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碧皱眉,抬头瞅他一眼。
顾小白犹豫片刻,说:“不认识。”
阮碧眉头微皱,说:“大哥,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请坐下来说吧。”
秀芝又扑过来,攥着阮家轩的胳膊说:“大少爷,大少爷,这是五姑娘的闺房,虽说是兄妹,也是男女有别,请大少爷赶紧出去吧。”
阮碧奇怪,伸手揭开帐幔看了一眼,原本守在床前的小丫鬟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喉咙太难受,她下床,趿了鞋子,扯过床头的薄襦袄穿上,摸到桌边,水壶是空的,涓滴不剩ທ。沿着墙慢慢地走到外间,还是没有人,门窗紧ู闭,光线幽幽。
阮碧沙哑着嗓子问:“可以给我拎一壶开水吗?”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阮碧抬起头,心想,如果日日抬头低头这么频繁,指定三十岁不到เ就颈纹纵横。可知这宫廷当真是折磨人,除非是做太后。可是有不经妃嫔直接当太后的吗?显然没有。
赵皇后上下打量她,从脚到头,又从头到脚。见她一点也不紧ู张,似乎还微微走神,有点诧异。不过,话还是照ั原来商定的说:“气度从容,怪不得真人喜欢,我瞅着也是喜欢的很,若是早些认识,便要跟真人抢上一抢。”
太后失笑,问“你又不收徒,抢来做什么?”
赵皇后带点天真地口气说:抢来做妹妹,我从小就盼着有个ฐ妹妹,象小棉袄一样的暖心窝,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谢贵妃笑盈盈地说:“这有何难?只是真人的俗家弟子,姐姐再收她做妹妹就是了。只是这么一来,这位阮五姑娘怕是成为我们大周朝最有福气的女子了。“
这话用心真险恶,如果阮碧是大周朝最有福气的女子,那生下九五至尊的太后是什么?不过谢贵妃每回出手,都是把阮碧往宫廷外推远一步,所以她也乐意听着低眉顺眼,乖的不行,绝对不打扰大老板们的表演。
赵皇后淡淡地说:“贵妃妹妹此言差矣,要论福气,这天下还有比母后更有神气的吗?“
阮碧在心里“咦“了声,赵皇后也不笨,不知道谢贵妃如何应对?
谢贵妃呵呵地笑了起来,说:“是我没有说全,庶民里面最有福气的,母后何许人也,跟庶民比,岂不是欺负她们?“
果然是个厉害人物,阮碧深心先许。
一旁้的太后也乐了,说:“明珂这张小嘴说起话来比外面的黄鹂还动听。“
“母后,我可不完全叶,你岂可拿我比扁毛畜生?“
太后笑着说:“好了好了,是我错了。“
阮碧偷偷看赵皇后,只见她神色不变,但是眼神略显无奈。看来这样的遭遇战,她们打过多回了,多半都是她吃瘪。
“阮五姑娘,年初ม便听说了你,如今是真正见上了。“谢贵妃笑盈盈地说:“真真是画儿一样的妙人儿,看来是我家明月瞎了眼。”说罢,一双妙目一眨不眨地看着阮碧。太后与皇后也听说过阮碧的“绯闻”,目露好奇地看着她。
“说笑了。”阮碧说,“说起这事,小女子十分汗颜。年初,去延平侯府赏梅,梅林太大了,小女子又是第一回去,竟然迷了路。后来遇到เ谢二少爷,方แ才脱身,不想传到外头,便成了我为ฦ。”
谢贵妃拿过茶杯浅啜一口,目光里透出一点冷意。“如此说来,是我了?”
这个问题可难回答了,若是说她无中生有,那是犯上。若是说她没有,便是自打耳光,欺上之ใ罪。阮碧虽然不想显露峥嵘,但是她如此步步紧ู逼,就不能不应战了。职场多年,她懂得以妥协求团结则ท团结亡,以斗争求团结则ท团结存。于是说:“确实——”
一干人等脸色都变了,待立一旁的大太监低喝一声:“大胆!”
“———《道德经》有曰:有天下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又曰:有无相生。可见这有无便是一回事。我不曾有为谢二少爷伫立雪中ณ之心,但落在他人眼里却有为谢二少爷伫立雪中ณ之行。我有中ณ生无,贵妃娘娘无中生有,原属一回事。”
她巧词夺理把大家都说愣了。
一会儿,太后回过味来,笑着对紫ใ英真人说:“你这弟子果然有十分的灵性,一番有无同源让她说的别有趣味。”
紫ใ英真人看了阮碧一眼,说:“太后别ี夸她了,她年岁小,还是应该以修身养性为主,别白白浪费这份聪明,一个ฐ劲地信世智聪辩上走了。”
太后冲阮碧招招手,说:“过来,让我仔细龌龊。”
阮碧走到她面前,她拉着她,细细地打量一会儿,问今年多大?几月生日?可读过些什么书?
阮碧一一回答,十二分的乖巧模样。
赵皇后俏笑着说:“真人,你看看,这下子太后也要跟你抢了。“
太后笑着说:“我又不收弟子,抢来何用?”
谢贵妃笑着说:“太后不是还差一个儿媳吗?“
太后眸光闪烁,松开拉着阮碧的手。
阮碧忍不住看了谢贵妃一眼,心道,与你无怨无恨,你怎么总跟我过不去呢?她的一番乖巧,经谢贵妃口里就变志了别有所图。谢贵妃与她眼光接触,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转开了视线。
好好好,你既然不想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阮碧暗暗下定决心。
这以后,太后兴趣缺缺。
紫英真人识趣地拉着阮碧告退。出了西华门,听到外面大街上的人马喧哗声,阮碧竖起耳朵去听,这才是真实的生活,鲜活泼辣的。紫英真人见她听到俗世的声音却一脸双喜,不由á地冷笑,说:“你便这么一点出息?“
第2章婚事不成
阮碧冲她粲然一笑,说:“真人怎么好端端地生起气了?”
紫英真人不理她,闭上眼睛假寐。跟她交手多次,早就见识过她的厚脸皮与能ม言善辩。脸皮没有她厚,辩又辩不过她,真是无可奈何。
“真人,你看外面。”阮碧推着她,指着车窗外。
大周商业达,沿街都是商铺和挑担的商贩,有男ç有女。名门世家讲究女子娴雅贞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而出来也要戴个帷帽,绝不能抛头露面。普通百姓要讨生活,自然没有这么多规矩了,夫妻一起出来做生意的并不少。便是一起逛街购物的也不少,只是不象后世手牵着手并肩走着,丈夫多半走在前面,妻子则落后半步。
紫ใ英真人顺ิ着阮碧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对卖糖人儿的挑贩夫妻,大概二十出头,相貌平常,身着褐色粗布。汉子专心致志地吹糖人儿,媳妇卖糖人儿,若是没有人买,便温柔地看着自家的丈夫吹糖人儿。天气太热,汉子的额头一片晶莹的汗珠,媳妇心疼地掏出手绢,踮起脚尖轻轻地擦拭着他的额头。汉子转睛看着她,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紫英真人微微动容。
马车咕噜噜地向前,把这对平反的夫妻仍在后面。紫英真人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看着阮碧。“姑娘想和我说什么เ?”
“我想说的,真人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就这样子简简单单地活着,也不错吧。”
紫ใ英真人嘲讽地说:“姑娘说要简单,天下人怕都要笑了。”
阮碧苦笑一声,说:“我何尝想步步机心、营营碌碌?只是不想成为他人的鱼肉,真人莫要怪我就好了。”
紫英真人一时无语,她确实没有理由怪她,一直都是他想利用阮碧。收她为俗家弟子,也是考虑到可以名正言顺ิ地带她入宫。“罢了,罢了,你既然无益于荣华富贵,我也不强求了。”
谁不爱荣华富贵?可是人生若只有荣华富贵,那是何其苍凉。这话只在阮碧肚子里嘀咕了一下。“谢谢真人。”
紫英真人嘴角一撇说:“到如今,你还要叫我真人?”
阮碧又粲然一笑,说:“多谢师傅。”
紫英真人眉心微蹙,说:“听着别扭。罢了,没有人的时候,还是叫我真人吧。”
阮碧呵呵地乐了,眉眼舒展,不带一点机心,和普通十三岁的少女一样。
紫ใ英真人看着她笑靥如花,心情也跟着亮丽ษ起来。虽然脸皮厚不过她,心思转不过她,辩论也赢不了她,但是内心还是十分欣赏她。倘若换一种方式相见,没有各自的立场与私心,恐怕能ม成为忘年之交。
只是,赵皇后……
想到赵皇后的处境,紫英真人的好心情便又荡然无存。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如何能看着她在皇宫里步步维艰?要不是当年自己赞她一句“面相贵不可言”,先帝和太后也不会选她为太子妃,她的性情原是不适合皇宫的,说起来还是自己้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