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砣砣的风》第一部ຖ分
《石砣砣的风》第二章
作者：庄大军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郭子玉差ๆ不多踩着脚后跟，在江二宝回到家的第二天便来到เ扬州ะ，当江二宝见到郭子玉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郭子玉回瞪着江二宝，命令道：“快把东西拿进去，咱爹呢,ไ我想见见老人家。”江二宝了解郭子玉是个夏天的竹笋皮厚嘴尖，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再引出枝节来。江一帆却不然，郭子玉的出现让他喜不自胜，郭子玉没把自己当外人，脱了外衣挽起袖子，二话不说就把部队的大扫除在这儿展开。她不仅动手并且动嘴，大声命令道：“江二宝怎么เ像个ฐ木头？快把我包里的茶叶给爸爸泡上，顺ิ手给我也泡一杯，再问一问林老师要不要，如果要，再给她泡一杯。”江二宝气得要命，只得忍气吞声去办。其实该生气的是郭子玉，她恨死了江二宝这个家伙，连招呼也不打就拔腿开溜，让郭子玉悲痛欲绝好半天。江一帆把江二宝拉到一边沉下脸说：“二宝你小子太不像话，有了老婆不告诉我，安的什么心？”江二宝辩解道：“不是老婆是战友。”郭子玉听见了，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把江二宝骂了个狗血喷头。江一帆早看出其中ณ奥秘，对江二宝小声说：“这么เ一个好姑娘，你可别让老爸失望。”江一帆这样说，是因为它深知一个女人对男人的重要，深知如果一时疏忽，伤害了所爱的女人，那就要后悔一辈子。林燕当年差一点就做了他的妻子，做了大宝和二宝的母亲，这个ฐ女人，在当了双胞胎儿子的班主任之ใ后，差ๆ不多天天来家里帮兄弟俩补课，日久生情，渐渐就像一家人那样荣辱与共。房间让郭子玉一收拾，变得面目一新。收拾完房间她又帮着林燕洗头，郭子玉在医院里常帮着病人，所以把林燕伺候得非常舒服，那张木呆呆的脸也显得有了些许生气。经过这一番๘折腾，郭子玉俨然就成了一个当家的主妇，江氏父子则成了两个ฐ不相干的旁观者，伸着脖ๆ子目光随着郭子玉来回转。郭子玉接着又要下厨房，这回江氏父子伸出四只手拦住了她。看到郭子玉的头上冒出了汗，江二宝被感动了，这才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知道如果再不道歉就收不了场。趁父亲不在眼前，低声下气说：“好了，小玉，就算我不对，你这样还不如打我一巴掌。”郭子玉哼一身，慢悠悠地说：“那么เ，你承认不带我回家是很严å重的错误？”江二宝硬着头皮将莫须有的错误承担下来，郭子玉的脸上才有了点笑模样。
这天是江家的大喜日子一样，两ä男两女团团围坐在小桌边，只听郭子玉又高又脆ะ的声音像一群小鸟在满天飞。
晚上郭子玉睡在林燕的屋里，江氏父子则另睡一间。江一帆听着儿子说部队的操练部队的伙食部队的学习部ຖ队的一切，对江一帆来说都是新鲜有趣的，看着高大魁梧的儿子，他的负罪感稍稍得到เ一点释然，听着听着江一帆进入了梦乡。可是他不久就被惊醒了，他听见江二宝的小床上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郭子玉天生就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姑娘，她遵守军营的纪律是出于爱，就像一个ฐ孩子在对父母不满，也不会让家庭的荣誉受到เ玷污。现在离开了部队所有的拘束都留在绿色的营房里。江二宝之所以不愿带她来，也是想到เ了这一点。郭子玉帮林燕洗完后，自己้也把疲劳和尘土洗得一干二净，然后就开始躺在林燕身边胡思乱ກ想。在她的梦中和江二宝早就结了无数次婚，可每次睁开眼时她都会懊恼万分，恨不得永远在梦中不要醒来。郭子玉忽然想到江二宝此时此刻๑就睡在隔壁的一张床上，她的心开始乱ກ跳，跳得全身热血沸腾。她猛然一跃下了床，光着脚๐连睡衣也没穿，摸着黑像梦游一样走进了江二宝的房间。
江二宝也没睡着，他预感到有一种东西正在向他逼近。这东西让他心慌意乱ກ，让他周身热。当江二宝明白这是什么เ东西时为时已晚，郭子玉那光溜溜软绵绵的身体已经紧紧的趴在他的身上。喷香柔软的长把两个脑袋网住了，江二宝知道自己再也无力反抗，索ิ性豁出去也伸出双臂把那个赤裸的身体往自己胸ถ脯上压。就在这时，江一帆忽然从小床上坐了起来，揉着眼含混不清地说：“二宝你是不是要撒尿？”郭子玉把脑袋缩进被窝大气不敢出，二宝也不敢乱动，同样用含混不清的语调说：“晚上没喝水哪儿来的尿？”等父亲重新入睡，江二宝庆幸父亲未来过问，一把将郭子玉推下床，心中ณ不禁有些后怕。
第二天，江二宝郭子玉装ณ作没使人儿一样，扶着林燕去看大运河。这是郭子玉的主ว意，她认为故地重游可能ม会让林燕恢复记忆。当江二宝站在运河大桥上俯身向下看时，眼前竟然是一副陌生的景象，原本宽阔的大运河变得窄多了，河面上浮着黑乎ๆ乎的油污和乱七八糟的垃圾。那片他们在上面光着身子晒太阳，互相搂抱着滚来滚去的河滩，现在已๐被许多肮脏的工ื厂割据，一道道围墙一直伸进河中。郭子玉向江二宝撇嘴说道：“你们就在这臭水里洗澡呀，怪不得身上怪怪的味道。”只有林燕无动于衷，两ä只眼向前看到了天边。江二宝有些郁闷，当年那个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已经完全没了踪影，有多少次哥哥和他躲在桑树林中，光着屁股被林老师活捉。可是现在，林老师似乎再也不会红脸，再也不会为了两兄弟的胡闹而脾气。
回家时没有走大路，按郭子玉的提议，去寻找那ว一片桑树林和打小儿跟着大宝掏螃蟹的小河沟。当年林燕就不止一次在这种地方逮住这两个逃学的家伙。桑树林早没了踪影，原先是树的地方แ现在长出了一幢幢高楼大厦。幸运的是小河沟还在，虽然水看起来很不新鲜ຒ，郭子玉却毫不介意，她兴致勃勃地脱鞋挽裤腿。江二宝还没反应过来，郭子玉的手已经伸进一个ฐ泥洞。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郭子玉大叫一声，手猛地抽出甩起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是一只大蛤蟆，这家伙莫明其妙被摔得昏死过去。与此同时，郭子玉也翻着白眼，直挺挺往下倒。慌得江二宝连鞋也没脱，跳下河沟将郭子玉一把抱住。其实郭子玉不至于如此脆ะ弱，她这是一石二鸟的计谋。郭子玉一只眼看林燕一只眼看江二宝，林燕看这两个人干出一系列古怪动作，觉得其中ณ似乎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但又看不出所以然，偏了脸去看别处。江二宝完全乱了方寸，战时救护忘得一干二净，不去掐人中，大拇指把郭子玉的鼻子压扁了。郭子玉眯着眼看到เ江二宝满脸的焦虑，心中乐่不可支，但鼻子痛得受不了，又大叫一声，假装苏醒过来，有气无力地说：“二宝，我鼻子没了。”江二宝这才明白上了当，红着脸想松手，却现只要一松手郭子玉就会掉落臭水中ณ，郭子玉趁机一把抱住江二宝的脖ๆ子把嘴贴住江二宝的嘴。林燕这下看清了，她的心忽然跳得快了些，脸也有些红。就像一潭死水被风儿荡起一圈细细涟漪，然而这片涟漪来得快也去得快，林燕的思想又回到เ那片心所不及的空间。但是两ä个ฐ年轻人什么也没看见，只有嘴唇上甜美的感觉。
到เ了晚上，郭子玉更加坐立不安，吃完晚饭，她躲开江氏父子，借口给林燕洗澡，把门关紧ู，一边给林燕擦身一边喋喋不休地对林燕说：“林老师，您说我该怎么เ办，碰上江二宝这么个棒槌，非要我个女人去进攻，如果再失败，我就得去死，林老师您能ม不能给我出个ฐ主意？”可林燕仍然是一副麻木不仁，郭子玉心中忽然有些感伤，林燕的身世她从江二宝的口中ณ了解一二，一个ฐ女人这样麻木不仁的活着，真有些生不如死，可是活着毕竟还有希望，而希望就是生活的同义词。
安排林燕睡下之后，郭子玉洗了澡，静静的躺在床上数数，直等到半夜时分，她脱去内衣把睡衣披在赤裸的烫的身上，光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江氏父子的门口，轻轻去推，门没动她又加了点力气，门仍然纹丝不动。郭子玉呆住了，她忽然觉得浑身冷，心似乎停止了跳动，像一块石头往下落。就这样郭子玉呆立在门口，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湿了她一双赤裸的脚。
第二天早ຉ晨，江氏父子起来便觉有些不对。两天来随着鸟叫就会想起的打扫卫生的声音和那个制造出声音的人都没了踪影。江二宝一步跨进林燕的房间，看见林燕已穿戴整齐，端坐在床边，床上有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江爸爸您好，请原谅我不辞而别。当然，我也是不请自来。如果我成不了您的媳妇，就让我当您的女儿吧。林老师的病还是有希望的，我现它并不是毫无反应，只要坚持治疗，她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的。”二宝觉得眼前黑，听见父亲在耳边大吼一声：“还不快去追？”方才梦醒过来，刚ธ要拔脚๐，又停住了，江二宝无论从哪方แ面说都应该和郭子玉结婚。这不仅仅因为他在老排长郭子刚墓前过誓，更重要的是郭子玉和他之ใ间有一种默契，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和猜忌，不用语言，只需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然而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ฐ刘ถ敏，对于刘敏和魏安国的婚姻ี失败，江二宝深知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明知魏安国为人虚伪，充满了急功近利庸俗自私，却为了摆脱刘敏一而再再而三的昧着良心，终于说服了刘敏。就在刘敏结婚第二天，魏安国在宁光县支左时和胡暮春倒卖军队用于农村抗旱的救济粮的事东窗事。看着刘敏那两ä只枪口般黑洞洞的眼睛，江二宝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再也无处可逃。对于江二宝这样的男人来说，理智道德和责任是一道道无形的绊马索，情感在这一道道绊马索ิ前只能让它人仰马翻。
郭子玉一路走一路回头，一直走到车站，也没看到那ว个ฐ被她骂了千万遍的人。她绝望地闭了嘴，跨上第一班去省城的公共汽车。扬州ะ越来越远，郭子玉想，回到军部ຖ，第一件事就要公开征婚，凭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军医，全军年轻军官哪个不抢着跪拜在她的石榴裙下？一定要气死江二宝。她这样想时，眼泪却又不听话地往下流。
不管父亲再喊再叫，江二宝躲进了房间，再也不出任何动静。江二宝学着郭子玉干起了家务，这让江一帆无法再责备他。尽管郭子玉此刻恐怕已经回到军部，那个令人烦恼又令人爱的形象却挥之不去，江二宝觉得自己้的魂像被这个皮厚嘴尖的姑娘带走了。他向林燕说：“林老师，我该怎样呢？”林燕不说话，只呆看他。江二宝在心里叹口气，责怪自己又来麻烦林老师，林燕那副痴呆模样让江二宝的思绪常常停留แ在十五年前。时时处处关心江二宝的师长刘挺，无数次对他暗示，刘ถ敏和全家的幸福都系在他身上，当一个乘龙快婿应该是顺理成章之事。可是郭子玉抓住了江二宝的心，身体和心难道能够一分为ฦ二吗？只要刘敏不幸福，他江二宝就没有资格得到爱。
郭子玉给江一帆带来的愉快很快就消เ失了，他现在不得不重新回到内疚和忏悔之ใ中。千不该万不该，他绝不应该怀疑ທ林燕，林燕早就将自己้的感情置于这个家中，早ຉ就将江大宝和江二宝视同己出，甚至已๐经委身于自己，连这样的女人都不相信，还算个真正的男ç人吗？那天江二宝告诉他在林燕家看到เ石青水正在和林老师拉拉扯扯，他的心便不能ม自主，鬼使神差的找到学校体育老师6๔山峰，前去捉奸。后来从江大宝那儿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林燕，那个石清水也是一位老师，对林燕爱慕以久，可是林燕从来就没有答应。然而为时已晚，林燕在全校大会上被公开批斗ç，被6山峰那个ฐ流氓当众侮辱，好端端弄成了一个ฐ不白之身。林燕带着满腹冤屈离开了扬州，在以后当了省委办公厅的秘书。又过了一年，江大宝送林燕回来时，这个当年年轻漂亮的女人已变得面目全非。灰白浮肿的脸上，一对无神的眼睛，像是穿透了一切，永远看着一个未知的世界。当看到呆滞的林燕时，江一帆所有的幻想都灰飞烟灭，他甚至连悔过的机会也失去了。眼前的林燕仿佛完全被封闭了，喜怒哀乐่在那ว张曾经年轻美丽的面孔上找不到半点踪迹。江一帆再也没有忏悔的机会，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一点不错，江一帆从此被打入冰冷的地狱。大宝和二宝对父亲虽多有责怪，可事已๐至此责怪也无济于事。弟兄俩和江一帆商量再三，决定把林燕的户口迁至扬州ะ家中，这一点并不难办到，然而如何处理林燕和他的关系却不容易。大宝和二宝郑重其事的对父亲说，虽然林燕住在家里，可是只能作为两ä兄弟的老师，父亲绝对不可有非分之想。江一帆一生中遭受的所有羞辱，加在一起也不及这一次，他万万没有料é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如此出言不逊。可是慢慢的他终于想通了，也难为了两兄弟一片良苦用心，虽然大家对林燕住在江一帆家里采取了默认的态度，虽然此事在情理之中ณ，但并非合法。只有等到林燕恢复正常，两个人领来一张合法的结婚证，那ว才算是名副其实的夫妻。这也是唯一能ม够保护林燕人格的必要措施，一个ฐ失去正常思维能力的人，绝对不可再飞自由的状况下接受任何安排。这样做也是不得已๐而为之，否则ท林燕的余生就只能在精神病院那ว个活棺材里度过，果真如此，江一帆的良心将勇士不得安宁。从此江一帆成了一个奴隶，他认为ฦ这是报应，林燕的现状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每天早晨，当他陪着林燕散步路过那座小教堂时，两人总是情不自禁地停下看着彩色玻璃和尖尖的教堂顶，江一帆这时就像在往上飞，他想飞跃那个尖顶，他想越自己的罪孽，然而他回到เ家时，却又不知罪孽的根源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