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在人亡无见期,
闲庭系马不胜悲;
窗前绿竹生空地,
门外青山如旧ງ时。
怅望秋天呜坠叶,
赞元枯柳宿寒鸥;
忆君泪落东流水,
岁岁花闭知为谁?
(唐.李颀.题卢五旧居)
吐气如兰的娇弱嗓音,淡淡地回荡在空壁怀谷中,显得悲凄。
秋水翦瞳般的双眼,眷恋不舍的凝视着躺在花棺上面,俊逸粗旷的脸庞,视线随着颀长的躯体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一个定点上。幽幽的叹息声,再度响起…
她不只一次哀怜地想:也许,这往后的日子,唯有长伴青灯我佛,才能将仇恨的心平复,逐渐淡忘司徒文渊的血海深仇,了此残生。
“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啊!”举起袖口,轻按泪眼,幻珠为主子今后即将顿失依靠的境况,欷吁不已。
滴滴晶莹泪水,落在水袖上,晕开成一片水渍;而蒙上一片雾气的双眸,此时却有说不出的凄美。
她是让月神也羞于跟她一较美貌的秦岭大美女,辛掩月。
“该死的人是我,并非司徒哥哥呀!姜ä家姐妹为何不将矛头指向我,却偏偏对他下毒手?幻珠,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姜氏姐妹心肠歹毒,恐怕连蛇蝎都比不上。连对她们有照顾之恩的司徒家的唯一继承人都敢下毒,咱们又如何得知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小姐,你常对幻珠说:‘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咱们该想着如何替司徒公子报仇,才是要事,你可别胡思乱想,伤了身子啊!”幻珠激昂的声调,像是预见辛掩月会就此跟着司徒文渊而去似的,急切地在空气中回荡。
月前,号称中原第一的梧栖山庄少主司徒文渊突然暴毙,死因经件作勘验,得知他喝过的马奶酒内,含有鹤顶、蜈蚣、蝎、丹砂、石胆、雄黄、磐石,慈石及数十种不知名毒蛇提炼而成的巨毒,灵魂出窍的时间,快到连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年轻有为的生命。
下毒者不只要他魂归九霄,更要司徒家断后。
司徒文渊走的时候,并未娶妻,自然没有留下一子半女,而最有可能继承梧栖山庄庞大产业的,只有跟司徒家沾上一点血源关系的姜凤霜、姜凤露。至于她们为何要毒害司徒文渊?是为ฦ情或为财?此事不得而知,因为目击证人辛掩月地位卑微,她只是辛家堡堡主庶出之女、梧栖山庄收养的孤女、庄主夫人李祯憎恶的对象。她所做的证词,不足以令人采信(特别ี是李祯);没人(此没人,依然唯独李祯ງ一人是也)相信,司徒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会是谋杀亲夫的主谋。
“要是一开始我就答应退让,事情也不会演变到这步田地,都是我,都是我,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跌坐在夜凉露重的草地上,却丝毫末觉凉意,辛掩月纤细如玉的十指交握成拳,不住的槌打正隐立于崖壁上的一株灵芝仙草,打得它哀叫连连,不住发出细微的哀鸣。“小姐…
你有没有听到เ什么声音?”幻珠听见了。
双目惊觉地环顾四周,她咽口口水,怕怕的看着躺在花床上,司徒文渊待烧的尸首,见他一如刚才,躺得四平八稳、僵硬如斯,一副不可能突然跳起来说话的模样,更是毛骨悚然的猛打哆嗉。
空旷无人的断肠崖,果如传言,有着不干净的东西,老天爷呀!她才刚刚ธ及笄,还没有享受到人间真正的快乐,要是就这么死去,可怎么得了!还是先翘头,方是明哲保身之举。
一手戳着发凉的手臂,一手扯动辛掩月的衣袖,她骇怕的嘟囔“小姐,咱们…赶紧ู把司徒公子烧掉,回去了好不好?”
“我还想在此地陪他片刻,你想走,就先走吧!”丹凤眼抬起来瞄她一下,辛掩月哭得更是心碎欲死的说。
“可是…”焉有奴婢弃主ว脱逃,自行离去的道理?万一传出去,她幻珠的脸往哪摆?不行,撑也要撑到小姐跟她一道走才行。
胸膛奋力地鼓伏,她吸取氧气储备勇气,幻珠十分有义气的挺起胸,在好半晌后承诺“只要小姐不走,幻珠也不走。”
幻珠忠心义胆的个性,让辛掩月感动莫名。
情绪一激动,就会有些奇怪的动作出现。她下意识的在适才那株被她玉手摧残过的灵芝身上,再度挥动玉拳,敲到“人家”呼天抢地,终于忍不住连身带根的迸出崖壁,哇哇大叫为止。
“喂!小ีx59d1;๙้֡8;,你就不脑仆气一点吗?老夫刚想睡个一年半载,你就吵得老夫不得安宁是什么意思?听你哭了三个时辰,老夫料想你死了情夫,懒โ得跟你计较,结果你却得寸进尺,打得老夫无处安睡,太过分了!”
哟!好个ฐ鸡皮鹤发、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洁白如雪的胡须几乎垂到地上,目光如炬,直勾勾、气呼呼地死瞪着辛掩月,及吓到赶紧偎到她身旁的幻珠,然后视线往缩成一团的人儿后面望去,负手踱步的迈向“罪魁祸ຖ首”
研究似的目光,徘徊在花棺上,对着有如庞然大物的流线型曲线,小老儿更是吹胡子瞪眼。
“原来是为这小子扰人情梦,我不毁掉你的尸身,聊以戒惩,焉能泄我心头之恨!”说着就要扬起手朝司徒文渊劈去。
一声惊呼传至云霄,辛掩月挣脱拉住她不放的幻珠,整个人飞扑过去,挡在尸身上,坚决的目光无惧的迎向那小老儿,挑衅的说:“不许你动司徒哥哥,你要是敢碰他,我就跟你拼命。”
瞪着打算跟他同归于尽的清丽脸庞,一阵剑拔弩张的静默过后,他霍地迸出大笑,激赏地说:
“看不出来,你倒是挺维护这具破躯壳的嘛ใ!好,我喜欢你,决定收你为徒。”
听得下吧掉落,幻珠愣愣地瞪着怪老头,心里则直纳闷:现在是什么เ状况?怎么剧ຕ情急转直下,让她如坠五里雾中,丈二金刚的摸不着头须。
“小老头,你打算把我家小姐变成小灵芝吗?”眨着好奇的眼,幻珠忘记恐惧,颇感有趣的追问。
脚下一阵踉跄,未足三寸的身体,在听到她如此不识货的批评后,东倒西歪的差ๆ点跌个狗吃屎。
死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在心底把幻珠狠狠地臭骂一顿,小老儿温吞地拉直腰杆,在呛咳声中ณ频频抗议:“丫头,老夫曾几何时,要把你家小姐变成灵芝啦!你的想像力不要如此丰富好不好?”
“是你说要收小姐为徒的。你是灵芝,我家小姐不就是小灵芝了吗?”幻珠还是一脸浑沌的抗辩。
“xx”的一声,幻珠话刚说完,天灵盖马上被一粒馒头砸到。眯起双眼,她伸手抚了抚被敲疼的头,呱呱叫“哎哟,你怎么偷袭人啊?卑鄙!”
“谁叫你出言不逊,折损老夫的尊严,轻轻打你一下,只是略施薄惩而已,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老夫的坏话。”捻着胡须,他笑得彷佛是老顽童似的,令人不敢小视这言行亦正亦邪,天知道是灵芝还是人的“东西”
“小姐!”不依的低叫,幻珠以眼神示意,要她趁此空档钻出糟老头的身下,两人好相偕逃跑。
平日小姐老爱拉着她念什么孔子、老子、庄子、呆子的。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的道理,她可是背得滚瓜烂熟。就像她之前苦劝辛掩月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逃开小老儿,一切好商量。
司徒公子是已换成一阫黄土的人,而她们,却还有大好的光阴可过,要是死在这杳无人烟的鬼地方แ,她还不如回去梧栖山庄,让那对蛇蝎美人毒死的好。
“都告诉你老夫不是灵芝,你还紧张个什么劲!”吹胡子瞪眼,他不服气的反驳。“老夫只是幻化成灵芝的身形躲在崖壁中,刚想安安稳稳的睡上一年半载,就被你们两个小奶娃子吵醒的可怜老头一个ฐ,你们根本不必瞎操心,担忧小老儿对你们这对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有何非分之想。”啧啧有声的摇首,小老儿朝辛掩月走去。
无视于她戒慎的眼神,手指轻触罗衫,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死命黏在司徒文渊身上的娇躯推开。
“臭老头,不许你碰我家小姐…”尖叫似的嗓音没机会囔完,幻珠冲过来的身体再度让小老儿短手一挥,整个人朝后仰去“碰”地跌倒在地,一阵眼冒金星后,厥昏了过去。
“幻珠…”
“别紧ู张,你这聒噪婢仆,忠心是很忠心,就是大吵了。像只小乌鸦般叫得人心烦,老夫让她睡上半个ฐ时辰,咱们也好做个私下交易。”动手在司徒文渊身上又掐又捏,他头也不回的问辛掩月。“小娃儿,你真的不愿意成为老夫的徒弟?很多人想拜倒在老夫门下,老夫还不肯哩!”辛掩月愤恨地瞪着他,不发一语。
靶受到从美目传来的炽热光芒,他再度抿嘴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