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维夏一边说一边拿了纸巾给他擦了一把，“只、只是同学关系。”
“我知道他们都爱我。但我还是觉得很……恐慌。”
顾谨书哭笑不得地戳了他一下，“你还是律师呢，尊重尊重别ี人权吧。怎么不拦着他？”
他面前忽然挡下一片阴影，不知何时出来的叶行知，把他严å严实实地堵在车与墙壁隔出的空隙里，语气中ณ有些压不住的讽刺，“周维夏，这个小孩，也是你的普通朋友么？”
不过他第二天就发了一份构思简述给实习生，说是昨天临时有事，直接整理文字版给她。那个女孩明显对叶行知印象好极了，把文件交给周维夏的时候还忍不住夸了两ä句。
左手边的玻璃幕墙透过大块和煦ะ的日光，映在墙壁上，拉出两人长长的身影。叶行知依旧握着他的胳膊，令那片剪影看起来像重逢相拥的爱侣。
连梦里也没多少体面可言。
直到เ一幅布面油画前。
“我说。”他一边跟叶行知抢那ว块最大的里脊ิ肉，一边道，“你这是在学达芬奇么？画一千个鸡蛋——还是手？”
他的行李箱倒在玄关，手机放在客厅的茶桌上。周维夏拖着疲倦的身体去倒了一杯水，喝完拿起手机一看，都是他姐姐的电å话。
脚踝已经肿了起来，鼓胀得很明显。周维夏腰背酸疼，像一只被扔在仓库多年的破旧木偶，活动一下都能听见关节发出的吱嘎声。
可她一望向周维夏那张满怀期待，等着她祝福的脸，便又无从开口。只能站起身，走到房间的落地窗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道，“你知道他爸是谁吗？”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周维夏让他不得不正视之前一直回避的跟沈章相处的问题。沈章是他血缘上的父亲，虽然不喜欢蕙姨，又气病了他外公，但至少疗养费都是他给的。
周维夏脸彻底烧红了，大有滴出血的架势，他躲在自己的臂弯里，一边忍着被异物一点一点开拓的羞耻感，一边咬着下唇道，“你……早就准备好了……”
周维夏本想直接挂断，可看见来电显示是沈云漫，不得不走到一旁接起来。
周维夏眯着眼睛，望着自己้那只举起的手，动作慢半拍地团成了一个拳头，轻轻呢喃道，“……石头。”
他闭着眼睛，只听见叶行知下床走动的声音。没一会儿叶行知拿了一条毛巾和吹风机过来，半躬给他擦了一把头发。
叶行知快步向周维夏走去，一把牵起人，近乎小跑一般躲进公寓的楼ä道里。午后的小区静悄悄，远处偶尔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两人的喘息都听得分明。他半压着人，眼前心里都是这一块小小的角落，哑声道，“不介意。那你还肯跟我试试看？”
周维夏不太自然地坐下来，吞吞吐吐半天，“问他干什么啊……”
事实上，周维夏从小就是这样。他一直是一群小孩中最懂ฦ事的那ว一个ฐ，拼命让自己更乖巧更听话，似乎这样才有勇气怯怯握着人的衣角，无措地问一句：
工作日的晚上，店里的人说不上多。吧台后站了一个陌生男人，并不是他之前几次过来时见到เ的老板。
“小周？又来了？”叶行知的眼睛在画布上，耳朵却全神贯注地在听前厅的动静。
“怎么了？”郑清川半天听不到回答很疑ທ惑，凑过来看他，“你中午是跟谁一起吃饭去了？”
沈云漫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谈个ฐ恋爱这么高兴，也不怕被别人吃得死死的。”
叶行知永远进退得宜，让人看他隔着一块玻璃，彼此对称着、公平地一点一点拉近距离。周维夏不知道自己隔着玻璃看见的究竟是真实的倒影，还是虚幻的假象。他唯一确定的是，他想离得近一些。
叶行知和他坐得近，听他这么说，大概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记直球给打得有点措手不及，和人怔怔对望了片刻才低声笑起来。
对于好友莫名其妙到B市念书的事情郑清川没有多问，毕竟叶行知看起来不太想说，和他都语焉不详，问大概ฐ也问不出什么เ结果。
店里正在放一首节奏缓慢的轻音乐่，和窗外夜风敲在玻璃上的微响形成奇妙的韵律。气氛似乎沉默了一下，鱼缸里的鱼猛然一动，飞快闪进水草里，只留下一串徐徐升起的泡泡。
周维夏的心脏怦然跳了一下，否认道，“没有。”
叶行知帮他放好餐盘，有些奇怪，“这家店这么早就打烊？”
管小会议室钥匙的老师脾气不太好，周维夏一听还没关门立刻松了一口气。他上了楼，刚走出电å梯门就看见刚刚那ว个ฐ穿白衬衫的男生正站在小会议室门前，准备锁门。
沈云漫看着他的眼神不是责怪，担忧的成分更多一些，“你知道他今天去公司了吗？”
周维夏错愕的表情给出了显而易见的答案。沈云漫在房间里转了两步，似乎ๆ理清了思路，坐下道，“他来跟我谈条件。”
“说他一分钱都不要，也肯签声明文件，只要我们不再插手你们的事就行。”沈云漫说着，几乎要气笑了，“那小子还挺精明，没做过生意谈判倒有模有样的。”
周维夏还在站门边，脑袋里转了两圈沈云漫的话，勉强弄清了是什么情况，思维却更混乱ກ。
“我不想听他那堆有用无用的许诺，维夏，我问你，你是怎么เ想的？”沈云漫脸上的情绪慢慢平复了，声音变得沉静，“你真打算又跟他……”
她顿了顿，似乎找不到เ合适的形容，“其实这几年我跟我妈提过几次，她也慢慢接受你的性向了，你看，她还很喜欢晏平……但你和叶行知……”
沈云漫望着他，“我们以为，都已经过去五年了。”
的确，差不多已经过去五年了。二十五岁的时候还忘不了二十岁的情人，或许是件很没出息的事。
认识了其他人，试过再重新开始，试过忘记，但所有的“试过”都被叶行知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冲得七零八落。
心里的那ว枚硬币终于落到了地上，反而不必去看朝上的究竟是哪一面。周维夏迎着姐姐的目光，很轻地回答道，“以前有误会，现在……”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比说了其他任何话都有用。沈云漫喋喋不休的劝解瞬间消เ散在空气里，盯着面前半低着头的人，口吻严肃起来，“你想清楚了么เ？”
她拨弄了两ä下自己有些乱ກ的长发，不再把话说得很委婉，“他那套说法……误会不误会都是空口无凭一句话而已๐，他讲的究竟是实话还是假话你没办法求证的。”
周维夏抬起头，和她对视几秒，语气无奈又低落，“姐，你对他有偏见。”
沈云漫猝不及防地被噎了一下，片刻后肩微微垮下去，倚着沙发背大方แ承认道，“是，我对他有偏见。”
“他之前做的事也很难让我没有偏见。”她说道，“虽然他妈妈跟他不能混为一谈，但他对我们家的人也绝对谈不上一个‘好’字吧。”
毕竟年长几岁，沈云漫并没有因为周维夏明显带了偏袒色彩的回答生什么气，只是慢慢解释道，“人心隔肚皮，你能ม知道他心里真正在想什么？他骗过你一次，你用什么保证他不会骗第二次。”
沈云漫试图把这件事情分析得像可量化的风险预判，调动了所有客观因素า推导最大概率的结果。
周维夏从门边走向沙发，夕阳透进屋内的黯淡橘红色浮光掠影一般闪过他的脸。他按了按自己的姐姐肩，诚实道，“我没有办法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