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对办厂固然热心，因为身为何墅中学的老师，有着固定的工资收入，对对合伙办厂，嚷嚷得最起劲的是我儿子高峰，在心里掂量了又掂量、既ຂ期待又有顾虑、一直举棋不定的是我的女婿王东。
办厂倒也没有太大的奢望，一年中有几万元让手头活泛一点足矣！王东则ท不然，工厂是他赖以立身之地。
王东在与我女儿高妙结婚时还只是清溪镇四海家用电器厂的供销，他们的婚姻也并不是我所希望的。就王东来说，小伙子长得也颇清俊，拿流行的话说就是很‘帅’。我女儿高妙在信用社工ื作，理想的对象应该是工ื商、税务这些职能部门的公务员。固然是因为ฦ公务员的收入稳定而且不低，我考虑的却因为有着纪律的约束，他们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来。譬如说，一个私企老板嫖娼，给派出所抓住了，不过罚款三千元了事，摊在公务员身上便要“双开”：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公务员也是不允许赌博。就道德水准来说，应该是较高的。但我也没有过多干予，既然高妙不征求我的意见，“棒打鸳鸯”的后果便难以预料é，按现在社会上的作派，多半是离开父母跟小伙子走。
我的这种看法不久便被事实所证明。四海家用电å器厂是一个ฐ称之ใ为“县属集体”工ื厂，做的是铝质水壶，一年也有千把万产值。“转资”之ใ后不久ื，原厂长与他有个约定，把厂长之位让给了王东。但王东的厂长生涯只得一年，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当厂长的荣耀，并且当仁不让的取得财富，四海家用电器厂便宣告破产了。
或许是厂里没有有效的监管？或许是用现金结算的货款居多，身边常有几万几十万的现钞ๆ使他的浑身骨头都轻了？当一种诱惑向他招手时，他欢然而往，投身其中。
我也偶尔约人搓搓麻将，这是小赌怡情。每到约定时间时，心里便会升起一种期待，甚至于骚动不安。这便是所谓赌神已๐在那里向你招手，或者说是心理成瘾的反应。他是年轻心大，手边有钱，来的是俗称的“二八杠”，一种职业性大赌：押下的赌注上不封顶ะ，顷刻๑间便会倾家荡产。
参于赌博的人，到เ好牌的机会是等同的，如果抓住了机会，便不会输。我这贵婿人其实不笨，搓搓小麻将是不会输的，但大赌遇上的是职业赌棍又出老千，后果就不言而喻了。
这是一种使人激情满腔紧张万分至于疯狂的游戏。在看牌的一刹้那，凝神屏息热血上涌心脏仿佛就要迸裂，赢时的愉悦和输时的失望交织着，使人忘记了赌桌之外的世界。赌的仿佛不是钱，而是一个ฐ不醒的梦。仿佛是站在高山顶ะ上伸手踮脚๐去摘悬于头顶ะ上的星星，踩在脚下的却又是摇晃不稳的石头。每当恰好够着星星的时候脚下的石头翻了：每一副牌都有赢的可能，而且也很赢了几把，但偏偏却是关键的一把输了。＿＿于是，星星没有摘到，口袋里的钱却已๐是别ี人的了。
高妙得悉王东赌博后，也曾跟踪过几次，往往明见王东的摩托车停在门前，进去找便不见人影。高妙的正告和规劝绝对抵不过赌神的媚惑力，又因为高妙在信用社上班，无法对王东监管，于是王东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没有希望的地方แ追逐着希望。有时出差ๆ回来尚未到家先进赌场，刚收回的货款转眼便到เ了别人手里。
当四海家用电器厂的前厂长让位于王东的时候，厂里其实是“零资产”，也就是所有者权益与负债相抵等于零。王东用于赌博的钱，既不是他的工资所得，也不是经营利润，只是货币资金，需要通过生产和销售增值的资金。原本已๐是捉襟见肘，如何还经得起这种高流失？生产立时便陷入困境。而他这县属集体企业比之乡镇集体企业“优越”的，恰恰是退休工人多，在职工人都办了养老保险。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没有办法注入新的资金（谁肯把钱借给赌棍啊），工ื厂宣告停产。工ื人拿不到工资，债主上门催款，王东只有一条出路：申请破产了。于是法院介入，镇政府介入，接着工商、税务、银行相继介入。
此后的半年多时间里，王东被纠缠在办理破产的种种手续和纠纷之ใ中，他在清溪镇的个人信用降到เ了零，没有人再借钱给他，也没有人相信他的承诺。此时种种的圧力都落在了高妙身上。工人状告王东，是高妙托人缓颊才免于拘留แ。高妙在信用社贷款六万，向高峰借了两ä万，代王东填了窟窿。还有几笔私人债务，要王东写了欠条，并叫高峰担保。王东终于免尝铁穸滋味。
当王东眼看着四海ร家用电器厂的牌子被摘下时，与其说是因赌输了一爿厂而悔恨，不如说是为ฦ没能ม赌赢而懊恼。
生活是多彩的，既ຂ有诱惑和陷穽，也有机会。曾经与王东有过一面之ใ缘的天宇集团公司供销科长找到了王东，要他为ฦ天宇集团公司生产包装用品：一种铝质的罐子，分五公斤装ณ和二点五公斤装ณ两种规格。这对王东来说，不只是有了谋生之ใ道，而是有了东山再起的希望。他找高峰商量，并由高峰出钱，租用新兴金属制品厂的机器设备进行生产，用新า兴金属制品厂的名义แ对外联系。一年的臥薪嚐胆，高峰的四万元钱增值到了十二万元。
至此，他们有理由喘一口气了。他们抬起头来，一直看着脚下的两ä只眼睛望了望前方，望了望星空，这才觉着所处之ใ地的卑湿，前方是如此的远大，星空是如此的灿烂。他们甚至生出了一丝不安，因为他们是在别人的窝里下蛋啊！别人不会觊觎吗？这个产品的工艺流程并不复杂啊！再一算帐，毛利ำ的三分之二被新兴厂赚去了，这可不行！再说，自己没有厂，就是没有名分，必须ี要有自己้的厂！
高峰提出自己办厂，王东没有理由不赞成。但说说容易，做起来却难。光机器设备和厂房，往少算也得几十万元，高峰这几年好不容易积攒的钱已经全部投入，王东又拿不出一分钱，得找个ฐ有钱的人合伙。于是他们想到了田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