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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伴君如伴虎

洪武二十四年春,百花盛开之时。

金陵帝ຓ都的街头人流如梭,街边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小摊和叫卖的小商贩,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然而此刻๑的菜市口,气氛却与别处截然不同,整个现场都充斥着围观百姓的谩骂之ใ声。

这里是刑场,是死囚被斩首示众的地方!

时间接近午时三刻,正是日຅头最烈之ใ时。三名死囚披头散发、浑身瑟瑟发抖地跪在刑场上,垂首等候处决。他们的头面皆是血迹斑斑,满是蛋清蛋黄和菜叶子等物,都是一路被押送过来时百姓们丢的。

死囚的身后,直直挺立着三名身材壮硕,面相凶恶的刽子手。他们一身粗麻赤红的行头,头裹红头巾,光着右边半个ฐ膀子,露出上身发达的肌肉和浓密的胸毛-ๅ-----

刽๓子手怀里斜抱着一柄鬼头大刀,刀无鞘,刃不见天,全凭一幅赤红的蒙刀布罩着,只待行刑é时才会揭开红布,向世人展现森寒冷冽及其嗜血的一面。

刑场外围则ท是陆续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观刑的老百姓们。

主持行刑的官员抬头看看日头,恰好已到正中ณ位置,随即又扭头看向边上的漏刻。确认时间准确无຀误后,他提起朱笔在三人的名字后一勾,探手取来一支刻有“斩”字的令签,朝前方一掷,威严地喝令道:“时辰已到,行刑é!”

刽子手得了命令,齐齐动手将犯人按着趴在断ษ头台上,并解去了刀刃上一圈圈缠绕着的红布,然后双手握紧刀柄,高高举起了屠刀。

宽背大刀那ว锋利无຀比的刀刃,在烈日຅下泛出森冷无比的寒光。

喀嚓-ๅ-----

鬼头刀干脆ะ利落地挥下。

一刀两断ษ,尸首分离!

三道血柱冲天而起,溅了刽๓子手一脸຀一身,在烈日຅下映出森寒的猩红色,显得格外渗人。也๣就在这同一时间里,三颗染血的大好头颅也“骨碌骨碌”滚了出去。

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此收割完毕。

李谦赶到现场后,刚挤到人群前๩方,就恰好见到了这极其血腥的一幕。

那浑身沾满鲜血的刽๓子手,那紧绷着的一脸຀横肉,此刻๑更是显得异常狰狞。目光往下稍移,李谦看到的却是更加惊悚的画面,那三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死死的睁着,里面似乎充满了恐惧、不甘、懊ิ悔等复杂多样的情绪,却也๣只能就此无奈的定格---ๅ---

只这匆匆的一瞥,李谦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腹中更是翻江倒海,登时忍不住俯身就地干呕了起来。

这个年代,刑场处决死囚还是很常见的,大多数人都已๐经见怪不怪了,因此现场只有少数的一些妇人胆子比较小,此刻都不约而同地惊叫出声,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却又忍不住偷偷从指尖的缝隙里睁眼观看-----ๅ-

历史上,洪武爷朱元璋杀人如麻,李谦倒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那终究是故纸堆里的历史故事,自己又何曾身临其境地亲身去体会过?

如今有幸得以见识,又感到เ有些后悔不迭了,只愿自己从来就没看到过如此令人心悸的场面。那样,至少自己还能ม够坦然一些,安心去做这大明朝的官员。

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得沉沉一叹,喃喃自语了一句。

“人常说伴君如伴虎,看来所言非虚啊---ๅ---更何况是重八兄这样一头凶猛的东北虎----ๅ--”

由á于声音不大,这番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在这嘈杂的环境下倒是没让旁人给听了去。再有就是,围观的百姓们此刻๑都在议论纷纷,压根就没人会注意到他。

“皇上近来杀了不少贪官污吏,这些个ฐ狗官,也确实该杀!”

“可不是?听说这三人的官儿可不小呢,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想不到也๣会有今日-ๅ-ๅ---ๅ-”

“这样的大贪官,杀一个少一个,咱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不是?要我说呀,当今皇上是个难得的好皇帝,老百姓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ๅ--”

“----ๅ--”

李谦心中一凛,心说自己若是入朝为官,将来又会落得个什么เ样的下场呢?

人命如草的时代,当官真的好么เ?

这样想着,他转身离开了这个在烈日下仍显得阴气森森,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刑场。

今天这一幕,其实只是朱元璋铁血统治下的冰山一角,此前便已杀了数不清的官员,还株连了不少官员们的亲属。

小农出身的朱元璋,与生俱来就最为憎恨贪污。近年来他雷霆不断,血腥杀戮了不少贪赃枉法的官员,致使满朝人心惶惶。

官员们个个心惊胆寒,惟恐下一刻厄运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阴错阳差ๆ,自己一不小心就来到了这样一个君主杀官如杀狗的年代,身份还是一位士子,浙江乡试的解元,本科会试的第三名!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以两榜进士的出身,入朝为官,李谦一点儿都没有“暮登天子堂”所应有的喜悦,反而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默默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心中一阵郁卒。

拜托,老子可从来就没想过要考科举ะ好吧?

该死的前身,好好的地主ว少爷不当,偏要应这劳什子的科举,真是害人不浅呐-ๅ-----

路过一家小茶馆时,李谦脚步一顿ู。

刚刚跑了一阵去菜市口看热闹,如今又顶着炎炎烈日走了这么เ长时间,还真感到เ有些口干舌燥,索性进去喝杯茶水,先给自己压压惊再说。

这家茶馆不大,只摆了不到เ十张的小方แ桌,阁楼上可能ม还有一块不大的空间。一楼大厅里,几张桌上坐着一些身穿短揭的汉子,正在那儿喝茶闲聊吹牛皮。

李谦抬步入内,也๣没心思去听别人谈论的话题๤,独自找了张空桌坐下,随意点了壶茶水。

举杯就唇,十分文雅地抿上两口茶水解了渴后,李谦整个人陷入了沉思的状态。

这官还要不要当?

一想起方แ才那一幕,他就感到脊ิ背生寒。

眼下最最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要不了几天的功夫,朝廷就会给自己้授官,这种破事儿怎么เ就偏偏让自己给撞上了呢?

不自觉的,李谦想起了一首词来。

当下便唤店小二为自己้取来笔墨纸砚,打算抒发一下心中ณ的郁闷。

一切准备就绪,李谦左手挽袖,右手握一支浸润๰了墨水的狼毫,落于面前茶桌摊开的宣纸上。挥毫泼墨间,一行苍劲有力的小楷在纸上徐徐显现出来——

“西江月-----ๅ-”

“千古伤心旧事,一场谈笑春风。残篇断简记英雄,总为功名引动--ๅ-ๅ---ๅ”

“个个ฐ轰轰烈烈,人人扰扰匆匆。荣华富贵转头空,恰似南柯一梦。”

这首词意境非凡,自然不是自己的手笔,而是明朝三大才子之一,以学问最为渊博而著称的第一才子杨慎所作。

一首词写完后,李谦煞ย有介事地轻轻颌首,深表赞同地自语道:“嗯,功名利禄,南柯一梦,总归不如田园生活来的逍遥自在------”

心中的阴霾消散了不少后,李谦便将墨迹尚未干透的宣纸卷了几卷,随手丢到了角落里。

说到田园生活,倒是让他记起了杭州家里的一件事来。

似乎,自己那位“便宜老爹”,早就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一门亲事?

给朱元璋当官,还不如赶紧ู回家娶媳妇呢,就是不知那ว姑娘๤长得如何,听说家教素养都很不错的样子,若是样貌也同样不俗的话-----ๅ-

不自觉的,李谦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一张俊脸竟是让他生生笑出了几分猥琐的味道,好在附近没有熟人----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