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略略浏览，喝——有图表，有数据，有实例，一份整整齐齐的报告，看得她掩不住惊讶。
“当这个总经理，我就没时间照顾ุ你和你爸了。”这个理由对妈妈来说很充分。
“好。”她才想起还没吃午饭。
“青青，快坐下。你妈说这几个星期都在补课，我就炖了你爱喝的老鸭煲。”叶妈妈招呼水青。
每每轮到白子西言时，字正腔圆的美语流畅过耳，再加上他的中ณ音微沉，就算不太能分辨好坏的人也能听出他的优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由á他念来，仿佛森林中的幽泉，精灵般的绿。水青相信他同自己一样，在英语上下了很大功夫。天生的语感固然重要，但在非英语的环境里，想要维持高的水准，其实很难。
这时补差班的阵容一头雾水。既ຂ听不懂ฦ，又不能把沈月规定要复习的课文看进去。不免窃窃私语，不免声音稍稍大起。
想她从幼儿园到初ม中毕业，一路辉煌历史。成绩名列ต前茅，担任各种学生干部，最多时六道杠（小队+中队+大队长）外加一路长牌。在这里注明一下，这和她胆子大小或者能力高低无关。成绩好，老师就喜欢，喜欢了当然就让你当干部，这是学校千篇一律的做法。
“三十号。”芸芸说。
她的头有些晕乎，眼前的东西左晃右晃，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疑惑张望，原来是酒吧，平时觉得非常奢侈，绝对不会来的地方แ。
白子西！蓝色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知道了，所有的凄惨都拜这个名字所赐。如果没有暗恋他，就不会成绩一落千丈。如果没有一落千丈，考了三流大学，她也不会憋口气，硬要出国。如果不出国，她也不会在这里成了无根的浮萍。
虽然是国内的第二大民族，但是人数也只占百分之三十多一点。虽然政治家老是喊什么团结的口号，但是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这一头说华人很优秀，应该承认独中文凭，转过头来又说什么你们华人不爱国啦没有说过承认独中文凭之类的话啦什么的，或说出一些煽动性的言论华人在我国要进国立大学可不容易。那可不是看分数的，是看种族的。你是华人？成绩全国第一？噢，抱歉。不一定进的到เ你想要的大学专业。可能还得在报章上哭诉，叫那些华人政治家去争取啊。土著？分数在及格线就好！什么大学都好商量，只要有余额。所以只有少数就读国中，成绩优秀的华人才能进到国立大学，其他什么独中ณ，私立中学，国中的学生嘿嘿，抱歉啦。你们要就出国，要就自费就读私立大专。
大家都不容易啊不管是在内地，港澳台的华人，还是在海ร外的华人，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啊。
“爸，妈，职高不是挺好，我可是凭真材实料考上的。再说，因为好几个ฐ同学考上职高，都庆祝过了，这叫我怎么跟他们说？”云上想钱想疯了，连他这样的都收？它不是全省最好的高中ณ吗？不重升学率？不讲分数线？
“你那ว些都是什么同学？”叶爸一听，皱起眉，看了叶妈一眼，被报以苦笑，心下明白为什么她急着让自己做这件事了。“你不去职高，需要跟他们多说什么？庆祝过了，就当提前恭喜你升云上。”本来对儿子升学这种事，他期望不大。打算等离离高中毕业，要么出国拿个学位，那ว么就跟着他经商。但这孩子近一年来交得那ว些朋友，让他担心。去云上还真对，好学生那ว么多，学坏也难。
“名牌高中ณ对将来申请留学也有帮助。”这句话是韩宜农说的。
“老韩说得对。”姜如说，“这可真是大好事。”
吃罢饭，父母们在厅里继续聊天，水青被叶陌离借口买零食拉出门去。
“是不是你？”叶陌离终可一吐为快，张牙舞爪，跟头狮子一样。
“什么？”水青耸高了眉头，双眸像狐狸般黑亮。
“你撺掇我爸妈把我弄进云上的，对不对？”他狠不得掐住那细细的雪颈，逼她招供。
“我没有撺掇。你妈妈要是没说，我还不知道你考上职高。”她只是给了些暗示，表达了某种遗憾而已。叶妈聪明！
“少来。”叶陌离不信，“明明他们听说我考上职高，高兴得要命，老爸还奖励了两千块钱。才几天，他们就改主ว意了？”
“我不知道。”水青一赖到底，奖励？算哪门子的？“可能因为你表现太出色了。”
“．．．．．．”他表现出色？
“你想，以你本来的成绩，中ณ学都毕不了业。谁知，补了补课，你就考上职高。证明什么？”水青正经得给他分析，“证明你聪明啊！他们肯定想，临时抱佛脚，你都能进步这么多，要是在一群最优秀的师资面前，还不来个质的飞跃？”嘴角有些忍不太住得勾起。
“．．．．．．”原来是自己的问题？叶陌离开始检讨。
“青姐姐狡猾！”一个比豆腐还稚嫩的声音。
“青姐姐骗人！”一个ฐ比夜莺还美妙的声音。
紧ู箍咒来了，水青头疼。
阳光还未沉没，三栋小楼ä后的池塘里开满了纯白纯粉的荷花。塘边一片小小芦苇，在瑰丽ษ霞色中ณ，仿佛高傲的金色尾羽。
无风，芦苇动了起来，左ุ摇右荡。一支竹竿点地，一只网兜翘起。刷，刷็，刷——两个小小的人儿从里面钻了出来。一身泥巴，像泥鳅。
一个ฐ蓝衫，一个粉裙ำ。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一个ฐ十一二岁，一个十二一岁。一个叫肖申宝，一个叫肖申贝。两ä张一模一样的可爱小脸，因为他们是双胞胎。他们的父亲是远洋轮的船长，一年中ณ**个ฐ月在海上。母亲和水青羽毛的爸爸们是同事，属于小小科员。
宝宝贝贝非常讨人喜欢，除了他们俩那张嘴。说真话的嘴。说真话的，很大的，嘴。
有时候很好用，譬如水青向小学部的他们套取中学部叶陌离的消เ息时。有时候帮倒忙，心里喊救命，譬如当着叶陌离，拆穿她无辜的假面。
“宝贝来。”这一点身为同长多年的离哥哥也是了解非凡，亲热围上去，“为什么说青姐姐说谎？”
“哥哥你刚放榜时，青姐姐就来问我们了。小宝说哥哥考上职业高中，还很高兴自己的好朋友也考上了。青姐姐问，是不是那些猫猫狗狗的朋友。”小贝蹲下身，把红虫放进水桶里。
“嗯，我还说哥哥朋友里没有叫阿猫阿狗的。”网兜里有蜻蜓扑闪，让小宝心不在焉。
“韩水青。”叶陌离又喊上全名了。
“宝贝，你们俩玩什么呢？”水青也不怕穿帮。她的确是向宝贝确认了叶陌离和他那些朋友的消息，怕自己้的记忆偏差ๆ。
“钓蜻蜓。”小宝说。
“捞红虫。”小贝说。
“那ว么晚了，妈妈会担心的，赶紧ู回家吧。”水青还是小学生时，也和他们一样，跳进池塘都敢。
“别扯出去。”叶陌离野草头快变成喷火头了。
“怎么？”水青双眼一眯，嘴型一拢，“我早知道你考上职高，而且还有你那些哥们儿。我在你妈面前不过提了下，又顺ิ口把云上扩招加强班的事说了，就这样而已。”的确只是这样，剩ທ下的跟听者的领悟力有关。
“就这样而已๐？”叶陌离气得握拳，“你居心不良，硬拉我进云上，毁了我的美好生活，坏了我的理想人生。就这样而已？”
“美好生活，理想人生？”水青呵呵笑，“抽烟喝酒，打架交女朋友，这生活，这人生，你喜欢？”
“对，我喜欢。”她怎么知道那么เ多？不小心瞄到เ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宝贝，简直就是两监视器。
“那劳动改造，法制ๆ教育，牢里窝头，铁ກ窗明月，你喜欢不？”可不就是他的未来。
“我喜——不喜欢。”叶陌离回过神，“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水青觉得跟他说道理没用，就得恐吓，“你照此展下去，总有一天，替你那帮哥们儿背黑锅，蹲大牢。把你爸急死，把你妈气死，把你自己后悔死。法庭给你判个ฐ十来年，要是正好我倒霉被你看到เ，你就拉着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直说姐你怎么不早点劝我。”
“我．．．．．．这种事不可能生！”天方夜谭，不知所谓，但说得他心里还真犯怵。
“不可能ม？”水青转身就走，带起一宝一贝，送小家伙们回家，“跟你赌，这周之内，他们就让你帮忙行窃看风。你要是觉得做这种事无所谓，我也无所谓。大不了，等你四十岁从山上下来，还是一条好汉。”没人待见的好汉。
呱——呱——青蛙都应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