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富强说他当时瞥了一眼小柳丰满的腰身后，用目光将小柳脸上妩媚的笑容席卷而去。他腋下夹着那ว个材料袋向二楼的会议室走去时，腿脚格外有力，就像一条刚充足气的橡胶ด轮胎一般，一弹一弹上了楼。
冯富强当时在办公室对我发表这番宏论时，还有别的科室两位副科长。他的“真理宣言”发布完毕，那两ä个副科长脸上挂着“追求真理”的笑容出去时，陶小北脸上挂着“拒绝真理”的笑容进来了，随即李小南一脸疑ທ惑而至。那ว疑惑仿佛在说：“是为真理而献身呢？还是对真理说‘不’！”
我和雷秘书互相发来发去的，大多是这样一些具有讽刺现实意味的东西。又比如：“理论联系实惠，密切联系领导，表扬与自我表扬”；“学校像宾馆，校长像老板，学生像大款”等等。
雷秘书和我建立起这种亲密关系，使我随时可获知郑市长的行踪和去向。那次郑市长去省里开一周会，我是在第四天找了点差事赶到เ省城的。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柳如叶。我带柳如叶去省城秘密会见郑市长那一年，“x贿赂”这样的提法还远未在报纸上出现，可见我是“开风气之先”。我们在一个四星级酒店住下来，充分享受了高档宾馆的“人x化服务”。那天晚上，我拨通了郑市长的手机。郑市长没带秘书和司机，直接进了我提前预订的高档包房。我们在包房里唱歌，跳舞，喝啤酒，谈人生。我们说一会儿话，在柔美曼妙的乐声中跳一会儿舞；再说一会儿话，再跳一会儿舞。郑市长和柳如叶跳舞的时候，我一直在考虑啥时候借故离开。我知道离开太早不好，离开太晚也不好。正当我盘算何时离开恰到好处的时候，郑市长问到เ了我的工ื作，并且突然冒出一句，他想让我担更重的担子，将马方向调到เ“铜行办”或“能ม源办”去当主ว任。“这个家伙是惠五洲的人，现在惠五洲马上就要调走了，看他再逞能！”郑市长竟恨恨地这么说了一句。
《背叛》49（2）
他们说这一番话斟酌词句时，特别强调了一个ฐ“赶”字，仿佛他俩是两ä个去赶集的红脸膛农村后生似的——若时光退回去二三十年，这两个“某某同志”说不准真是两个红脸膛的农村后生呢！两人结伴去集市上卖冰g儿，一个ฐ老练一些，一个羞涩一些。老练的扯着嗓门高声叫卖：卖冰g儿！卖冰g儿！羞涩的不好意思吆喝，一着急，跟着一声一声喊：一样！一样！
宋某用发直的眼睛注视着我办公室的墙壁，半天没吭声。就像宋蕙莲获知老公来旺儿被递解到徐州一般，她怎么也想不通，西门庆怎么可以一边恣意享用玩弄着她的身子，一边毫不含糊地将她的老公置于死地。宋蕙莲想不通的结果是寻了两条裹脚带拴在门楹上自缢身亡，老宋想不通的结果是以手捂住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俄顷ั，见手指缝间有泪水溢出，他竟像个孩子一般在我面前不顾羞耻地“呜呜呜”哭了起来。
宋某下海后，与一中学同学韩某成立了一个“向未来发展有限责任公司”。宋某任总经理，为公司法人；韩某为常务副总经理。营业执照ั“主ว营”一栏里，填作：“百货批发”；“兼营”一栏填作：“书刊â、音像销售及其他”。公司成立初期，两ä人夏天给各机关单位贩卖白糖、茶叶等“降温”用品，冬天给各厂矿企业贩卖防寒服、工装ณ、鸭绒被等劳保用品。折腾一年下来，赚了五万多元。宋某和韩某共同的意见是，将这五万元作为资本，再筹集一笔资金，“弄一个ฐ大家伙”（指做一笔大生意）。
小牛以为他被我踹了一脚，反过来会拍拍他的脑壳安慰一下他，将小虎换下的奥迪让他开。可我偏不，我还要再踹他一脚，我将奥迪车钥๓匙j到了小苏手中ณ。老板欣赏小苏，我当然也要抬举小苏。老板更会觉得我处事周到——他想的事，还没说出来，我就替他做了。“这小鱼真是我的第二副脑子呢！”老板就会在心里这样想。小苏也会很高兴，驾驶员里他资历最浅，可我一下就把他放小牛小马头上了，他以后投票时还能ม不写我的名字？恐怕那只执意要写下“鱼在河”三个字的手我拉都拉不住呢！而且还有一个人也会十分满意，这个ฐ人对我又十分重要，其重要程度仅次于老板，那就是陈奋远主任！提携小苏，陈奋远主任怎么会不满意呢？这就好比你称赞一匹骏马，马的主ว人保准会乐得合不拢嘴，就像柳如叶拿到那个ฐ信封乐不可支一样。这就叫异曲同工之妙。陈奋远主任坐在小苏的奥迪车上时就会像老板那样想：这事我并没给在河j待啊，他怎么เ就办了？莫非他是我肚里的一条蛔虫？陈奋远主ว任将脑แ袋惬意地仰到靠背上时，就会闭着眼睛在心里说：在河是个ฐ不错的同志！可造之才！弄不好哪天就会和我推襟送抱！
陈奋远主任这样一想，就将我想乐่了。就像那首歌里唱的，我当即便“笑意写在脸上”，但我却并没有去“哼一曲乡居小唱”，而是在心里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表扬与自我表扬：靠！鱼在河，你现在怎么总是能ม玩出一箭三雕！
最后一次出彩，发生在马方向局长向老局长颁แ奖的时候。
给老局长颁的这个ฐ奖品，局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情，大部分同志事先并不知道。有人还以为ฦ会给老局长颁一块毛毯或羊绒被这样的奖品呢！有的同志私下开玩笑说：“退二线就没专车坐了，g脆给老局长奖一辆摩托车！”
对我鱼在河来讲，渴望权力已经胜过一切！难道还有比权力更令人神往、更值得去追求的东西吗？在光芒四s的权力面前，陶小北和李小南都显得黯然失s！拥有权力，就等于拥有了整个人生；相反，失去权力，也就等于失去了整个人生。每当看到เ局里那些四五十岁的老g事、老副科长、老副主任科员颠着老腿在阎水拍或者年轻的马方向面前跑来跑去时，我就在心里对自己说：鱼在河啊，当你满脸褶子的时候，你愿意这样颠着腿在阎水拍或者马方向面前像个ฐ小孩子一样撒欢儿吗？人生其实就是一件瓷器，每个人都是一件瓷器。如果你拥有了权力，你就是一件年代久ื远、价值连城的瓷器，别人会把你当做“文物”来瞻仰、来供奉。所有的人见了你，都会小心翼翼，蹑手蹑脚๐，甚至屏声静气。刚想动手轻轻摸一摸，突然看见旁边立一小牌，上写：此物贵重，请勿触摸。于是伸出的手赶快缩回去了。而你若没有权力，只是一个看人眼s行事的老g事，就相当于超市货架上随处可见的搪瓷碗，谁都可以随意地将你拿在手中，掏几元钱就可以买回家中，盛饭时一不小心就会失手将你打得粉碎！
那些老g事、老副科长、老副主ว任科员，就是这样一些搪瓷碗，随时都有摔到地上的危险，随时都会变成一堆瓦砾和碎片！
陈奋远相对要g练一些，不多说话，说出来就有一定的分量。可他的主要精力放在局里建房上，一两个月难得在局里露一面。担任行管办主任后，正处级问题解决了，更像一个“局外人”了。因此在局里也很难听到他发出的声音。
局里倒是常能听到朱锋、姬飞和牛望月的声音。常见他们站在楼道里哇哇乱ກ叫。可惜他们发出的大都是噪音。而噪音和尾气一样，市里的环保局专门有人负责监控的，超标了还要处以罚款。与余宏进相比，这几个人目光更短浅。三个人中，姬飞还算有点谋略๓，有时候甚至有老j巨猾的一面，属于三个人中的“狗头军师”——虽然他和当年四人帮中ณ的张春桥并无瓜葛。朱锋有点像个麻雷，谁将他的捻儿点着，他都会噗一声飞上天去，并发出一声巨เ响，在空中炸开——虽然响声很大，但伤及不到เ人。三人中最没劲的是牛望月，这个人简直像一个ฐ孩子。谁见了他笑得殷勤一些，他便会在开会时说：某某是个好同志；谁若和他迎面走过时没打招呼，他就会评价：这个ฐ人不怎么เ样。牛望月很少有自己้的观点和立场。局里开会时他像孩子一般淘气，抓起这件乐่器拉一下，拿起那ว件乐器弹一下，举起某件能ม吹奏的乐器再吹一下——问题是他吹笛子时也没有一点章法：有时腮帮子先鼓起来，再将嘴凑上去；有时嘴凑上去了却半天鼓不起腮帮子。问他为ฦ什么吹不响，他却捂着半边脸说腮帮有点酸。
陶小北伸出像雪花儿一样洁白的纤手，站在玻管局楼前，仰脸接着还在往下落的雪花。那雪花落在她的手心里、脸庞上、眉宇间、颈่项里，包括她微微张开的两ä瓣美妙的嘴唇里，有一瓣雪花儿甚至准确地落在她比雪花儿更洁白的牙齿上，雪花儿冰凉，她赶忙闭住了嘴巴๒。偏巧又有一瓣雪花儿调皮地落在她刚刚ธ合上的嘴唇间——那雪花儿仿佛猜透了我的心思，代我去吻了她！
可我连吻她的工夫也没有，只能派出雪花儿这个ฐ使者。我当时正匆匆往玻管局的大楼门里走，我甚至没有时间扭头看看陶小北。她见我步履匆忙，对她视而不见的样儿，显然是生气了，将一个小雪团“啪”地扔到我颈่项ำ里来。可我仍没有停下匆匆的脚步，只是扭头冲她笑了笑，便“吱儿”一声推开玻管局楼ä道的门，闪身进了楼。
陶小北当时捡起名片瞧了一眼，已๐举ะ起一只手欲敲朱锋的门，可她的手举在空中却停下了。她看着名片略一思忖，将举ะ起的手放下来，向前走几步拐进卫生间，撕碎名片扔进垃圾箱里，才向三楼的办公室走去。
陶小北告诉我此事后，停了一下，又自语道：“不知姬飞和牛望月印好了没有？”小北一边说一边叮嘱我，“此事不可告诉别人，朱锋知道脸上会挂不住的。”
陶小北问我笑什么？我当然不能ม说出我笑什么，只能回答说“不笑什么”。停了一下我又说，我心里觉得有点幸福，幸福在胸腔里盛不下，就将一部分幸福溢出来，于是就变作了笑声。接着我又扭回头瞧着她继续发挥，我说：“不是幸福的笑，是笑出去的是幸福！你仔细想想，这二者还是有区别的。”
这小蹄子乐了，拿小拳头擂鼓一样擂我的背，并说：“鱼在河你这家伙挺会说话的，怎么เ平时看不出来啊？”停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咦，你今天怎么不结巴๒了？”
赵有才打心眼儿里珍惜这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有时候天真的像个ฐ小娃娃。一次她对赵有才说：你知道米的妈妈是谁？是花！因为ฦ花生米；米的爸爸是谁？蝶！因为ฦ蝶恋花；米的外婆是谁？妙笔！因为妙笔生花；米的外公是谁？爆米花——又抱过米，又抱过花。赵有才主任接着她的话茬儿神往地说，我这一生能有两ä个女朋友就好了，一个ฐ是米，一个是花，那我就是一个幸福的爆米花！
每次离开女朋友时，赵有才都要在她的小包里塞五百元钱，最多一次塞了六百元。女朋友也不说什么，拎起包在他脸上吻一下就走了。
在袁家沟中学十年，我忍耐的功夫已๐经历练得炉火纯青。袁家沟中学若是一个ฐ黑dd的下水道，教育专g袁长印就是捂着这个下水道的那ว个沉重的水泥井盖，而我就是站在下水道里不屈不挠地用脑袋往起抵井盖的那ว个人。历经十年工夫，将袁长印这个井盖抵开意味着：这个ฐ世界上就没有抵不起的井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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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巧了！后来我知道另一个漂亮女同志真叫“小南”——李小南。那天开会的时候我就发现李小南是最认真的一个，她当时不停地在小本上记。她将一个ฐ小本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笑吟吟地抬头凝神看一会儿局长，咬着唇俯首记一会儿；再抬头笑吟吟地看局长，再咬着唇俯首记一会儿。从她钢笔的飞快移动中看出，她可不是像陶小北一样写“十”字，而是在记阎局长的讲话和市里的文件精神，足见这是一个对待工作十分认真的同志。她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两片红红的小嘴唇，微笑时，会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牙齿。按照ั《金瓶梅》这本书上的描述，李瓶儿这娼妇就有这样白白的小牙齿。当然李瓶儿身子也很白，当年西门庆对她就是因“白”而起jy之心。李小南和李瓶儿虽然五百年前是一家，但并不是说李小南就是李瓶儿。李小南其实是一个很端庄的女同志，虽然生得漂亮，却看不出有什么狐媚之气。我们局里这两个ฐ漂亮女同志气质都是不错的，不知她们是否曾就读于南开大学？南开大学的创น始人张伯苓老校长对南开师生有一条校训。颜s：宜和，宜静，宜庄。陶小北和李小南给我的第一印象，符合张伯苓老校长的这个要求：也和，也静，也庄。李小南当时凝神听局长讲话的神态可爱极了——像陶小北不好好听局长讲话在会上“捣乱ກ”一样可爱。从这两个女同志身上我总结出，可爱的女同志各有其表达可爱的方式。比如有的孔雀喜欢开屏，你随便逗一逗它，它便扎煞ย开了翅膀；而有的孔雀却不喜欢开屏，你围着它再逗，它就是不搭理你。可开屏的不开屏的都是孔雀，傻瓜才认为开屏的是孔雀，不开屏的不是孔雀。“开屏”只是她们的表达方แ式。比如林黛玉，她的表达方式就是动不动使小x子。而薛宝钗ู，则ท宽容和厚待上上下下的人。至于潘金莲，那娘们儿稍不遂意就会躺在地上放刁撒泼。因此我认为ฦ，李小南和陶小北只是天x中的表达方式不同而已๐。李小南开会时的表现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乖๔乖地卧在那儿，任局长已๐显苍老的声音抚摸。李小南平时在工作中肯定特别ี听领导的话，属于“党叫g啥就g啥”那一类。若她是科员，她就特别ี听科长的话；若她是科长，她就特别听局长的话。而陶小北的可爱则在她的调皮，还有那么一点点任x。高兴了可能很听领ๆ导的话，不高兴了就可能不很听领导的话，有时甚至还会没轻没重到เ我们紫雪市的饮用水污染也很严重，“大肠杆菌”已超过国家规定标准的数百倍。尤其是致癌物质“亚硝酸盐氮”超过国家标准若g倍。市里有一个水厂就建在国民党时期废弃的旧煤矿上，水源流经煤矿坑道后被严å重污染。局长甚至说，煤ศ矿坑道里有很多粪便、矿工丢â弃的旧衣服和死人的白骨！听得大家毛骨悚然。
《背叛》0่1（5）
阎水拍局长第二个ฐ小九九，是想将八个科室增至十个。人事局长再次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一条难度委实太大。这次机构改革要求各部门压缩现有科室，至少压缩三分之ใ一，而不是增加。人事局长对阎水拍局长说：“老书记，能保住现有科室不减少就算我给你开绿灯了，这个问题真不好解决！”
阎水拍局长的第三个要求是，局里现在只有四十一个干部编制，鱼在河同志调进来已经两年了，这可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本科生呢！冯富强转干也已๐一年多了，编制问题一直没有落到实处，至今在空中悬着呢。这次我们想将局里的干部编制ๆ以四十三个上报。这样鱼在河同志与冯富强同志——都是两个很不错的、敬业精神很强的同志，他们的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人事局长最后爽快地表态，他说：“这个问题本来也有难度，因为与压缩科室一样，精简人员也是这次机构改革的一个ฐ主要目的——你们局里没有下海ร的吗？”人事局长这样问阎局长。按照市里规定，下海ร五年之后，自动与单位脱钩。一脱钩๗，编制不就空出来了？没有没有。阎局长摇着头回答人事局长。人事局长沉吟了一会儿说：“根据你们局目前这个实际情况指没有下海ร者，我个人同意你们以四十三个干部编制上报，当然最后还得在编制办主任会议上定。”
阎水拍局长那ว天从人事局长办公室出来，心情像雨后放晴的天空一样，十分爽朗。他心里真的很舒畅ม。一上午时间，给同志们办了多少事啊！陈奋远同志的问题解决了，赵有才同志的问题解决了，鱼在河、冯富强同志的问题解决了——这两个ฐ小傻瓜还以为他们的问题早ຉ解决了呢！鱼在河那个小傻瓜以为在玻管局上班那ว天就算调入玻管局了，冯富强那个小傻瓜以为填了那几份表格就成玻管局干部ຖ了——其实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不，万里长征还差ๆ最后一步！编制办不给编制，财政局就不给工资。那ว这两ä个傻瓜这两年的工ื资是从哪儿来的？小金库的呗！有个ฐ小金库可真好——机构改革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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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252
何止解决这几个同志的问题，八个科室保住了，编制ๆ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等于局里四十九个同志的问题都解决了——包括那两个下海的同志。阎水拍局长想：我当然不能对人事局长说局里有两个同志下海了，该打马虎眼时就得打马虎眼。按市里规定，下海五年以后编制自动取消。为什么要取消呢？留着多好！五年后我不又可以调两个ฐ同志进来？
还有一个问题也解决了，那就是余宏进的问题！余宏进，让你尝尝我当年“扫黄打贾”的手段！这个家伙做梦也想不到我阎水拍又将他不动声色地向后推了一掌。
雷锋同志说得真好，对待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