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爱背诵打油诗的邵书记，已经爬在桌子上睡着了，看样子还没进入深睡眠，手又动一下，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李部长神志还算清醒，但就像患了麻痹症似动弹不得，只有两只眼珠还缓缓移动。白县长肚子倒是不咕咕叫，可像是着了风，嗝，一个ฐ接一个地打。洪主任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白县长变紫ใ的面孔，用右手掌由á上向下轻轻抚摸着白县长凸起的大肚子。手稍重时，白县长在朦胧中一瞪眼珠，“就好，就好，啊！”洪主ว任用亲切的口气安抚着。白县长虽已酩酊大醉，可还不时向倩妮投来异样的目光，这目光既令她兴奋又叫她多少有点儿害怕。上大学时，她就懂女人的自信来自男人的目光，这句话里包含着的真理。白县长那双眼睛总是停留在自己้的脸上，胸部，还有其它什么เ地方。她知道县长是什么人，也知道这种人，世上的一切他都能得到เ，而且白县长也决不是等闲之ใ辈。屋里同时进来四五个服务小姐，看来是要帮助搀扶客人，洪主ว任把眼一瞪，“干什么เ？以为ฦ我们醉啦？我们还早着呢！”几位小姐讪讪退下。白县长突然站起身，晃了几下，咕嗵又坐在软椅上，接着又站了起来再坐下。邵书记还在梦中做着打油诗：“我给大家来个《沁园春》吧……”李部ຖ长的身子不能动，可眼睛却会说话，用力看了洪主任几眼。这是洪主ว任才恍然大悟，原来领导要方便。洪主任累得满头大汗，就像哄小孩似地把白县长弄到เ走廊里，服务生很识眼色，七手八脚๐把白县长架到富丽ษ堂皇的厕所门口，都停住了手。洪主任自己้将白县长像抱麻袋似地抱进屋顶很高的大厕所里。倩妮始终跟在后面，可又插不上什么手。她站在男女厕所之间的洗手池边，从镜子里看到เ自己白的面孔，嘴唇白白的挺难看，补补妆吧？可手包在雅间里。她焦急地望着洪主任和白县长的背影。洪主任把白县长扶到挂便器跟前，从后面搂着这位县太爷。白县长的面孔从挂便器上方的大镜子里反射过来，就像一个半醒半睡的孩子，嘴就像睡梦中ณ人那样叭叽叭叽地嚼着，虽然会站立，可完全是一副无意识的样子。倩妮站也不是，离开也不是，觉得很尴尬。她没有离开是因为想起洪主任讲过的话。她说白县长这个人是绝顶ะ聪明。他和人打交道时，要反复考验你。她考验人主要是用酒。先看你喝不喝酒，喝得是否痛快，然后灌醉你让你酒后吐真言，听你说什么，最后，看你酒醒后怎么เ去讲述喝酒的事。另外一招，也是最要命的，就是他自己้装醉，故意出丑，然后看你怎样对待他，这是决定使用不使用你，信任不信任你的最后关口。想到接受“考验”的说法，倩妮马上把迈出的脚收了回来。万一今天白县长又要考验别ี人呢？倩妮有些犹豫。还是洪主任，毕竟伺候领导多年，眼睛里真是有水,他看到白县长站了半天没动静，就弯腰给县太爷解裤子，裤子脱到了位，后边白屁股都出来了，可白县长仍然靠在洪主任肩上闭目不动。本来想走开的倩妮，此时却睁大眼睛盯着洪主任。她看到เ他俩的正面，因为墙上的大镜子也只能照在他俩胸ถ部以上。可是她从背后猜测洪主ว任的动作是毫无问题的。洪主任用右手从裤ไ裆掏出白县长的小弟弟，左手搂着腰，同时全身使劲扛着歪着身子的白县长，叫倩妮感动的是，他还像哄小孩子尿尿那样，嘴里嘘เ嘘的吹着哨。两分钟后，洪主任右手握着白县长的小弟弟轻轻抖抖，再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裤裆里，最后把裤子恢复原样后系好。刚出学校门儿的倩妮，真不知道该用什么眼光看待眼前生的一切，洪主任的举动惊得她目瞪口呆。她趁洪主ว任还没转过身，赶紧快步跑回贵宾厅。她从内心，自内心最深处的地方แ想笑，她想躺到地上狂笑不止，直到内心的郁闷彻底消เ除。原来在倩妮心里，人只被分成两类：男人和女人。从今天开始，她才懂ฦ得这种划ฐ分过于简单，世界远比她想象得复杂多啦。过去从反映清代故事的影视作品中ณ，她知道世间除了男人女人外，还有主子和奴才之分。倩妮从上小学开始，内心深处隐隐觉得书本上说的和现实社ุ会有很大区别，书本里的话永远透着霸道，甚至全是假话。所以她排斥所有的书本。北京知青，那位留着剪头，充满爱心的李老师教会了她适应社ุ会。当时她觉得除了李老师，其他老师不是糊涂就是故意说谎话，因为全社ุ会的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过去，倩妮一遇到男性，就在心中悄悄的和刘俊做比较。比着比着就觉得刘ถ俊啥也不是，而且永远都不会有出息，因为他是一个体贴人，有耐心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大出息？一定是个胸无大志的庸人。只有那次因为办案，被刑é警中队的“陈营张”强迫后，她在高级而柔软的席梦思床上，在那一盆康乃馨前面，她轻轻地哭了，因为她想到了温柔的刘俊。回到贵宾厅，她望着摇晃的白县长，还有搀着县太爷，满头大汗的洪主ว任，当他俩走进那扇装饰得豪华而高雅的大门时，她第一次觉得男ç人们真可笑。如果说白县长已๐经醉得人事不省，那ว么，他是如何站立和走路的？如果是装醉考验自己的下级，刚才那种行为ฦ又怎么解释？不管咋说，男ç人们都挺可笑！他第一次对男人产生了蔑视感。刘俊那副腼腆真诚的样子还是挺惹人喜欢的，可是这个社ุ会里他永远是个ฐ市井小民。倩妮愿意感受温情，但是她更热爱生活，热爱那种物质上完全有保障的体面生活。她其实对自己要求很高，有时希望生活在十九世纪的法国，而且是社会的优越者——贵族。黄河边小镇上清苦生活，以及春天里遮天蔽日的沙尘，夏天无可逃避的酷暑，都令她厌恶。她最惧怕的是，小镇里居民的麻木和对人生的苟且态度。她知道洪主ว任从本质上和自己差不多，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而已๐，又有谁愿意当奴才？她望着满脸汗水，正忙着给白县长沏茶的洪主任心里誓，自己宁可终身不嫁，也决不能ม委身上像洪主ว任这样一个奴性十足的男人。当大家正准备散摊，白县长似乎也有些清醒时，洪主ว任请示一下已๐把魂魄找回来的李部长，这位靠练功而取得高位的部长，他点点头，示ิ意着，让洪主ว任招呼诗人邵书记。洪主ว任的手刚ธ碰到邵书记的肩头，邵书记的身体猛地一震，冒出一句俚语：“蒙古人吃莜面，汉人吃蒙药，中国人都过圣诞节！”然后打个激灵坐了起来。倩妮是头一次见这么多领导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