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川听他如此嘴硬，居然胆敢侮辱自己最最敬服的展大人，顿时气得面皮紫涨，一把薅住他衣襟，大喝道，“闭上你的臭嘴！展大人自顾身份，不同你这淫贼计较，俺老郭却不鸟你！你若再敢对他无礼，我拼着不当这个差ๆ了，也要亲手送了你去见阎王！”口中骂着，已๐挥拳直上，他含愤出手，手下没了分寸，眼见这一拳砸下去，“呼呼”夹风，若被打中，势必会丢了大半条性命。
只这一眨眼的工夫，那道白影已疾掠过远处的数道屋脊ิ，径奔城东门而去，就在展昭的视线中轻展双臂，犹如一只大鸟般滑下城墙，遥遥消เ失在一片昏黑的夜色之中ณ。
蒋平返身游回岸边，扯过外衫披在身上，边点头边应了一声，“就猜到你会一早赶来，怎么样，路上可辛苦？”
那人右臂由腕至肘被巨阙剑锋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虽然闪避及时，未曾伤到筋骨，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用力；而展昭的左肩上也被他长刀扫到，衣衫裂处，血肉尽现。
一片死一般的静寂中ณ，两人伤处不住渗出鲜血来，一滴滴落在地上，已凝成了两小片暗红色的阴影。
黑衣首领突兀地狞笑了一声，“好个展昭，还真是低估了你。就你一个人，居然差点儿令我们全军尽没！”
展昭只微微蹙眉，却并未分神答话，一股带着淡淡咸味的热血骤然涌上喉头，却又被他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
那首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在估摸着他是否还有再战之力，有顷，突然厉声命令道，“机不可失，大伙儿一起上，将他乱刃分尸！”
展昭退后一步，缓缓吸了一口长气，整个人骤然间静了下来，刹้那间，似有一股极其强烈的煞气从他周身升腾而起，那种濒死一搏的煞ย气，竟令得围攻的众人一阵心悸，一时间无人敢于抢先向他发难。
跃动的火光中，时间每一分的流逝仿佛都凝结成了实质，压得人呼吸不畅。
展昭独立于包围圈中，数道冰冷的视线凶残地瞪视着他，犹如草原上饥饿的狼群，他们在沉默中等待着，只等着对方因支撑不住而倒下去的那ว一刻，就将一拥而上，将猎物撕扯个ฐ粉身碎骨！
天边有隐隐的雷声轰响，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第一声闷雷响起的时候，蒋平就已๐经寻到了附近。
越是接近那座孤零零的土地庙，风中的血腥气息越浓，就连漫天的雨水也冲它不散。
蒋平一颗心已๐吊到了嗓子眼儿，却勉力保持着镇定，在离庙不远处弃了马匹，伏下身形，一路潜行至窗外，悄悄偷眼向里窥望。
只一眼，他悬在半空中ณ的心忽又坠入了谷底！
借着堪堪将息的火光，他看到เ了那个ฐ熟悉的蓝ณ色身影卓然而立，衣上地上尽是淋漓的鲜ຒ血。他的身侧围着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在暗夜火光中，浮ด昧不定的阴影不住晃动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ม暴起嗜人。
蒋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分水峨嵋刺๐”，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急急自怀中掏出一支信火点燃，用力抛向空中ณ。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一团亮眼的白光炸开在了夜空中，隐约便是一只立在浪花上的老鼠形象，蒋平喃喃低语了一句，“芸生，快点儿赶过来呀，千万可别叫你四叔失望！”话音未落，已自一脚๐踹开了两ä扇破败的庙门。
庙中众人先已被升空的信火吸引了注意力，一齐转头望了过来，紧接着便见庙门大开，一人昂然而入，虽然身材不高，面目黄瘦，但一双细目精光四射，气势倒也颇为慑人。
蒋平锐利的目光在殿内缓缓扫了一圈，突然哼了一声，开口道，“展兄弟莫慌，二哥和芸生马上就到了，这一回也叫你这御猫好好瞧瞧咱们‘老鼠’的厉害！”他不疾不徐地说着，脚下不停，已๐走近包围圈外，双手一分，亮出兵器，冷笑道，“未必只有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家伙们才懂ฦ得‘倚多为胜’吧？”
仅余的尚能动手的三个黑衣人情不自禁抬头望向他们的首领，蒙面巾后的眼光中现出隐隐的不安和疑ທ问之ใ色，黑衣首领ๆ看看圈中漠然而立的展昭，又瞅瞅圈外胸有成竹的蒋平，略一沉吟，刚想开口，突然全身一震，侧耳倾听。
风雨中远远传来隐约的马蹄声，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迅速接近。
黑衣首领当机立断，抬手一挥，训练有素的手下们立刻抱起伤亡的同伴，动作飞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向外退了出去。
蒋平犹自一脸的不甘心，双刺一横，作势便欲追上。那首领却已挡在了庙门口处，阴鸷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似欲喷出火来，却终于只是低低说了句，“算你们走运，咱们后会有期！”言罢，身形一展，犹如一只硕大的黑蝙蝠般滑入了暗夜之中ณ。
蒋平赶至门口，注目对方的身影消失，才无声地长吐了一口气——直至此刻๑，他方แ觉出自己冷汗迸出，早已๐浸透背脊ิ。
只这一闪神间，庙外蹄声急促，已๐旋风般来至近前，跟着人影一晃，一袭白衣如一抹轻风细雨般掠了进来，耳边响起一声清朗急切的呼唤，“四叔！”
再看展昭，其实早ຉ已๐经是强弩之末了，全凭着一股勇悍之气支撑着屹立不倒，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都似隔了层浓雾一般，忽远忽近、模糊难辨。
直到เ此刻瞥见白衣一角闪过眼前，紧绷到เ了极致的神经才蓦ย地一松，心情激荡之下，一直强行压制的内息骤然反噬，但觉眼前一黑，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就此倒了下去！
十一
展昭在昏昏沉沉中ณ做了无数个梦，都是些零碎却分外真实的片段，恍惚中似乎有个ฐ白衣的身影一直守护在自己้身旁，一次次替他滚烫的额头换上清凉的毛巾，又用沾了水的软布轻轻洇湿他干裂ฐ的嘴唇，动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扰了他的安宁。
不知怎的，展昭竟隐隐生出种异样的感觉来，仿佛伤痛中的自己正被某人用心爱惜呵护着，一如从前
耳畔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感觉到那人似欲起身离去，展昭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挣扎着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惶然叫道，“不要走别离开我！”
那人一怔停步，任由他紧ู紧ู拉着，一时间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展昭烧得有些迷糊了，一片昏沉中，他竭力睁大双眼，眼前的景物却依旧模糊不清，他死死盯着那个白衣的身影，气息急促，脸上神情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目光晶亮，低声唤道，“玉堂！”
床前的白芸生瞬间僵住，脸上一热，竟似有些烧起来的感觉，像是无意间窥破了什么เ天大的隐秘，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意乱！
转头望去，正迎上那双满是惊喜和渴望的眼睛——此时的展昭犹自高烧未退，面色如醺，目光如水，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温柔和悲伤，声音低如耳语，“玉堂，别ี走，我还有话没来得及对你说呢我知道如果再不说出来，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既ຂ然你一直不肯开口，那就由我来吧，”顿了顿ู，他微微垂下眼帘ຈ，似乎是积聚起了最大的勇气，“玉堂，我”
白芸生忽觉心如擂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猛地出声打断了他，脱口叫道，“展叔！”
这一声虽然不高，却有如当空一个霹雳，展昭蓦ย地松开了手指，呆了片刻๑，脸上血色一点点褪了个ฐ干净，急切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再没开口，只是阖眼倒回了枕上。
白芸生手足无措，思绪乱成了一团，闷头冲出屋门，差点儿撞上了抓药回来的蒋平。
蒋平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芸生，你展叔怎样了？好些了吗？”
白芸生一言不发，低头与他擦身而过，转眼便走得不见了踪影。
这下蒋平倒真愣了，“唉怎么了这是？这孩子，后面有狼追你不成，这般毛躁！”嘴里念叨着，已๐推门而入。
待进得屋里，立刻觉出气氛有些异样。但见展昭一人躺在床上，脸色煞ย白，双目紧闭，干裂的嘴唇已渗出血丝来，蒋平一阵心疼，不由气道，“芸生这小子看着倒还稳重，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人呢？！”把药往桌上一放，几步赶到床前，正要伸手替他拉上被子，却发现展昭左ุ肩的伤口似乎ๆ又裂ฐ开了，雪白的纱布上隐约渗出血水来，皱了皱眉，低声唤道，“展兄弟，醒了么？”
展昭闻声，缓缓睁开眼来，目光不若往日般清澈宁定，反倒多了些迷乱ກ和凄凉，直直地看了他很久ื，才突兀地问了一句，“四哥，玉堂他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吧？！”虽在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
蒋平心里一紧，猜想他是因见了芸生又想起了五弟，故意不接他的话茬，只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好好养伤才是正经。”
展昭不语，就这样执拗地看着他，那双素来沉静坚强的眼眸中流露出不自觉的脆弱。
蒋平微微恍了下神，随即便沉下脸来，责备道，“展昭，你素来都是个ฐ极明白的人，怎么今天倒如此固执起来了？敢情真是烧糊涂了么？！”
展昭怔了一怔，随即别ี开脸去，望向窗外，抿紧ู了嘴唇。
一阵有些难堪的沉寂后，蒋平先缓和了脸色，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这一次当真险过剃๙头！那天清晨见到เ你的留书后，大嫂当时就变了脸色，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不放心你，叮嘱我跟过来看看，自己和二哥带了芸生回去陷空岛。哪知我才刚追了一天，就被芸生给赶上了，他竟然还是瞒着大嫂他们偷跑出来的，说什么伤已好了，非要缠着我带他历练历练。我这个做伯伯的实在拗不过他，可也巧ู了，此次若非有他在，单凭我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吓退那些个ฐ杀手呢！”
展昭默默听着，神情渐趋平静，眼神也跟着凝定下来，待他说完，才转过头来，勉强一笑，笑容中带了几分歉意，“四哥，刚才的确是我糊涂ิ了。咱们是过命的交情，客气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小弟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四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