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皇上在你跟前，不是一直这样吗？”胤祥松了一口气，大概ฐ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看着我有些尴尬的笑。
想想又笑了，仿佛突然间回到小时候的记忆，挖出了很多让此时的他忍俊不禁的片段，但是慢慢的又敛了笑意，叹道：“我记得的四哥已经十几岁了，但我知道，四哥才几岁，二哥才十几岁的时候，索额图试图谋逆一案中，他们就确有涉及，皇阿玛心里明白，但没有追究。里头具体是怎么เ回事，连我也不清楚……”
“对，那ว是建勤政殿做柱子用的。……我一听说你又闹饥荒了，就想起来问问高喜儿，才知道我原来还有不少私房银子，皇上准了赏给你，不得推辞——好多事情要你去做呢，皇上命你随我走时一道北上，进京述职，有话当面嘱咐你。这个，在折子里也有朱批吧？”
李卫双手呈上一本折子，打开来看，上面朱笔批的字密密写满了空隙，熟悉无比，正是无数次在案侧灯下，我亲眼看着胤禛伏案挥笔写下的字迹。
她抖抖的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我姐姐从苏州ะ寄了信儿，亏得兰舟机灵，又递到我手里来了。”
年贵妃硬撑着说完了话，已是泣不成声，靠在李嬷嬷身上只是抽噎。
邬先生握着一颗白子，沉吟间不经意一回头，却是白首童颜，神色安详，目光沉澈如一顷ั碧海，只有在那惊喜交集的光芒一闪中，依稀可窥见深藏其中ณ的锐利锋芒——原来先生的状况不像我想的那ว样糟，我忙忙要收回蓄势待发的眼泪，又笑了。
看看左右涌入的李卫等人，邬ึ先生呵呵一笑，中气十足：“果然是你！我正在纳闷，凌儿怎么เ会还是当年在扬州那个模样？一定是我老眼昏花了……瞧瞧，已๐经是宫里的主ว子了，怎么还这副小女儿神气？又哭又笑的，叫宫女们看了笑话……”
胤祥点头，了然微笑，身后，是雍正元年难得的和煦春色。
胤祥说要向我引见一个人，领着我们往湖对面绿树掩映的秀丽楼阁走去。玉带似的拱桥从湖面最窄处穿过，走近了就能发现，这里的房舍建筑错落高低，毫无京城大宅的死板阴沉之气，布局如同江南园林，站在每一个地方看去，都是一副绝妙的画面，但它又不像时下江南园林那样过于追求繁华，伤于纤巧，因为ฦ拥有了足够多的天地来摆放，它便兼具了北方的高天阔地和南方的别致幽雅。
那样晚，他居然正好就看见了？我不置可否。
既说到那ว些东西，那银貂氅好象换下后还被宫女收起来了，我不能不说话：“在西宁时，承蒙九爷多方照顾，应用物事不说，那厨子、大夫，实在是难得的……难得九爷这份心，凌儿无端愧受，惶恐不及……”
年羹尧在想着什么，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但听着外面第二出戏结束，戏子们已๐在台上谢赏钱了，连忙又往门外随从军士手上取来一个ฐ檀木盒子，到近处跪下低声道：“虽如主子方才所说，但现在就算四爷也不得不谨慎些，不像九爷那样……四爷只让年某带一句话给主ว子：主ว子捎给四爷的是什么，主子还请仍记得什么……年某不才，恨不能为主子分忧，代四爷捎了点小玩意，给主子解闷。”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匆匆说道：“明日年某就将启程回兰州，下次押粮过来恐怕要等到开春，才能再来给主子请安。还请主ว子放宽心，早日养好伤，以免四爷挂心。主子保重，奴才先告退了！”
“走吧。”胤祥闷头吐出这两个字。
向南走了两天，发现沿路牧民纷纷北迁，只有我们是往南，有来往少量蒙军经过时，我们只好停下，假装往北的样子，待他们过去才能继续向南。
哄然叫好声此起彼伏，我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和人们一起笑着，但我可不知道哪匹马儿奔跑如风让我激动，或者哪位骑士马术超群让我赞美，转头与胤禛相视而笑，两个人十指紧扣，躲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满足得像两个偷吃到糖的小孩子。我戴着难看的大帽子遮住了大半个ฐ脸，穿着普通的蒙族服装，看看胤禛戴的那好玩而不是厉害，是因为ฦ我想起了电玩里面可爱的野蛮人。）
胤禛在我身后笑了一下，热热的呼吸吹得我脖子里痒痒的：“凌儿你喜欢？将他买下来便是。”
胤祥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发起愣来，邬先生拍拍他的肩，由á我扶着一起转到了书房后头直通后院的小茶水间，只隔着一层窗，可以清楚的听见书房的动静。
“有，太子手下一干逆党私自调兵集结密云，欲在皇阿玛回京途中劫驾。皇上圣明烛照早ຉ有察觉，如今逆党已被尽数锁拿，皇上不日内即将回京。十三弟，太子调兵密云，以及换防京城守卫你可知情？”
“小姐，人……院子里头的人都不见了……”
要深吸一口气，才能好好想想，对方为何还没有露面？
“凌儿！”
“还在宴会上，我就一直想着你，所有的人都在装腔作势，勾心斗ç角，只有你……急着想见到你，路上看见星星这么好，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就献宝似的带你出来看。你身子污了，我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只是痛心你受的伤害……救活你，冒了多大风险，我自己都不能估计，但一点都没有犹豫，我控制不了自己……这些天，每次碰你我都小心翼翼，因为ฦ我看不到，看不到เ你雾蒙蒙的眼睛下面藏着的那颗心……”
我已经无法再骗自己，说那ว都是一场梦。我只是在那ว个世界里死去了……也许那个ฐ世界里真的有人为ฦ我心痛过，他们不再是历史上一个ฐ个冷冰冰的名字，我曾经用身体和灵魂感受了他们的喜悦悲伤，甚至体温。他们仍然同时活在我的记忆里，所有能给后来的人们留下名字和没有名字的人，狗儿坎儿兰香梅香，锦书，邬ึ先生……
锦书，凌儿……我会替你们，看每天升起的太阳；我会替你们，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
我一下就想到胤禟第一次见我的情景，他问我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我又笑了，没有感情的背道：“小莲，扬州ะ乐籍女子，虚岁十六。其族早年获罪被赐姓黑，归入贱籍。江淮一带遭灾，因秦淮河天香楼向其族以十两银子高价求卖，愤而不从，遂投河。”
“方才，是你在帘ຈ子后面唱这葬花吟？”
没想到二阿哥这么เ坏，居然连个奴才都不放过——我怀疑他根本是想让胤禩难看而已，为这差ๆ点害了锦书，还好良妃没有追究。我紧ู张的衡量了一下左右两ä边这群阿哥们各怀心思的眼神。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低头，不耐烦的看着我，低沉着声音说：“你怎么เ不说话？只要你说话，我就不要锦书便是。”
我不敢置信的说：“九爷的意思，我不明白。”
在我打开窗户又弄出一阵响声之后，邬ึ先生终于受不了了，问我：“凌儿，今天你怎么跟没尾巴猴似的一刻也停不下来啊？闷得慌了就出去看看风景儿，在我眼前转来转去害我直头晕。”
“昨天我根本就没见到四爷，他只好去训了看门的军士，今天开始我不能出门也不能ม骑马了。”我愤愤的说。
看着他和性音都是一愣，我想，坏了，闯祸了！可是又不想拉下面子求饶，只好低头等待发落。没想到เ一阵大笑响起，在这安静的书房里震得我耳膜嗡嗡直响。
“不错不错，这个丫头有意思……”
“呵呵……就是！九哥，那我今晚到你府上蹭一顿去，我府里那个从保定弄来的厨子昨儿没对我的规矩，被我打折了腿——我正为这个ฐ犯愁呢，九哥你说说，上哪儿，能这么快找到เ一个ฐ比他火候功夫也不差的厨子？”
十弟点点头，笑嘻嘻跟我商量起来。
“老十！”八哥喝住他:“怎么又干这等事？叫皇阿玛知道了，又是一桩罪过。”
“厨子没死！就是折了腿，给了银子在治呢，指不定腿好了，还能上灶呢，哈哈……再说上次打死那ว个小太监，赖到太子二哥身上，不是连皇阿玛都没瞧出来吗，太子也稀里糊涂的，就抵了账……哈哈……”
“你不提还罢了，竟还好意思提起，若不是我和九弟在宫里多方转圜，你能ม瞒得过谁去？现在不比小时候了……”八哥认真板起脸来，教训道：“如今办的事儿哪件关系小了？再这么鲁莽，八哥可不管你了。”
“嗨……”十弟立刻๑没了方才的气焰：“我……我下次叫他们轻着点打，吓唬吓唬就是了，什么大不了的……”
“十弟十弟，怎么就这么直性子，不分青红皂白呢，这个毛病不改，迟早ຉ连八哥也被你害了……”八哥摇头叹气，转身便走：“随我去四哥府上。”
“哎？咱们也要去？”十弟连忙赶上几步问。
“你们有谁进过四哥书房？”
我这才想到，不由得促狭心起，拿扇子一拍手心：“是了！四哥府那个铁ກ门栓，我们去倒是去过几趟，都是无关紧ู要的，书房倒还真没进过，今年他和十三弟从南边卖回来的两ä个男孩子咱们都见到เ了，见人眼珠子溜溜的转，一脸聪明相，特别ี是还请回来一个ฐ瘸腿书生，打量谁还不知道似的，遮遮掩掩藏在书房，咱们这就去，好好扰攘他一番！”
“那ว……回来再去九哥府上吃熊掌，九哥，我这就叫人传信儿给你府上，要慢火细细的烧……”
胡乱吃了点东西，四哥、十三弟，还有八哥十弟，我们就绕着账册头昏脑แ胀的磨蹭了一夜。十弟是最不耐烦的，早ຉ就在周围溜了好几圈，显然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开始坐到一旁้喝茶发呆。那ว个瘸腿书生当然是被藏起来了，四哥的书房和他的人一样无趣，我终于也无聊的站起来，踱到室外廊下透透气。
月已上中天，洒了遍地银辉，那时懵懂的我，还在不满于浪费了大好良宵在四哥书房里，对宿命即将到来的安排一无所知。
起初，只是似有似无的叮咚声，听不真切，但侧耳细听时，渐渐有了旋律，我不由得好笑：这分明是女孩子在练习曲子，在我府里撷翠箢倒是常见的，但四哥？还是在四哥枯燥无味的书房？大新า闻。
叫了十弟一起来听，没找到账册的破绽、正在低头沉吟的八哥也顺势走出来，我看见四哥皱眉看了看他的管家高福儿、和十三弟交换了一个略๓显意外的目光，便也趁机向八哥使个眼色，八哥会意，笑言不信四哥还会有这等风流雅事，要去看看，四哥不便拒绝，但，我和十弟何需他的批准？早ຉ就偷偷一笑，沿着回廊向书房深处走去。
原来书房西边有一个小小的后院，沿走廊转个弯儿，月色好得不需点灯，院中ณ两棵古树，一弯清流，嶙峋假山，沐浴着清冷月华遍地银辉，宛若月宫琼瑶。
毫无准备的，就这样看到了她，那一刻，我竟然无法呼吸。
月光隐隐映过她的身体，肌肤中沁出轻纱般柔和的白色光芒，她似乎ๆ是透明的。将一把青丝放肆的散在身后，笨手笨脚拨着琴的样子叫人不禁怜惜的一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矛盾的结合，会有这样出奇的稚涩美丽……她是什么？惑人的鬼魅？堕凡的仙子？……或许，山中稚拙烂漫的精灵？
十三弟在身后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不满的回过神来，看见十弟呆呆的张着嘴——这不是我的幻觉，无论她是妖魅还是精灵，他们也都看到了。
这时，她轻轻唱起了一首有些奇怪的曲子，我从未听到过的旋律，取自《蒹葭》的词，原本被她拨得痒痒的心又为之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