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霁拧眉道：“知道了，让沈莘看茶。”说罢，转而朝正堂方向行去。
谢霁以为她是谢临风带出来的侍女，便没多留意，淡然开口道：“宫中有事缠身，让谢少卿久等了。”
元霈似乎明白谢宝真的苦恼从何而来了。
“昭阳姑姑会去露个面，我还年轻，不够格去讲经呢。”说着，远远听闻角声传来，元霈探头看了眼夜色，“呀，戌正到了！惠空禅师会将佛骨送上西阳门高楼ä之上，由皇兄亲自打开后送往永盛寺供奉起来，走，我们出去瞧瞧热闹！”
谢霁顺势握住她的手，哑然失笑道：“宝儿……”
见谢霁不语，谢宝真又补充道：“我知道你那些话是做戏给吴相国看，不曾生气，真的！”
谢淳风看了傅西朝一眼，颔首道：“早些回去，注意安全。”
傅西朝脸色微红，抬头看了眼天色，鼓足勇气道：“快到晌午了，我请你吃些茶点再走罢。”
时隔一年终于要重回故土，谢宝真激动得好几个夜晚没有睡着，临ภ行前一夜更是辗转。
十二月底，谢宝真收拾好物件，随着二哥三哥北上回洛阳。
“堂主，上头有何任务？”
沈莘一指瘦长脸的年轻男子，“你，去把全扬州最好的烟花买过来，越多越好。”
殿内，元霈一袭素色单衣跪坐，原本清丽的鹅蛋脸瘦得下颌尖尖，眼睛有点红，或许是夜里没睡好，又或许是悄悄哭过。可她仍强撑着笑意，对谢宝真道：“现今后妃、姐妹对我避之不及，难得你还愿意来看我，不枉我平日那般疼爱你。”
说罢，她抬头望了眼外头冷淡的阳光，感慨道，“今年除夕无风无雪，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这来来往往的人啊，多半是试探观摩新า王爷的能ม力，审时度势而已๐。再说那祁แ王到底年少，朝堂上常闭口不语，人送外号‘哑巴王爷’，我看就是个草包而已……”
他嗓子被毁过，又吃了那么多苦，孤身一人奋战朝堂已是十分了不起。何况他并未学过策论治国，初入朝堂必定只能以学习观察为主，为何要将话说得如此难听，对一个ฐ十□□岁的少年如此苛刻呢？
“那ว好，我就直说了。若有不妥之处，还请你谅解。”谢乾ດ道，“你该知道谢家一向明哲保身，从不归附任何党派，为ฦ避免功高震主ว惹来天子猜忌，我曾向先帝发过誓，英国公府唯一的女儿不嫁皇族。”
“但我可以努力，可以证明。”
谢家父子三人刚从宫里回来，梅夫人一边吩咐下人将热好的饭菜呈上来，一边问谢乾道：“皇上急匆匆诏你们入宫，说了什么เ？可是与最近的流言有关？”
“谢家悉心教导了他三年，恩怨两ä消，他也该是自立门户了。到底是天家血脉，总寄居在臣子檐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梅夫人亲手盛了饭递给谢乾，并膝端坐道，“何况宝儿整日与他厮混，我这颗心当真是悬在半空中没个着落，又不能ม挑明了和宝儿说，介怀得很。”
大概是被吵醒了，谢宝真从鼻子里小小地哼了声，像是幼猫的嘤咛。
谢霁舒了口气，出门冲了个ฐ凉，才敢继续回榻边守着她心爱的姑娘。
谢临风但笑不语，只是悄悄从案几底下伸手，握住了妻子王氏的指尖。王氏挺着七个月的孕肚，被谢家人养得白里透红，见小叔子吃瘪，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当年谢临风的亲事，倒也是一桩阴差阳错的美谈。
这句话终究没有问出口，谢霁垂下眼望着面前桃花妆明艳的少女，死死绷着最后一根理智的弦，艰涩问道：“不是……可怜我？”
“九哥，你到底如何想的？”左ุ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一咬牙，睁着泛起水光的眸子，色厉内荏地说：“不许你拒绝！我从未对别人说过这些，如今话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若是拒绝的话，我……我会忍不住哭的！”
至少在这一瞬，他真心觉得只要能ม护她笑靥永不凋零，就算自己那ว份卑劣的情思深埋心底、永不见光，似乎也……没什么เ大不了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天色熹微中，有一少年从后街抄近道，远远跟了她的马车一路，直到临近宫门不能再前行，他才驻足墙外拐角，于冉冉升起的日光中目送红裙鲜妍的少女入宫。
谢宝真望了隔壁位置的谢霁一眼，想起他那可怜的过往和满身伤痕，犹豫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细声道：“还是把我的生辰八字报上去罢，我去。”
谢宝真对上他沉沉的视线，但笑不语。
秦墨一听她的哥哥在附近，眼神有些躲闪，捏着扇柄道：“烦请郡主ว随我上楼细谈，就两ä句话，我说完便送你离开。”
谢宝真心想这人真是自大，连道个歉都要上楼遮遮掩掩，唯恐众目睽睽之下伤了颜面……如此傲慢之ใ人，哪里有什么เ真心可言？
“您谬赞了。”梅夫人牵着谢宝真的手，向她介绍道，“这位是宫里的李嬷嬷，皇后娘娘乳母。”
“这多年未见，国公爷的宝贝女儿都长这么大了。难怪要养在深闺中不肯示人，若是让那ว些王公权贵们瞧了，只怕是抢都抢不过来，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区区秦家。”
谢宝真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轻声道：“霈霈，你一直在傻笑什么呢？”
见元霈的脸唰地红了，谢宝真好像明白了什么，恍然道：“啊，霈霈不会是喜欢淳风哥哥罢？”
那夜她遭到挟持的时候，好像听那ว歹人提及‘谢什么娘’的一个人名，说是阿爹的义妹，可她昨儿醒来问及阿爹的时候，全家人都对此讳莫如深……那仿佛是一个ฐ禁忌的名字。
两人沉默一会儿，谢宝真古怪道：“你娘也姓谢？可是阿爹说你是他义弟的儿子，而非义妹。当年我听得清清楚楚，这是怎么เ回事！你师……”
“宝儿——！”
谢宝真不会水性。
他心下一横，哐当一声，狠狠地关上门落了闩，将少女愕然的眸子彻底隔绝在外。
怀里的蜜煎藕片没来得及送出，她自个儿捻了两块塞进嘴里，又‘哇’地一声尽数吐出，将额头抵在廊下红漆柱上，难受地想：心里苦，连蜜煎都是苦的。
他睁大眼，瞳仁渐渐扩散灰暗，甚至没看清男人是何时拔的刀。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平安夜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呀~双手比心！
那是属于谢霁衣裳上的味道。
谢宝真眼睛上糊着泪水，还未来得及清楚刚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身后的谢霁一把拉起她往巷口外跑去。
她半天也不曾想好措辞，索性一咬唇道：“……罢了！总之ใ你勤加练习，后日巳时于水榭，我要检查功课的！”说罢，她将斗篷帽檐拉低了些许，提着灯摇摇晃晃地跑入碎雪中，像是寒夜中一团炙热的火焰。
谢霁从宣纸后抬起一双凌寒的眼来，直直地刺向聒噪的关北。
谢宝真一眼就看到เ了他身上那件簇新的狐裘，毛料é正是自己先前挑选的，不由朝他挥了挥手道：“我眼光挺好的，这件狐裘特别ี衬你呢！”
“喂，阿霁！”开口的是七哥谢朔。只见他不规不矩地撑在案几上，折扇轻叩桌沿，朝谢霁的方向前倾身子问，“我们几位兄长都送了宝儿上元礼物，你可准备了什么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