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我还从未和你一起放过烟火。”即便是在扬州ะ,十六岁生辰那夜的烟花彻夜,谢霁也并未露面。故而,谢宝真斟酌着,提出了一个孩子气的要求,“我想和你一起放,可以么เ?”
谢宝真满眼都是璀璨的光芒,惊异于祁王府今夜的热闹与美丽,又有些胆怯,笑着直往谢霁怀中缩,软声软气道:“九哥,这些迸射的火花会不会烫着人呀?”
谢宝真身形一顿,又悄悄地退回马车中静坐,湿润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撩开车帘的谢霁……以及他鲜血斑驳的双手和袖袍。
谢宝真忽的眼眶一酸,带着鼻音唤了句:“九哥……”
议论的话戛然而止,谢淳风和谢乾父子的面色还算平静,唯有梅夫人蹙着眉似乎颇็有忧虑。
也就她这小傻子还能笑得出来。
谢霁没有动,静静地目送马车远去。
太可怕了,沉迷于爱情的公子太可怕了。
也是,谢宝真放下心来。
“好啊,你居然骗我。”谢宝真凉凉瞥了她一眼,“你奉九哥之命把我的喜好摸了个ฐ底儿朝天,难道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欺瞒吗?”
厅外的紫薇花从枝头飘落,四周似乎更为ฦ寂静了些。
可大家都知道,如今的‘谢霁’早已๐不再是当年孤苦无依的小少年,诚恳的姿态也掩盖不住他满身的风华傲气。
“你是仇剑的人。”谢霁冷声道。
“小子,谁要你求情?滚吧!”仇剑打断关北,冷笑道,“谢霁恨了我这么多年,若是不杀我,如何对得起被我杀死的故交和他那毒哑的嗓子?又拿什么去向他的心上人邀功?”
正此时,一人冲破大火,逆光而来。
“公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关北的声线要凝重许多,咽了咽嗓子,方低声问道,“您怎么来了。”
谢霁并未急于吐露,“谢皇上关心。若有需要,臣定会请求皇上做主ว。”
英国公府,厢房之中,谢宝真捧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小口饮啜,对窗边摇扇的梅夫人道:“阿娘,霈霈邀请我去参加后夜的盂兰盆会,到时候高僧设法讲坛,她也要露面的。”
“老六如今在哪?”谢乾ດ问道。
“不妥。”谢临风道,“父亲若着急出面,反而显得我们谢府心虚,坐实了阿澜的罪名。”
面前的这个ฐ面具男子,锋利得像是伫立在人群中的一把剑。
“宝儿,莫要乱跑。”谢临风一把拉住她,温声道,“人多,小心些。”
他能猜到,心爱的姑娘一定是怕节外生枝给他带来麻烦,故而没有将画卷直接寄到祁王府,而是让她最信得过的谢淳风转交……
江南水乡空气潮湿,虽不似北方燥热,可灼灼白日依旧能ม晒脱一层皮。
“哟,这是什么话呀?快别客气。”说着,云姨娘像是想起什么事般,指了指床头案几上的一摞拜帖ຆ道,“扬州城富庶或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听说远来有客,都陆陆续续递了拜帖过来,想结交你呢!都给你放在床头,精神好些了便看看,多认识几个ฐ朋友才好。”
上面没有套话也没有官腔,只有言简意赅的三四句话,写道:【我家亦是南下迁居扬州,初ม来乍到เ,盼与一见,带小娘子去听小曲儿。】
于是谢霁匆匆烫了杯子,从炉上热水中拎出酒壶倒酒。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一杯酒倒得生疏且不稳妥,好几次险些溅出杯外。
谢宝真失落地‘噢’了声,唇瓣轻轻沾了沾杯沿的酒水,抿了两口,方道:“你知道的,九哥。只要你说两ä句贴心的话,便是再大的风寒我也不怕。”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谢霁都是在不厌其烦地教谢宝真如何推演占算,直到她掌握了十之六七,谢霁方温声道:“再练习练习,以后鲜少有人能胜你了。”
“我知道呀!怎的突然说这个?”谢宝真疑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道,“你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是有心事?”
谢霁不否认,不退让,不屈服。
“我相信你说的喜欢宝儿,并不是在撒谎。说实话阿霁,蛰伏这么多年瞒过所有人下一盘大棋,并非易事,更遑论你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从旁人的角度看,我很是钦佩你的忍耐力和计谋,但若从兄长的角度将妹妹嫁给你,我却是万般的不情愿。”
他沙哑异于常人的语调,总有种令人信服的魔力。谢宝真不禁转忧为ฦ喜,开始期待盂兰盆会的来临。
大殷皇室注重人伦纲常,若是德行有失、玩弄阴谋的皇子,则无权继承大统,即便是登上皇位也会民心尽失、遭受谏臣弹劾,以至于春秋万代史书遗臭。
“能和我说说你的过去吗?我是说,来咱们府上之前。”在这个寂静的深夜,谢宝真轻轻开口,既是想多了解九哥一些,也是试图让他打开心扉。
她的眼睛干净纯粹,满是信任。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谢霁很难开口拒绝。
谢宝真从小过惯了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生活,但谢霁的珍视格外不同。
谢宝真说:“可是,我总觉得我们的相处并没有太大改变。”
叮铃——
他一生流离,恨过怨过,满身伤疤,满手鲜血,却在此夜得到救赎。
女子娇俏地依偎在谢霁怀中,亦是穿着松花绿对襟大袖的婚袍,凤冠垂珠,面容模糊,唯有翘起的红唇极尽讽刺。
谢宝真瞪大眼:“……喜欢?”
谢霁眸色一动,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不曾给予他丝毫笑意的女人,心中ณ涌ไ上一股复杂,道了声“是”。
闻言,谢宝真心一紧,下意识望去。
“不去了,以后怕是难得再来消遣。”这会儿说话的是个陌生的嗓音,声线倒也清朗,带着几分多愁善感的意味,叹道,“先把谢家的亲事拿下再说。”
那秦公子回答:“谢家极宠永乐郡主ว,没你们想的那ว般简单。何况,与谢家结亲的消เ息是我放出去的,若是此时言行冒失,怕会功亏一篑。不管如何,先收心养性,过了成亲这关再说。”
谢霁不说话,谢宝真更着急了,想要去摸被她踢到的地方,可又不敢,手足无措道:“很疼吗?要不……要不我给你看看?”
“无事,莫急。”谢霁其实早就不痛了,即便是痛,只要是宝儿赐予的他都甘之如饴。但他骨子里带着恶劣,之所以假装受伤、坐着不肯动,就是想多看一眼小少女关心他的模样。
如此想着,她将发烫的脸埋得更紧些,连耳朵尖都是绯红绯红的。
这颗不争气的心非但没有平静,反而跳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