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文职工作。”
“一切文职工作。”
我把爸爸送上车，往后就是我一个人了。
我把爸爸送上车，往后就是我一个人了。
“我爸爸死了。”说完，她却又扑哧一笑，小孩子哭过之后抹了眼泪很不好意思的那ว种，我倒说不出什么来了，“你现在有时间吗？上我姑姑家来，我在楼ä下接你。”
“好的。”
挂了电话，我赶忙穿衣收拾。走到教师公寓楼ä楼下，看见安心，我走过去，她抓住我的手，脸上也仍旧ງ是笑着，“我爸爸死了，我以后就是真正的孤儿了。”
“什么时候死的？”
“前天，生病死的。”
“什么病？”
“还不是打牌打出来的病！走吧，你跟我上去，我二妈跟我妹妹也来了。”
安心的姑姑住在五楼，楼道很窄，我们走得很轻，怕吵醒了两旁的老师们。安心出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她直接就把我带进去。厨房就在门口，我先进厨房与安心的姑姑打了招呼，她穿着围裙ำ，手里抄着锅铲，十分热情地招呼我在客厅里坐。
客厅里电视开着，可是没有人在看。爷爷在打盹，安心走过去叫醒爷爷，说：“这是我的同学。”
爷爷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说：“爷爷好。”
他接着又睡了。
安心的二妈以手支颐，靠在茶几上，眼眶乌ไ黑，眼睛里是那种山雨欲来的时候天空的颜色。安心把我介绍给她，她抬起眼睛朝我点点头，又陷入沉思中。
安心让我坐在茶几的另一边，递遥控器给我选台，我对看电å视原本兴趣不大，又是在客中，又是这样的情形，所以把遥控器推让给安心。安心选好一个台，先问她二妈，说：“二妈，看这个台好吗？”她二妈仍旧只是点点头。
安心进房间拿出眼镜儿戴上，后面跟出来一个小女孩儿，安心说是她的妹妹。长得和安心不太像，脸圆圆的，嘴小小的，唯一和安心相象的是她的眼睛，水水的，灵气逼人，睫毛长得像屋檐。她倒是不认生，见到我就叫“姐姐”，问她多大了，说是七岁，又自顾自告诉我：“你知道吗？我爸爸死了，挺挺地躺在一个黑盒子里。”她一面说，一面学她爸爸的样子，很逗人。我却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她妈妈不管她。安心笑容可掬，朝她瞪了一眼，说：“不要在姐姐身上爬，给我安分点。”
“姐姐喜欢我。”她嘟着嘴，很无辜的样子。
“不碍事的。”我说。
我们玩得很克制谨慎，可是这样地闹究竟不好，也不好不和她玩，她纠缠个ฐ不停。安心示意我们去房间，她妹妹拉着我的手往房间里走。安心拿出他们家的影集，一页页翻给我看，有安心几个月大的照片，一直到最近的，又还有她父母的结婚照，两个人都很婉约地笑着，很有希望白头偕老。她的妈妈是那个ฐ时代的时髦美女，黑裙子黑皮鞋，白衬衣扎在黑裙子里面，头烫成大波浪型的，坐在海边的石头上，被风吹乱，头微扬，眼眺远方，似乎前方风光无限，又还有一家子人在天安门广场上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可是仍看得见火红的热情，我直夸安心的爸爸妈妈长得好，安心说：“长得好有什么用？！这么不成材，倒不如长得丑一点，安安分分过日子。”
安心的妹妹一直在旁边闹个ฐ不停，指着安心小时候的照片说是她，也确实是很像的。影集里没有她和她妈妈的照片。
我问安心说：“她现在在上学吗？”
“上小学一年级，不肯学，比男孩子还调皮，我看她长大了怎么办，吃苦的日子有呢！”
“你二妈总要管管她。”
“你看她那个样子。”安心朝客厅指指，她二妈似乎仍无限悲痛，有气无力地靠在那儿。
“她当初怎么会嫁给你爸爸的呢？难道她不知道你爸爸赌博？”
“怎么不知道，我爷爷还劝过她，可是她不听，我爸爸长得好，又会哄人，就结婚了，结婚后也还是死性不改。我以后绝对不会找这样的男人。我要考研，我要走出去，以后再也不回来，这边的人，除了姑姑和爷爷我都不想再看见。”
“你妹妹呢？”她妹妹在一旁自顾ุ自玩，很快乐，很可爱，换了我肯定舍不得。
“谁管得了她，我二妈肯定也还要嫁人，怕不带着她走？我二妈不嫁人也没有办法，我爷爷声称是不管她的，顾我还顾不来呢，哪有闲工夫管她们？我爸爸把家产输得精光，一伸腿走了，留下孤儿寡妇的真是造孽，其实他应该早点死，免得害这么多人。”
安心的二妈三十来岁，脸色蜡黄，精神萎靡，很有些见老，大约这些天打击太大，又前程未卜。我和安心聊了一会儿天，她进来叫我们吃饭。我们帮着端菜上桌。安心的姑姑脱了围裙ำ，洗了手，招呼大家一块儿过来。都默默地，只有安心的妹妹要这要那的，稍微缓解了气氛。吃完饭，带小妹妹玩了一会儿，也就告辞。安心送我到楼ä下，讲好明天一起去接她二表姐，我没有说安慰安心的话，看她的样子也用不着安慰。
安心的二表姐来恩施县城参加自学考试。我们到的时候离交卷还有半个小时。我和安心等在外面，又说起她的爸爸，安心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心肝？”
这实在让我很难回答，“如果我有这样的父亲，也会跟你一样。”
“刚听说他死了，我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后来回到家里，看到他躺在那里，才有一些难过，毕竟他是我爸爸，”安心抬起眼睛看着我，我说我明白，“我哭了的，她又笑，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可是后来我想难过都难过不起来，我对他一点亲情也没有，我恨他，现在他人也死了，我连恨都懒得恨，就当没有过他这么一个ฐ人。”
“恩。”
“我妹妹跟我当年一样，当年我妈妈死的时候，我十岁，什么เ都不懂，看见家里来这么เ多人这么เ热闹，我简直高兴坏了，我妹妹才七岁，她根本不知道死是什么一回事，所以她也很快乐。我们送葬的时候，就有人指着我们两姐妹说话，说好可怜，我气死了，我要他们的同情做什么！所以我要考研，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不可怜，你跟我一起考吧？”
“讨厌读书，也真是有意思，我从读学前班起就开始逃学，逃到เ今天却还在学校里。”我现在也还还，如果可以逃课是一定要逃的，躺在床上看书比在课堂上自由舒适。安心一开始劝过我几次，知道劝不下，后来也就算了。
“你想做什么呢？”
“不知道，我只是不喜欢被管束。”
一会儿安心的二表姐交卷出来，我们停止了谈话，一起去校外的小餐馆吃了一顿饭，从这以后，安心的爸爸从安心的口中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