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仪笑了笑，轻声道，“姐姐托在庄子上的人，我让人查问过了，他早先受了丧女之痛，神志不清才会错认了姐姐，现在清醒过来，好生后悔。不过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我就让他留下帮帮管家的忙。”
“奴婢记住了，奴婢都听娘娘的，绝不敢有二心。”丽娘连忙道，一把鼻涕๓一把泪地磕头。
“是。”丽娘轻应，又恢复了平静。蕊仪半坐起身，冷静地回想，这些梦境好像断断续续的，却又像是有着某种联系。她总是梦见那个叫子良的女孩儿，难道这是她以前的名字？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定是蕊瑶回来了，李嗣源回头看去，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来人从头到脚披着黑色的斗篷，斗ç篷虽用轻纱制成，却半分光彩不透，实实地遮住里面衣衫的颜色。
蕊仪一愣，笑出声来，“臣妾的月事……刚刚过。”等待着他失望的目光，却没有像预ไ期的那样落下来。
蕊仪朝李嗣源瞟了眼，四两拨千斤ภ地道，“夫人都说大将军是个石头人了，本宫又岂会自讨无趣？大将军是拿刀剑的，本宫是拿针线的，从前也说不上话，说上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嗣源和赵功生？他们怎么เ进内宫来了？李嗣源也看见了她，跟赵功生低声吩咐了几句，独自迎上来。他恭敬地一躬身，“见过韩昭仪。”
“娘娘，该起了，传旨的公公就要到了。”萱娘在门外禀道。
一些女眷跪在较远的地方，听见前面传来的话，忍不住抬眼看去，脸上一红，又赶忙垂下，一会儿又忍不住望过去，这一望就再移不开眼。
娇憨à俏丽的脸上闪过一丝薄怒，蕊仪一丝不落地看在眼里，知道她听到了方才的话，“妹妹快坐，皇上刚说起你。”
十几个宫女、嬷嬷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收拾了蕊宁的行头，又给宫女们分了孝衣，院中一派愁云惨雾。蕊瑶在房门口呜呜地哭着，房内只有蕊宁和李存勖。
王顺跟韩元有些交情，待她们姐妹一向恭顺，蕊仪见到他，神色终于和缓了些，尽量平心静气地道，“王妃快要不行了，想让王爷去见见。”
蕊仪心中又急又凉，直觉得胸口闷，眼前黑。以前蕊宁偏心蕊瑶，她只觉得长姐偏心幼妹，加上自己委实不争气，怪不得别ี人。现如今知晓自己的身世，在听到这样的话自有了另一番感受，果然是隔着一层血脉，不是她的，终是无法得到。
“路上我们遇见了山贼，家丁里除了一个跑出去报信，其他都死了，只剩下一个老嬷嬷跟我和蕊仪躲在一个山洞里。蕊仪病了，第二天夜里着烧自己走了出去，跌下了山崖，我拼着性命把她拖上来的时候，已经凉了。”这些年，这段过往不知有多少次在蕊宁心中盘旋，如今再说起已没了初ม逢时的悲戚。
二人进了房，丫ฑ鬟捧上香茶，低头退出。蕊仪想了想，跪在他面前。“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请王爷不要废弃姐姐。姐姐一辈子要强，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一个位子。”她看着他，眼中隐隐泛着泪光，“妾身知道姐姐没有子嗣，若妾身日后有了子嗣，情愿过于姐姐名下。”
“再有两日便启程了，如今大体上不差，也就是想着补几个漏。”敏舒笑道，她自来善解人意，又是过来人，看了她几眼就明白了大概，“生你姐姐的气了？”
蕊仪目光顿冷，想到เ宛如依兰的曹平都，刀割一样地疼，不禁冷了生气，“满月，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什么เ时候最难受么เ？家里那群老的小的不成器的折腾我，我没叫过苦。族里的姐妹笑我只懂ฦ往钱眼儿里钻，将来要老死闺中，我可曾气过？就是雨夜里送军粮，大雨滂沱，一夜又冻又饿，第二天换衣裳๙，两ä条腿都泡起了皮，我曾喊过一句疼？我最怕的便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恰恰就是他把我陷入了这种境地。”
“净会说些好听的。”李存勖鲜少与女子说这些，听她说的一板一眼的便笑了，紧ู张地思绪去了一半。
“那ว我进去看看。”蕊瑶笑了，那ว笑比牡丹ล更艳，她手里甩着一根刚抽芽的柳条，进了院子也仍能听到她的笑声。
“应该没有。”魏崇城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末将的妹妹已经进了王府。”
蕊仪留给她一记让她放心的目光，转身款款离去，她直视着前方แ，问满月，“她都听说了？”
“慢着！”蕊仪轻轻开口，可这个时候只是轻轻的一声便犹如千钧落地。
“若是什么？”蕊仪回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韩元慈爱地笑了，借着喝茶别开眼，下次相见还不知是何年月、在何情景，他这个年纪见一面少一面了，“本来想给你找一个妥帖ຆ的文士招婿入赘，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如今你既然已经做了王妃，他日还要成为妃嫔，木已成舟，你且把以前的事忘了，只管抓住王爷的心。”
“本王自有分寸。”李存勖笃定地道，府中ณ一切自有成规，他又岂是会容妇人胡为ฦ的人。若非刘妃是个没甚大主意的人，他也不会让茂儿和她这么เ亲近。
“送他们回韩府的人可有查问过？”李存勖丝毫不为所动。
李嗣源望着她的背影，隔着那么远，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冷意。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她过得并不好，他用力一拳砸到了石柱上，血顺着指缝流下。
“王爷与宋军师是真真一对璧人，他们也可惜了。”蕊仪由衷地叹道，宋可卿出身书香世家，自幼爱读兵书，十来岁的时候便女扮男装投了军，被李存勖一眼识破后却留แ了下来。多年相随征战，李存勖对她的感情自是不一般，还打算将正妃的位子给她。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宋可卿早将一颗心落在了梁将王彦章身上，在蕊仪嫁进来前几天，便一匹枣红马投大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