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晓知花重影2
握着执念，云绛砂重又扣紧心弦，一转眼瞥见摆在衣物上的细长银钗，有了主意！
“可是，大少奶奶不知，便是因为ฦ绛砂太过愚钝ๅ，才常被三少爷责骂的呀。”云绛砂黯然垂下眉来，面露幽楚之ใ色，“三少爷风正心高，才智过人，因而也只中意聪明伶俐的丫ฑ鬟。可绛砂偏笨拙得很，凡事总不顺三少爷的意。而昨日——”
那一刹，蓝茗画的眼里分明掠过一抹奇光，又在瞬间敛去锋芒，而后不动声色地试探下去：“这三少爷确是心高气傲惯了，被他教训过的丫ฑ鬟可也不少。”她支起颌笑得媚若桃李，言语间更是极度的漫不经心，“嗳ã，那我倒也好奇，丫ฑ头你究竟是瞧见什么了？”
亭内四凳环桌，皆是用白石所砌。石凳上镂着兰竹隐纹，石桌上有清茶溢香。只等半盏茶凉透，却始终不见桌前人动口。
不由á得回想起临别ี前的夜晚，二姐水沁泠曾留给他的一番话——
这样心虚地想着，不禁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信函，忽感觉身后一阵细微的骚动，伴着几个丫ฑ鬟间窃窃的耳语：“快看啊，竟是三少爷呢……”
“天哪是三三三三三……三少爷……”一个站在排尾的小丫鬟激动得舌头都打了结，“我我我我我……我居然看到三少爷了……”
“那，绛砂先谢过三少爷了。”云绛砂微微颔首，睫儿弯弯，唇儿翘翘。始终凝视着他的神情在暮色的遮掩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与恬静。不知暮色深了几许，少女的桃花眼里缓缓流出柔软的笑意，似温吞吞的水，一如她此刻๑的话语，“从前我总听阿舞说，水家三公子清心寡欲，日日抄经念佛，事事皆不关己。我便也跟着以为，三少爷是个冷情的人，视一切为过眼云烟，因而会很自然地忘记从前的那ว些琐事……”
水源沂的脸色乍然一变。她怎么——怎么เ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呵！若非当今朝廷与武林不和，若非二姐水沁泠是当朝丞相，自己又怎会插手管起蓝茗画的事……
“嗳，靛秋你快瞧，咱们的三少爷可又是在写字了？”
“嗳ã，说起来，与他一同回府的那个ฐ丫鬟——”身边的晚榭似乎想起了什么，正要开口，却被靛秋暗中扯住了衣袖。
“可惜，你让我失望了。”水源沂轻描淡写地道出这个事实。而后他松开她的手，眸中的杀意也在瞬间隐没。他甚至，不屑于杀她。
殊不知，方才自己那ว一掌仅是试探她——使的是“狐月掌”。人在前面出掌，掌风却是绕过了半月的弧度从对方แ身后袭来，便如同障眼法。一般习武之人只会本能ม地从正面接招，而她却是察觉到เ身后的掌风回过头去看……
“哦？”但听一阵“簌簌”声，少年已轻盈落定在她面前，俯下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她阖了眼避开他的目光，忽然又睁开，却是“哈”地大笑出声，“怕！我可是怕得很呢！”她舒服地仰靠着树干，眼睛直视着他的，闲适的神情更像是早已解脱，“不死多好！可以吃喝玩乐่，可以把酒言欢，可以跟相爱的人厮守到เ老……”她的眼神温柔了下来，唇角微翘，一副欣慰又贪恋的神情，“可是又能如何，不得不死啊……”蓦ย然心弦一动，她忽地以手背遮住眼角，卷翘的长睫也黯然垂了下来。
她的声音忽然哽咽住了，紧连着是低低的啜泣声，仅须ี臾间又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声音却还是嘶哑的：“三少爷，事到如今，绛砂只有一事相求……”她细弱的声音颤抖且小心翼翼，“等我死后，你能ม不能将另一枚紫玉耳坠也送给我……我是个ฐ贪心的人，偏只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你若不将另一枚也送我，我在黄泉路上也不会走得踏实的……”
云绛砂蓦ย地紧咬住唇，竟是在含泪而笑，“呵呵，这成对的紫玉耳坠，即便只能在阴曹地府戴，即便只能戴给黑白无常和那ว些小鬼们看，也是好的啊……”她胡乱地用衣袖抹了一把眼睛，正要继续伸手去解颈上的细绳时，却被另一只手轻轻捉住。
“你不会死。”水源沂握着她的手，力道并不重，却足能将指间的温暖传递给她。他便那ว样平静地，却不容否定地告诉她：“我不会让你死。”
他的手指，那样白皙，那样修长，那ว样美丽得如同雪池莲花，偏又温暖无比。
云绛砂呆呆地凝视着它许久，忽然却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肩膀微耸，竟无声地哭了。斜阳草树鎏金，将她蜷缩的影子凝成了泼墨的一点。
她哭得很小心，水源沂便不发一言地站在一边。好半晌，待那微薄的余晖也退隐而去，却听到对方แ用最忍无可忍的哭腔说：“好痛……娘的，我真的快痛死了……”
第六章缘愁似个长1
那ว日，云绛砂里外都是伤地回了水府，自此卧床不起。水源沂亲自为ฦ她请了大夫，并安排了下人照ั料她。而待她调理至能ม下床走路，已是大半个月之ใ后。
水源沂心知云绛砂是故意偷懒，却也没有当面拆穿。只在水杏云榭๓碰见她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以后你便是我房里的丫鬟了。”
同样是个云雾未散的清晨，云绛砂正顽皮地追着漫天粉黄色的杏花瓣嬉戏，一听这话不禁微微一愕，停下脚๐步望向方迈步入园的锦衣公子，“嗳ã？三少爷不是一向不喜欢收丫鬟的吗？”一面说着一面又笑嘻嘻地迎上前去，贴近了他道：“何况啊，绛砂重伤初愈，定是手脚๐笨拙得很呢。”
水源沂不以为然地睨了她一眼，哂道：“你以为本少爷真能指望着你做点什么？”
云绛砂立马横眼瞪他，狠狠瞪他，“喂，你别忘了！我可差点为ฦ了你而送命！”那一次刻骨铭心的痛，她云绛砂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水源沂微微勾起唇角，而后移开目光，望着满树的杏花闲意地道了一句：“抱歉，我倒真的忘了。”
这一笑果真是云雾清浅，逐水无痕。不等云绛砂张口分辩，却又见他在瞬间敛去笑意正了神色，“她终究是我嫂嫂，我不能ม动她。不过可以暗中除去她安排在西内林店内的那些爪牙，如今魔教再起无望，她自会怀恨于心。而她第一个想要除掉的人，必定是你。”
停顿半刻后他又接着道：“你因我受伤，确是我欠你的。而我，虽能力有限，却也会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
那最后的一句，无疑是对她许下的承诺。
云绛砂静静地听着他说完，眼睛失神地注视着地面上层叠的杏英，良久，却突兀地问了一句：“你说，弱者的生死是否通常由强者主ว宰？”
而不待对方回答，她又自顾自地接下话来：“我曾以为，聪明人行无所惑。因而即便离开了葬夭谷，即便丢了银针暗器，靠着这点小聪明，我同样可以应付得来。”她笑了笑，有一些自嘲，“可是当有一天，敌人的剑尖只在我胸ถ前一寸处，而我却毫无反击之力时，我才明白，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太一厢情愿了啊……”
听着她言外有他的话语，水源沂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却还是安静地听她说下去。
“呵呵，其实一厢情愿的人有很多啊。”云绛砂转瞬又换上了一副调侃的口吻，无所顾ุ忌地笑道：“比如我奶奶，她明知道我不是学武的料子，却硬要在临死前将她毕生的功力都传授给我，结果，还不是被我糟蹋了？”说罢又无所谓地耸耸肩，倒从不曾为此惋惜过。
原来那几十年的浑厚内力，竟是她奶奶授予她的。水源沂心下了然。
“而我呢，就更不用说了。一厢情愿地偷溜出谷来找人，一厢情愿地丢了祖传暗器只为混入水家，更一厢情愿地以为——”云绛砂神色一黯，没有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