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吃完了饭，将碗一推，把筷子往碗上一架，小大人似的叹口气道：“我一定要好好地读书，争取考个秀才——省的将来娶ດ个ฐ媳妇还这么受气！”——这娃子被刚才的事情刺๐激到了。
本来她们媒婆就算喜欢满嘴瞎扯，但为ฦ了生意起见，还真不怎么说人坏话，就是喜欢胡吹；但今儿不同啊，她这满肚子的怨气得发出来呀，不然憋死她了。
杨氏连连推辞道：“王奶奶，咱家的菊花还小哩，过几年再说吧！现在嫁人太早了些。”
一身大红的衣衫，头上插花簪银，皮光肉滑的一张大脸盘子上，眉毛描得浓黑，嘴唇涂得猩红，手上提一条绿色丝巾，一个媒婆该有的装扮她一样不少，简直可以说是媒婆的典范！
赵三道：“这也没啥！下午我跟你一块下去砌。”
柳儿低声哭道：“为啥你们都这样说？你这样说，菊花也这样说。要是我娘是个好的，我哪里会这样不顾羞耻！”
菊花随意地编了根辫子，就到厨房洗漱。一边对杨氏说道：“娘，昨晚的汤煨า好了么？早ຉ上不用煮粥了，就用热汤泡锅巴吃，可香哩！”
他静默了一会，才坚定地对菊花说道：“菊花，你甭害怕，哥一定会对你好的。就算你一辈子不嫁人，哥也养你！哥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菊花苦笑道：“哪里能有啥办法？”人家张槐ຈ不就是上你家提亲了，结果弄了一鼻子灰。
“嗳哟！青木，你这是吃的啥？咋这么香？”一个阔嘴巴的少年凑过来问道，一边好奇地瞧了菊花一眼，却没有死盯住不放。
菊花忙道：“不行的，爹。这么喂鸡说不定鸡要生病。我想，将这东西用水洗干净了，再拿开水烫一遍，等烫死了，放在太阳下晒干后捣碎。喂鸡的时候掺上菜叶和玉米渣，也比光喂蛐蟮省一些。不过这东西我看了难受，还得爹来弄！”
“哦！”小石头听她这么说，也帮着挑起来。
唉，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菊花轻声说道：“你也觉得我上学不像，是吧？要是你去念书，回来教我认字不好么？你一个人去上学，学的可是我们两个人的。”说完两眼不眨地看着青木。
菊花轻声道：“娘，不试试咋知道成不成哩？要是试了成，那咱家的猪可不就有吃的了？”
不过让菊花郁๗闷的是，自己居然不能ม多吃，只要吃的虾稍多一点，那脸上的肉瘤就肿胀疼痛得难受，有恶化的迹象。
青木认真地瞧了瞧，说了一句长话：“我看成。蛐蟮可不就爱在这样的地方แ拱么！”他也是打小玩泥巴长大的，自然是知道蛐蟮的生活习性，况且小时候常挖蛐蟮来钓ี鱼的。
她慈祥地打量自个的闺女，觉得哪都好，看那小身板，多苗条，脸上的癞皮其实也没那么难看嘛！
菊花奇怪的动作，让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即便是后来的人，也被先到的人噤声；石头的爹娘更是死死地憋住哭声，紧张地盯着菊花。
忙完见时间还早，便提了一只大篓子，又多拿了一个布袋，到镜湖边去采小野菊。
若不考虑那房屋的贫寒，眼前倒真是一副好图画！
郑长河又对赵三道：“家里忙的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明儿上山去转转，打些野味，挣点零花钱？”
赵三转着手里的黄鳝篓子，一边麻利地编着一边回道：“成！天气是一天冷过一天了，家里也没啥事了。”
石头跟着菊花到河边洗菜，一边跟她说些童言稚语。
他虽然不太懂事，但小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菊花脸上除了那难看的癞皮外，最能表达内心情感的就是那双眼睛了。从那ว双清澈的眼睛里，石头感受不到往常的恬静和淡然，倒是新增了一些沉甸甸的心思。
他说了好些有趣的事儿，菊花姐姐也只是淡淡地应着，并不欢欣鼓舞，或是像往常那样抿嘴一笑，笑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水波荡漾着，好像镜湖的湖面似的。
他确定菊花姐姐在为嫁人的事儿发愁——狗蛋都说了，像菊花姐姐这样的，只能嫁给又老又丑的男人。
他仔细地思索了一番๘，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心，郑重地对菊花说道：“菊花姐姐，你甭发愁。将来等我长大了，我就娶ດ你！”
菊花正搓洗着黄鳝，闻言差点将小筲箕扔进河里，她怪异地盯着小石头，问道：“你干啥要娶姐姐？”
石头仗义แ地说道：“菊花姐姐不想嫁给老头子，是吧？那我娶你好了。你这么能干，娘说你是个好姑娘，我也不想你嫁给老头子——他们全都有一嘴黄牙，说话呼噜直喘气儿！”
菊花不禁眼中ณ一热：这个ฐ石头，当时她救了他性命，他也不要娶她；后来，不过在她家吃了两ä次饭，就跟她玩成一片，不再嫌弃她的丑，为了不让她嫁给老头子，却郑重地说要娶她！
小孩子的心思真的是简单又奇怪的，却又是无比真诚的！
她强忍眼泪轻笑着，对石头道：“你还小哩。等你长大了，姐姐都老了，跟你不配哩！”
小石头急道：“那你长慢点呀！我一顿能ม吃好多的饭，长得很快的，你也不用等好久。”
菊花抿嘴笑了，逗他道：“你长我也在长哩，停不下来的。要不这样，石头啊，你努力地读书，将来考秀才、考举人、考状元，然后当官，这样要是有人欺负菊花姐姐的话，你就把他抓去打板子——那姐姐就不怕了！”
石头想了想，点头应道：“那ว好吧，明儿我一定好好地读书，争取将来当官老爷，不让人欺负菊花姐姐。可是，菊花姐姐，那ว你还是得嫁人啊！我不娶你，你嫁把哪个哩？”
菊花失笑——这孩子还杠上了！
她轻轻地说道：“没有人愿意娶我，那ว也没啥！女人也不是非要嫁人的，一个人过也没啥。要是嫁不到เ称心如意的人，要是娶你的人嫌弃你，那还不如不嫁人哩！”
石头见她凝视着河里，不知是在看河水还是在看河里的游鱼——那些小鱼儿见了从篮子里飘出的碎菜叶，都游过来抢食——那ว眼神飘忽着，沉思的面孔又像在想啥问题。
石头不敢打断这莫名的寂静，陪着她蹲在河边，定定地瞧着她的脸颊，觉得那可怖的癞皮似乎平淡了不少，不知是不是眼花！
多年以后，他真的当了官，便再也忘不掉当年小清河边那丑女忧伤而又沉静的神情！
待青木从山上回来后，晚饭已经摆上桌了。
那鲫鱼给烧了汤，乳白色的鱼汤，上面漂了些翠绿色的葱花，香味浓郁；黄鳝依旧ງ是爆炒，加上一些绿油油的青菜，也摆了七八个碗。
赵三和郑长河一边喝酒，一边说着明日上山打猎的事情。
青木诧异地问道：“明儿去打猎？”
郑长河道：“是啊，家里的事情也不多了。你明儿要去上学，东西都准备好了？”
青木看了小石头一眼，有些别扭地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