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质本洁来还洁去 “对诺贝尔文学奖我不感兴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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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在清醒的时候,思绪还会回到他深情依依的杭州。

巴๒金还记得他准备离开宾馆之前๩,有位崇敬巴金的青年姑娘,特意从书店买来一册巴金的小说《家》。她希望在这本书的扉页ษ上,最好能留下巴金亲笔题写的一句话,作为她一生中最珍贵的纪念。和她有同样心情的工作人员们都纷纷效仿,最后,大家都准备好了书๰和笔,希望巴๒金能ม满足他们的要求。

巴金在下榻的东京京王广场饭店里,依然宾客如云,几乎每天都有日຅本友人前来探望。身边人都关心巴金的身体,可是巴金始终坚持一定要会见来访的客人,他对身边人说:“我既然来了,就要尽可能ม多的见些老朋友,不要拒绝任何人的来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我到เ了东京,晚上商谈日程时

巴金是这样回顾ุ往事的:“我是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下旬到เ横滨的。我怎样到เ日本去,在最近修改过的《关于〈长生塔〉》这篇文章里已经讲过了。至于为什么要去日本?唯一的理由是学习日文。我十六、七岁时,就在成都学过日文。我两个ฐ叔父在光绪时期留แ学日本,回国以后常常谈起那边的生活。我们对一些新า奇事物也颇感兴趣。后来我读到鲁迅、夏丐尊他们翻译的日本小说,对日຅本文学发生爱好,又开始自学日文,或者请懂日语的朋友教我认一些单字,学几句普通的对话,时学时辍,连入门也谈不上。……”

在经历非人折磨的昨天之后,如今的巴金忽然感到自己的人生正在经历一个新的转折。他不明白人的命运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波折。他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中ณ表现戏剧性的转折,然而他没有想到เ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人间戏剧ຕ的主角。日本人对于来自上海的巴๒金竟会表现出那么大的热情,而且他看出日本读者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在巴黎通往郊区的高速公路上,驶来长长一列ต由小轿车组成的车队。巴金就坐在中间一辆车里。此行也是事前๩的固有安排,他要前往距巴๒黎五十多里的吉里市,继续寻找他在法国生活过的地方แ。

巴๒金也希望把从前的往事都告诉给法国同行:“那时我来法国,当然想在课堂和书本上学到一些东西,结果让我大失所望。欧洲并不是天堂啊!夜里,没有朋友来的时候,寂寞难以忍受,我像盲人一样地在街上彷徨。我的孤寂一夜一夜增加,而且我的心也痛得更厉害了。我眼里只看见被工作摧残了的忧愁面貌,我耳里只能听见一片悲哀的哭声,总之,我眼前的黑暗一天一天地增加了。从报上我知道某一处有许多人在为饥饿而哭,某一处又有许多人像猪羊一样被人屠杀,甚至最僻远的地方也๣送来了悲惨的消息。这是大批的人造灾祸。此外还有个ฐ人的不幸、

这里毕竟是萧珊的家啊!

“今天是萧珊逝世的六周年纪念日。六年前的光景还非常鲜ຒ明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一天我从火葬场回到家中,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过了两三天我渐渐地安静下来了,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想写一篇纪念她的文章。在五十年前๩我就有了这样一种习๤惯,有感情无处倾吐时我经常求助于纸笔。可是,一九七二年八月里的那几天,我每天坐三四个小时,望着面前๩摊开的稿纸,却写不出一句话。我痛苦地想,难道给关了几年牛棚,真的就变成牛了?头上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思想好像冻结了一样。我索ิ性放下笔,什么也不写了。”巴金为什么เ要在乍暖还寒的新า春一月,就忙着为妻子写六周年祭日຅的稿子?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清楚。并非香港《大公报》上开辟的《随想录》栏目,一定要在二月就发表纪念萧珊的稿子,巴金知道他的《随想录》之所以被称之为“随想”,就说明巴๒金随时随地想起了什么,就可以把自己最为真实的情感记录下来。

巴金又住进了北京饭店旧楼。

巴金的上海寓所也再不是门可罗雀,许多从前不理睬他的政府高官们现在开始鱼贯而来。特别让他振奋的是,去年九๡月里,巴金被允许在上

巴๒金的《三同志》,曾经几历寒暑,增删多次,几乎浸透着这位文学巨เ匠的心血。当年他从朝鲜战场归来后,脑际中一直在构思这部稿子,他希๶望有一天把《三同志》写成一部ຖ催人下泪的作品。这也๣是他自《家》《春》、《秋》三部ຖ曲完成以后,花费精力最多的一部ຖ小说。巴金在五十年代末就

到了19๗63年夏天,巴金再找机会把这部稿子从头至尾看过一遍。在经历三年的时间后,巴金对书๰稿中的人物又重新า进行了一次深刻的反思。巴๒金认为ฦ他不能ม轻易随便地发表这部小说。他认为ฦ自己是从朝鲜战场回来的作家,他要把那些牺牲在异国土地上的英雄们,在自己的小说中ณ都得到最完美的艺术体现,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那些壮烈牺牲的英雄。所以,19๗63年冬天他把《三同志》再次修改过后,左看右看都不满意,最后,巴๒金才决定对自己้精心改过多次的作品进行冷冻。

巴๒金怀着紧ู张的心情走出了出版社。

“爸爸,出了大喜事了!”巴金刚进家门,就发现儿子兴冲冲地迎了出来,随手接过他手里的螃蟹,然后问道:“莫非您老人家早就知道‘四人帮’被粉碎了吗?”

与此同时他发现社会上“横扫牛鬼蛇神๰”的运动也变得风起云涌。巴金尽管已感受到山雨欲来之势,不过他毕竟是与世无争的人。巴金绝不会把社会上正在涌ไ动的潮水,与自己้联系起来。他知道自己้多年始终潜心埋头写文章,即便偶尔也参加一些社会活动,但巴金自信他绝不会有一天成为群众运动的对立面。

当然,让他特别ี不放心的还是上海。巴金决不会想到เ就在他受命在各地奔忙,为亚州作家紧急会议沤心沥血的时候,在上海巨เ鹿路67๕5๓号大楼ä里竟然也有一些人在暗中策划着对巴๒金的揭发和批判。有人甚至把巴๒金解放前后所写的几卷本著作全部翻了出来,一篇篇查找他与当时政治形势格格不入的篇章字句,以便在适当时机揪出一个ฐ让全国震惊的“文艺黑线代表人物”!

巴金一个人默默坐在太平间外的石阶上。

冰的现实。守在他身边的是萧珊的表妹,她神色凄然地揩拭着泪水,萧珊死前只有她一人守候在身边。她见巴金呆怔怔地坐在那里,就不停地在他身边劝着:“人死了,不能复活。”

巴金仍在她床侧喃喃说道:“蕴珍,至于我的家,我的悲哀,只因还有几个我爱的人仍在那里面呻吟,等着那些旧的传统观念来宰割。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我已经用眼泪埋葬过了不少尸体。那些都是不必要的牺牲,完全是被腐的传统观念和两三个人一时的任性杀死的。一个理想在前面迷着我的眼睛,我因为有勇气才离开了我住过十二年的成都。那时我已受了新文化运动的影响,而且参加了社ุ会运动,创办了新刊物,并且在刊物上还写了两个ฐ短句作我的生活目标:‘奋斗就是生活,人生只有前进’。现在你的病,也和从前我遇到的困难一样,蕴珍,你只要咬牙坚持下去,病就会好的。”

“求你们一定要给她手术,我相信科学,只要切除了癌肿,我相信她一定会渡过难关的。”巴๒金见医生对萧珊的病情不报任何希望,他就以患者亲人的身份苦苦相求。最后他的精神感动了医生,他们决定给病势危重的萧珊做一次大手术。巴๒金记得8๖月8日຅那天上午,大清早他就来到了病房,见护士们把病得异常瘦弱的萧珊抬上了手术车,然后把那辆白色手术车从病房前๩的廊道一直推向电梯间,这时他紧紧跟随着妻子的身边。他看见萧珊的神志清醒,一只冰冷的小手紧紧的握住了随行的巴金。

站在他面前的女学生,似乎比前天随信寄来的照ั片还要清纯,还要靓丽。巴๒金凭着阅历断定,面前๩的陈蕴珍决非上海ร滩到处可见的高雅女子,她的朴素与俏丽恰好形成了完美的统一。而睿智与热情则体现在姑娘的那双幽幽的眸子里。这双美丽的眼睛在数十年后仍在巴๒金心底刻๑下了无法淡忘的烙印。

“新า雅饭店”气魄恢宏。当时这是上海ร滩一处既豪华又幽雅的高档饭店。巴金和陈蕴珍的谈话到后来,索性就转移到他那本正在江南大地上走红的小说《家》上来。巴金告诉陈蕴珍:“《家》是我自己้喜欢的作品。我自己就是在那ว样的家庭里长大的,我如实地描写了我的祖父和我的大哥——一个‘我说了算’的专制家长和一个ฐ逆来顺受的孝顺子弟,还有一些钩心斗角、互相倾轧、损人利己้、口是心非的男ç男ç女女————我的长辈们,还有那些横遭摧残的年轻生命,还有受苦、受压迫的‘奴隶’们。……”

“李先生,既然我们在美国的朋友们,都准备为您作一点好事,可您为ฦ什么始终持这种漠然的态度呢?”巴金清楚地记得,大约是前๩一年的秋天,也是在华东医院的病室里,有一位风尘仆仆的远方客人走进了他的病床边。他和他紧紧ู地握着手,彼此端祥着对方แ那早已苍老的面庞。他们这才惊愕地发现,当年一起从祖国前往法国留学时的英俊潇洒容颜๨,早已经随着岁月的风尘消逝贻尽了。这位来自美国的客人,名叫吴克刚ธ。20年代巴๒金前๩往法国巴๒黎的时候,就与面前这位同样也是银发飘逸的老人同行。数十年后,他们这对留学时的好友,终于分手了,而今吴克刚ธ竟鬼使神差地走进华东医院的病室,巴金决不会想到,两人久别ี重逢时开始的话题,竟然就是有关诺贝尔文学奖的问题๤。

巴๒金脸上的笑容倏然不见了。他对吴克刚见面就谈此事不感兴趣,因为早在一年前,他就已经从北京一位友人的来信中,就得知吴克刚ธ正在海外为巴๒金如何获取诺贝尔文学奖努力的经过。

“不,我们最好不谈这个。”巴金发现吴克刚确是出于一种真诚之ใ心,在关心他写作生涯最后是否能得到世界性的承认与肯定。一年前,当巴๒金在上海接到旧ງ友后人马小弥写来的信上,已经对吴克刚的好心有了个ฐ基本的了解。原来,多年前生活在台湾,担任过台湾大学教授兼图书馆馆长的吴克刚,近几年又辞去了台湾的所有职务,前往美国纽约定居。在那ว里吴无时不在关心巴金在国内的状况,特别ี是对他的文学成就,更是老同学须臾不能忽视的事情。也๣许正出于老学友对巴金多年艺术成就的期望,他十分希望巴金在一年一度的诺贝尔文学奖上一举ะ夺冠。因为吴克刚发现在美国有许多华裔ศ人士,都为像巴金这样著作等身的中ณ国作家,始终被拒绝在诺贝尔文学奖评奖范畴๨之外而深感不平。

正是出于上述心态,吴克刚等人在美国主ว张聘请一些学者,设法把巴金的《选集》或者近年在国内出版的《全集》,设法译成英文。吴克刚ธ等人都非常清楚,凡是诺贝尔文学奖评奖入围的作品,无论哪个国家的作家,首先他的作品必须要有英文译本。否则东方แ文学作品连诺贝尔文学奖的门槛也休想进去。

吴克刚那时还不能亲自到上海来和巴金当面谈这个问题,所以就在北京通过老同学的后人马小弥给巴金间接传递信息。吴克刚的用意是他们这些远在美国的友人们的好意,至少要得到巴๒金的首恳和支持才行。否则他们即便能ม把巴金的著作译成外国文字,也是与事无补的。

巴金把马小弥这封信反复看了又看。最后老人漠然地摇了摇头,他唇边又出现了那种浅浅的笑意。这是一种看惯世间冷暖荣辱,对任何事情都泰然处之的哲人之笑。对于吴克刚ธ和马小弥的善意,老人思考了多时,最后还是谢绝了。他在给马小弥的复信中这样说道:“我不赞成什么奖金。因为,一,

办不到,没有这样方便的奖金;二,我的小说是写给中ณ国人看的,从来不想骗外国人的钱;三,我的作品译成外文出版的也已不少。……”其实,巴金在写给马小弥的信中,已经对吴克刚的好意给予了全面谢绝。可是没想到,吴克刚来上海探望生病的巴金时,竟然又旧ງ话重提,当然巴金会感到几分不解。他说:“对于诺贝尔文学奖,我连一点兴趣也没有,还是不要再操这个心了!……”

巴金之ใ所以这样评价诺贝尔文学奖,原因在于这个奖项多年来始终疏远于最早产生古代文明的中华泱泱大国,甚至有人在敌视中国的文学。又要把它们每年的文学奖毫无຀道理地投给那些与世界多数读者毫不相关的作者与作品。因此,巴๒金和吴克刚的谈话,很快就转向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上去。

巴๒金特别欣赏吴克刚给他带到病室里的两本书。一本是法文版的赫尔岑所著的《往事与随想》,另一本则是专门研究如何医治“帕金森氏症”的医疗读本。当然这本书๰也是英文资料é。巴金对吴克刚ธ在阔别多年以后,给他送来这样的礼物感到振奋和欣慰,却再也不想多谈在老人眼里毫无意义แ的奖项。

诺贝尔文学奖莫非当真要光顾中ณ国文坛上的宿将巴๒金吗?对此,巴金最终是以沉默作出了有力的回答: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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