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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吃苦头的红嘴巴

就像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一样,车站对自己的长相也是很不满意的。他讨厌自己粉嘟嘟的脸຀面眉目清秀,太过奶油气,远比钟็大鸣粗眉大眼的男ç子气差ๆ老鼻子劲儿了。特别是一对弯月亮一样细长的眉眼,一忽闪便显山露水的透出小姑娘般的水灵秀气,最糟糕最没劲透了的还是他那圆润的嘴唇,竟就有如时髦女郎抹了什么高级唇膏,红得格外的醒目,引人注目。这使车站一直大为光火,耿耿于怀难以接受。他认为ฦ自己的名字和长相全都属于一种天灾人祸。

就他那红红的嘴๨唇,不但他自己接受不了,而且经常不被别人所欣赏。尤其他们班那ว些喜欢臭美的女生更像是遭受了天大的愚弄似的,曾经群起而攻之,对他的红嘴巴๒横加指责,大肆抨击,愤怒声讨他这张该死的破嘴,红得可疑可恶可悲。干么放着男子汉大丈夫的鼻直口方不争,偏偏惹是生非跟小女生较劲儿争奇斗ç艳争一瓢醋喝,甚至还妄图喧宾夺主力压群芳?什么东西,没羞没臊惨无人道太过霸道简直岂有此理。钟大鸣听了哈哈大笑,乐得差ๆ点背过气去。气得车站当天就找个大口罩儿,严严实实把个破嘴捂得密不透风。钟大鸣就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一劲儿点他的穴道折磨他:

“妙哉,红嘴๨唇穿上了防弹衣,严密封锁啊。嘿嘿,可是你这是自卑啊还是自傲啊,是潇洒清高哇还郁闷无聊哇,是自重自爱哪还自我摧残哪。知道的是认为你戴个大口罩子好让别人眼不见心不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嘴๨巴๒是什么秘不示人的防空坑道,还以为ฦ你伤风感冒了呢,更不知道的还怀疑你嘴巴严重生疮了呢。其实你不该戴口罩的,应该贴封条,我倒很愿意动同学们踊跃捐款给你买几帖狗皮膏药贴上。哈,哈,哈——”笑得跟唐老鸭似的。

这情况就不能不引起张开老师的注意,他曾以此为题召开班会表讲话,肯定地说:

——作为一种普遍存在的文化现象,红嘴唇具备一定的审美价值和艺术魅力。在美的范畴内,它饮誉古今中外很吃香。而唇红齿白往往又是身体健康的有力佐证,从中可以窥一斑而见全豹,看见人们的生活水平饮食结构正大踏步走向科学健康的美好境界。所以某种意义上说,只要不是矫揉造作的弄虚作假,红嘴๨唇同样可以为男孩子所拥有,不存在男孩子的嘴๨唇不可红的无理要求和相关非法规定。虽然红嘴巴๒存在于男儿脸面上,于美化阳刚ธ之气方แ面不一定就是画龙点睛的精彩之笔,但也绝非画ฑ蛇添足的无聊败笔。据调查研究,事实证明,车站的红嘴巴纯属天然造就的正品名牌,红得安分守己,并非碗外边找饭吃,因此就红得难能可贵比较光荣。所以车站同学的红嘴唇红得完全可以问心无愧,而且大可继续心安理得地该咋红还咋红,大可不必用什么大口罩子将自己的嘴巴无情封闭,给人一种不正确的视觉导向。

张开老师高屋建瓴一番评说,旗帜鲜明的为车站的红嘴唇平反昭雪。车站当时就异常激动地撤掉了大口罩,还嘴巴๒以本来面目。而且一下课,就积极主动的跑张开老师宿舍里,提了暖瓶,屁颠屁颠的去伙房给打了满满一壶热水。以表达内心的崇高敬意和无限感激。还亲自给倒上一杯水,天高地暖关怀备至地伺候张开老师喝水。大夸特夸张开老师不得了,真够意思,看问题无比英明,都把红嘴唇评价得天花乱ກ坠体无完肤入木三分了。你张开老师亲爱的嘴,才是天下第一嘴,真是天下第一的辩才啊。车站一路滔滔不绝夸下来,连自己都觉晕,那头脑骤然高升温,竟然就没深没浅无边无຀际的关心起张开老师的婚姻大事来了。

车站那时就对张开老师这样说:“哎,对了,听说你女朋友对你挺凶的,说踹你就踹你?唉,我真是替你感到不幸,感到忿忿不平啊!”

车站也还是根据来自钟大鸣特别传递的校园小道消息得知,张开老师的爱情是让他女朋友给一脚踹出来的。

别看张开老师瘦得像猴子,可日຅常行为却一点也不喜欢乱蹦乱跳,平常没事儿要么一个人瞎逛,要么就一个人瞎呆着,从来就不怕把自己้给憋闷出个好歹来。不怎么喜欢交际啊旅游哇什么的,更谈不上主动交什么女朋友了。贾拿大校长于是特别担心他会自觉不自觉地成为一名独身主义แ者,就千方แ百计尽可能地为他创造接触美丽女孩的条件和机会。今年五一期间,贾拿大校长于百忙中在一家旅游公司现了一位足可与张开老师相匹配的美女导游,就一点也不讨价还价,包下了那ว家旅游公司的专车,组织老师外出旅游。大家鱼贯上车坐好,独缺张开老师一人。有人就催促司机开车吧,别等他了,等也等不来,他才不愿意当个游山玩水的猴子呢。但是在贾拿大校长心里,这次旅游缺谁都行就是不能缺少了张开老师。贾拿大校长当即命令两名体育教师๲去宿舍里把张开给提拎来。两位彪形大汉得令而去,不一会儿便像提拎个烧鸡似的把张开老师架了过来。张开老师双脚๐离地还不停地乱踢蹬,嘶哑着嗓子嗷嗷叫:“我还有重大问题没考虑好,没空儿旅游,没空儿陪你们瞎逛游,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据说贾拿大校长当时及时凑那美女导游耳边说了句什么。美女导游就气汹汹迎上去,示意那两个彪形大汉放开“烧鸡”,她自己反倒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揪了“烧鸡”的衣领ๆ,连推带搡地把张开老师๲拽到旅游车前,喝问:“去,还是不去?”

那口气令人很容易想起一句著名的戏词:是生存,还是死亡。

张开老师顽强地说:“不去,就是不去。”

美女导游就又拎着他衣领就地拨弄了个圈儿,让他瘦头面向车门口,运口气,气沉丹田,猛起一脚踹在他干瘦无肉的屁股上。张开老师就“嘭”一声狗吃屎着趴进车里了。美女导游紧ู接着上车,将趴倒在车内的张开老师๲再踏上一只脚,让他一时不得翻身,待两位体育教师上车坐好,她“哗啦”关死了车门,说声:“开车。”司机便一踩油门,车便“嗡儿”一声冲出校园。

美女导游抽回脚,又一弯腰拎起张开老师,一挥手,像扔破抹布一样将他就近扔在一个车座上,再次喝问:“你现在给我再说一遍,去,还是不去?”

“说、不去,就、不去。”张开老师似乎极其英勇悲壮地说,但屁股已经老老实实坐住了。尔后又嘟็囔着补充了一句,“我怕人太多,挤着我。”

美女导游“扑哧”笑了,咯咯的:“就你这么点儿体积,影儿似的,门缝儿装你都绰绰有余,你能挤着谁,谁又能挤着你?”

这美女导游开口一笑,顿然明眸皓齿百媚千娇的,张开老师就刹那ว间没了魂魄,眼镜片儿明晃晃照得美女导游好一会子睁不开眼。

到了此次旅游的目的地,大家都下车了,张开老师仍木呆呆坐车上。美女导游这时就挺温柔的口气,幼儿园阿姨似的说:“哎,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旅游?”

“谁说的,谁敢说我讨厌旅游?我就跟他拼了!”张开老师๲急赤白脸地说,“我是狂热的旅游爱好者,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常规意义常规形式上不咸不淡温吞水一样二傻子一样看山看水空劳神瞎忙活的‘屡’游。听准了,我说的‘屡’是屡次的‘屡’,屡教不改屡战屡败的‘屡’,不是旅游的‘游’。不,不是旅游的‘旅’!”

张开老师竟然有些激动,一口气说下来,脸都憋紫了,还差ๆ点没把自己的思想感情表达好。他更加慷慨激昂,不管好赖死活地往下说:“我梦想去荒山野林体验自然本真,去左冲右突披荆斩棘舍生忘死独自一个人儿迷路。”

这下就轮到美女导游傻眼了,她颇为ฦ痴迷地盯了神经兮兮但神采飞扬狂妄不可一世的张开老师๲,许久之后,竟然挺悲壮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唉,可惜了了,将就吧。我叫林红叶。下车。”

一下车,她就给张开老师买了根冰棍,奶油的。而她也就此忘掉了此次导游的职责,只陪着张开老师走着走着就脱๳离了旅游群众,消失于山林幽深处,不见了。

另据校长事后分析,林红叶的这一句“可惜了了,将就吧。”便基本宣告解除了张开老师这辈子可能打光棍的巨大隐患和危机。林红叶当然是感叹张开老师๲形象上明显存在的美中ณ不足,但又不舍他那感人至深的神经兮兮,也唯有“将就吧”,然后可惜了自己这一朵鲜花插在了张开老师这一堆牛粪上。

车站在得知张开老师๲这一脚踹出的爱情佳话时,其实是有些幸灾乐祸很开心的。他觉着那ว什么林红叶的一脚踹,虽结结实实踹在张开老师的干瘦屁股上,但也同时无比舒畅的踹在了他车站的心坎儿上了。车站真的很高兴,他从心里祝贺张开老师不久的将来娶个母老虎,三天两头挨踹,受欺负遭罪忍气吞声成为他的家常便饭,苦不堪言,一辈子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但在讨好张开老师๲的时候,车站还是很会假惺惺的。

车站假惺惺地说:“我真的忿忿不平,替你感到委屈和难过。你想啊,你想你张开老师瘦得这么เ有学问有本事的人,怎么一时糊涂ิ愣跟个ฐ母老虎交朋友呢。更可悲的、而且最不能容忍的是,你这爱情还是被女的给一脚踹出来的,这多么เ不够男子汉,多么没面子哇!被人当笑料传来传去的,好说不好听啊我亲爱的张开老师๲!我看你不如干脆把她辞退了,我让我妈再给你找个更好的,得了。”

张开老师听后,也立即一副挺兴奋的样子问:“有目标吗?”

“有啊,怎么会没有呢。我妈有个干妹妹也就是我干小姨就长得美丽又大方,我看跟你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还很很苗条的,绝对一流的精品美人哇!那心眼儿特别的好,差不多就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还很有钱,出手豪爽,说给我零花钱就给我零花钱๥,说给1oo的就不给1o块的。”车站非常郑重其事的强调说,“怎么样,动心了吧,要不要让我先给传个纸条捎个话呢?”

“不急。好事多磨,咱慢慢来。”张开老师一挥手,换了个话题问,“你小姨这么有钱啊,你有这么阔绰的赞助者,零花钱๥必定很充足喽?”

车站就一咧嘴:“嗨,别提了。总是不够花啊,惨哪!”

“那你,这会儿,”张开老师突然鬼头鬼脑嬉皮笑脸的问,“身上还有多少钱๥啊?”

车站就一惊,立即有些清醒,提高了警惕:“干么เ,我这会儿身上只有四块九毛五了,这也是截至目前乃至今后一个星期的所有流动资金了。”

“够了,我再添上五分钱,你现在就去给我买盒‘胡天黑地’牌香烟吧。”

“那我不就彻底宣告破产了!”车站大呼小叫道,“再说你都瘦得不堪入目了,再抽烟岂不更瘦得没法儿看了?”

“唉,你理解得还不够深透,还没充分认识到吸烟的严å重危害性啊。”张开老师๲非常耐心的晓之以理,“抽烟还等于自杀,进而言之,我都不怕自杀了,难道还怕再瘦一点吗?再瘦也๣算不了什么เ的。退而言之,与我的自杀和我的再瘦一点相比,你的暂时破产又算得了什么呀!”

“看来你是一定要让我破产了?”

“谈不上破产嘛,你有你小姨这么เ强大的经济势力做后盾嘛!你仍然可以假装替我保媒拉纤,从你小姨那儿敲一大笔中介费嘛!这也算是咱们师๲生第一次合伙做生意。好,赶紧买去!你心里就全当是你小姨掏钱给我买的。”

“嘿,我怎么觉着咱们这有点像是拐卖人口啊?”车站忍不住这样说。

“唉,管不了那么多了,本人辛辛苦苦为你的嘴巴平反昭雪,口干舌燥火烧火燎的,再不赶紧抽几口烟就很可能活不下去了。”

“我这不是给你提了一壶水嘛。你多喝水,灭灭火。要不,咱买຀盒便宜点的,两块五一盒的‘屁泚狼烟’牌就挺大众化也很实惠的。”

“两块五听上去跟二百五似的,有点骂人的嫌疑ທ。给老师买烟,本身就意义重大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别人想轮还轮不到,你就别再讨价还价的瞎客气了。喏,给你添上五分钱,赶紧买烟去吧,就五块钱๥一盒的‘胡天黑地’牌了,‘屁泚狼烟’的坚决不行。去吧去吧啊,听话。”

“嘿,简直就是无຀赖,抢劫犯!”

车站恶狠狠抛下这一句,气呼呼去了学校大门外的一个ฐ鼻涕老长挂胡子上的老头开设的一家最不卫生的小卖部买了一包最倒霉的“胡天黑地”牌香烟,并从心里但愿这盒香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