再敢擅自称余宏进为ฦ“第一副局长”或“常务副局长”了。阎水拍局长此时的脸色才和缓了一些，将那ว张本省的日报从眼前移开，说：“只是排名在前边嘛ใ，这是历史形成的。谁在茅坑里蹲的时间长，只能ม说明这个人身体不好，便秘什么的，并不能说明其他问题嘛。何况还有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他余宏进这些年做什么工ื作了？练三年太极拳，五年气功，恐怕都快练##ี#功了！玻管局又不是气功协会！作为一名副局长，玻管事业这些年的大发展与他有什么关系？整个ฐ一个ฐ局外人嘛ใ！你置身事外，我就让你置身局外——好好练你的气功去吧！玻管局出过一个省长，若再能出一个气功大师，也不错嘛ใ！”阎水拍局长口里这样说，心里却在想：“你余宏进若是气功大师，我阎水拍就是司马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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