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谢霁咽下嘴中的饭粒,眸中一派深沉:算算日子,怕是风雨将至了。
虽说往年皇后设宴,也会邀请些德才兼备的贵族子弟入宫写诗作赋,可谢霁上个月才将皇后侄儿揍了一顿,此时受皇后宣召,明眼人都能猜到多半是为翻旧账而来。
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压根就不想和秦家公子结亲。
“九哥提他作甚?”
“那还有三成呢?”
“对付那个ฐ坏人,我只用了两ä招。”
仇剑和梅夫人这两个不同立场的人,说出来的‘真相’亦是截然不同。谢霁并不打算相信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毕竟长久以来他所受的教导,便是不要轻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自从春祭遇险后,梅夫人对谢霁的态度改观了许多,谢宝真每日都往翠微园跑,她也不曾像以往那般冷言冷语地制止。
刘虎是谢霁在刘ถ家村最好的玩伴。
他第一次违抗了仇剑的命令,在他空手而归之时,仇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只是面色如常地出去买了好酒好菜。谢霁还在为ฦ刘虎躲过了一劫而暗自开心,直到เ晚饭时,仇剑递给他一杯酒,让他饮尽后,又送了他一个匣子,说是祝他‘生辰快乐’。
挤出人群,谢霁将谢宝真拉入梨花巷中,犹豫了片刻,他垂眼松开手,指了指前方。谢宝真这才明白:梨花巷尽头通向一幢高楼,乃是城中最大的斗ç戏赌坊,上赌坊高楼,可一览南市街道风貌,将花车□□的盛典尽收眼底。
谢霁站定,抬头看了眼院门外的那颗歪脖子松树,而后招手示ิ意谢宝真过去。
梅夫人一皱眉,总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她耐着性子说:“这是我的一份心意,领ๆ不领情全在你自己้。只是宝儿年幼贪玩、不懂ฦ分寸,那ว半吊子水平的文采若当你的老师,怕是会误人前途。”
谢霁在心中嗤了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悲凉。谢家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明哲保身啊……就像当年为了换取荣华富贵,眼睁睁的将他的母亲推出去送死。
屋内只剩夫妻二人,谢乾缓步向前,伸手拍了拍梅夫人的肩道:“我懂你难处,只是宝儿那ว性子,越是逼迫她则越是适得其反,夫人又何苦这般?”
梅夫人咬唇不语。
黛珠显出犹疑的语气:“这不好罢,他已经在外头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紫棠忙道:“您睡罢,没谁呢。”
亥时,家宴散了,几位女眷早已๐带着年幼的孙辈前去歇息,而男人们则还要留在厅中,向谢乾述职,报备一年来的大小事务。
“大哥言重!自小,我等都是以大哥为楷模。”众人安抚他,谢敬风只是摇头摆手,大概ฐ是身为长子的压力,说到最后,他竟潸然落泪。
谢宝真最受不了他这般神情了。当浓密深邃的眼睫映着暖黄的光,在他眼睑下投下一圈阴影的时候,精致安静,真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谢宝真疑惑地看着他。少年收回手,朝她轻而坚定地摇摇头。
等到元娉娉้一行人彻底不见了踪迹,谢宝真才转过身来,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
她没在意,只是蹙眉望着谢霁额上的红痕,‘呀’了声说:“你没事罢?疼吗?”
这几日,谢宝真的早膳是在梅夫人房中用的。
谢宝真攥紧手指不让她看,但为时已晚。
“该听到เ的都听到了。您知道的,我耳力一向挺好。”
“十一年前,宝儿还只是个不足两岁的婴孩,她什么都不明白,也无需明白。”谢乾铿锵道,“我们父子要做的,就是护住谢家和宝儿。”
谢家一向太平和睦,何曾起过这般风波?
风云突变,似乎在暗示ิ今日的不同寻常。
谢宝真雪腮泛红,鬓角汗湿的碎发凌乱ກ地黏在脸颊和脖颈่上,更衬得那里的肌肤幼白如雪。她抿着唇十分难受的样子,光是抬起僵硬酸痛的手臂就已经花去了所有力气,一杯茶端得颤颤巍巍,还未送到嘴边,茶水便已๐洒了一半。
“很疼?何苦如此。”谢霁重新า倒了一杯茶亲手喂到她嘴边,低哑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谢宝真数口饮尽,方แ长舒一口气,抿去唇上的水珠软声道:“因为,我想给九哥一个惊喜!”
“给我?”谢霁怔愣了一瞬,实在想不出春祭有何惊喜的,正欲询问,却听见前庭传来了一阵热闹。
谢宝真侧耳倾听了片刻,眨眨眼道:“来客人了?”说罢猛然起身,却不料牵动了酸痛的腰背,不由扶着栏杆疼得直吸气。
“慢些。”谢霁忙起身扶住她,手搭在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肢上,又像烫着似的猛然松开,蜷起手指担忧道,“哪儿疼?”
“肩疼!”谢宝真声音好听,虽不似儿时那般软糯,却别有一番少女的娇俏。
谢霁‘嗯’了声,轻轻给她揉了揉肩,力道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背疼!”
谢霁的双手下移,指尖用力,替她按了按纤软的腰肢。那腰盈盈一握,似乎ๆ轻而易举便可单臂圈住……
“腿也疼!”
谢霁的手又下移了寸许,继而停住,轻轻蜷起发烫的指尖,喑哑无奈道:“宝儿……”
谢宝真回头,撞见他深不见底的眼波,不由心中一跳,忙岔开话题道:“不疼了,我、我逗你的呢!”
暖风习习,空气中ณ的花香似乎更为缠绵,熏得人心神不宁,酝酿着不为人知的躁动。
好在紫棠捧着瓜果路过,谢宝真便从那ว股子心慌意乱中挣扎出来,挑开水榭的纱帘问道:“紫ใ棠,家中可来客了?”
紫棠一惊,扭头四顾了一番,才看到藏在水榭纱帘后的谢宝真,而后端着瓜果一福礼道:“回郡主,是京兆府尹夫人上门说媒来了。”
闻言,谢宝真和一旁的谢霁皆是一愣。
旖旎的散尽,气氛渐渐冷了下来,仿佛瞬间从暖春置身寒冬。谢宝真察觉到背后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回头一看,谢霁的眼神果然晦暗一片,像是一汪暗流涌动的深潭。
谢宝真莫名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地对紫棠道:“怎的又来说亲?告诉阿爹,我不同意!”
紫棠有些诧异,局促道:“可是郡ຉ主,这次不是冲您来的。京兆府尹夫人,是来九郎说亲的……”
谢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