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奇特的味道。上官邪ิ立在湖边，半眯着眼，将锐利目光聚于一点。突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平日里见财眼开的柳三娘态度会那般决绝。亭中的这个女子，绝非前楼ä那ว些桃李繁花。她仅凭数声浅笑，就能魅人心神，练的只怕是什么邪门武功，须得打起精神，小心提防。“公子，莫非不耐三月十六之约么？”她的声音隔着水面泛来，慵懒中还有一丝嗔怪。“公子既ຂ然心切，奴家就遂了公子之ใ愿。”不等上官邪说话，她的声音又飘忽而来，似乎在自问自答。遂我所愿？上官邪微怔。念头一转，已是后悔不已，明知这女子透着诡异，方才竟又有一瞬的心神荡漾。风微扬，纱蔓轻轻鼓起，有一侧挣脱了束缚，随了风在半空摇摆，透出亭内影影绰绰，烛火摇曳。“公子为何半天不言语？是在揣测奴家要如何遂你之愿么？”柔声伴着娇笑，抚弄心弦。上官邪倏地一惊，五丈之距，隔着湖水，隔着帘蔓，她如何能猜到เ他心里去？还未及细想，亭外纱帘ຈ舞动，一袭彩衣飞出，足尖在浮桥上轻点，似乎要飘过这五丈距离，直冲他处。上官邪伸手按在腰间，正要抽出一物来招架，忽见黑暗中ณ银光闪动，簌簌风声扑面而来。当下大骇，纵身避过已是不及，于是右脚一旋，左ุ足点地，侧身疾退数尺。同时折扇在手，他长臂一舒，已在避让同时截住那ว几线银白。只听“噗噗”几响，显然那暗器力道不大，此时已多没入折扇之中，仅有少数，落入草丛。娇笑，她身形往后飘去，没入了亭内。瞬间，琴声又起。上官邪的唇角扬起一抹弧度，这女子果真狡诈，明里作势要攻，却只是虚晃一招，倒拿暗器来伤人。此举实非君子所为ฦ，转念一想，她本就不是君子，只是青楼女子而已๐。再说，这等雕虫小技，自己不是一样轻松避过？暗觉得意，他手指一捻，“啪”地打开折扇，轻摇两下。空气中ณ突然弥漫着一股腥甜，折扇之上，蓝ณ芒幽幽闪动。针上有毒！上官邪面色骤变，定睛一看，折扇上嵌入的几道银针，此刻已尽数转为幽蓝之ใ色。再一瞥方才站立的草地，泛着点点蓝ณ光。月色朦胧，黑夜漫漫，更显得那片本青翠的草地，此刻其色暗暗。“你竟在针上淬毒？”上官邪的目光也变得和那草色一样黯淡。对她来说，他何罪之有？只是一个有些好奇的恩客，她竟两下杀手，一次比一次更狠。琴音不绝，裹着她的笑：“怎么，公子不满意奴家的招待？唉，奴家可是尽心尽力，公子真是枉费了奴家一番情意呵。”情意？这世上最寡情而又最多情的，恐怕就是青楼女子。但女人心总是柔软的，纵使如紫ใ菱般在这泥淖中打滚多年，也还厚待着阿福等相熟的恩客，每次去，总能比新客人多体会一些温情。可是五丈外的这个女子呢？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的招式……竟全都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上官邪ิ静立片刻，换上了那ว副招牌嬉笑。“是在下搅扰姑娘了，先行告辞，三月十六日再来赴姑娘之约。”他故意带着轻薄的语气，“姑娘可要等我哦！”“夜色已深，公子走好。”她仍轻笑。上官邪冷眸相对，转身而去。……一连几日，扬州城都笼罩在一股奇怪的气氛中，街头巷尾，酒楼茶肆，常可见有人交头接耳，隐约听到“三月十六”等词句。可当有人走近，交谈者就马上变了话题。醉凤楼的生意，最近出奇地好，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几乎是日进斗金，柳三娘每天都笑到合不拢嘴。不管新客熟客，这几日大家的目的都十分统一，皆为ฦ一探新า花魁蝶衣的究竟。无论是达官贵人，或江湖侠客，得到的回答都只有一个：三月十六日，醉凤楼ä将摆下品芳台，以武择客，夺冠者，即与蝶衣共度春宵。从来只听闻良家闺女比武招亲，未曾听闻青楼ä女子也摆擂台，以武择客？况且，这醉凤楼的常客，多是官贵家的纨绔子弟，哪里会舞刀弄枪？偶有江湖人士，也不过是略๓会些拳脚的小混混，根本上不得台面。柳三娘笑答：“各位公子有的是银两ä，大可招募江湖人士代己上阵，一样作数的。”话虽如此，可若真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怎会甘愿自贬身价，卷入这春色纷争？就算侥幸找到了帮手，又怎能预料é在美色所惑下，他不会倒戈ຖ？有不少人，选择夜探后湖亭，用最简便的方法一窥绝色。柳三娘从不阻拦，甚至撤了后湖亭边的护院，听之ใ任之。因为她知道，这些风流公子，一概会悻悻而归。倾国之姿，会是怎样的容颜？春宵一刻，撩得人心痒难耐。进而太难，退又不舍，只能抱希望于有钱能ม使鬼推磨了。只有一人，在听到柳三娘的话语后，喜不自胜。他便是上官邪ิ，论财力，他从不输人；论拳脚，他更自信满满。所谓春宵一刻，他并不稀罕，只想看看那两度对他起杀机的女子，究竟是何形貌。好奇、倨傲还带着一丝报复。三月十六日，就这样在流言中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扬州ะ城，即使从不去那烟花之地的寻常人家，忍不住也对这一天充满了关注。蝶衣，你的名字已经家喻户晓。她轻笑，我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春光旖旎，水波荡漾。上官邪ิ乘了木筏，穿过一片岸边种满垂柳的湖泊。靠近湖边，他走上岸去。远处，依稀可见白玉桥栏，再行不远，便到药巷。在扬州城采购药材，一定要有行家带路，否则ท逛遍了全城最繁华的街道，也只能ม寻到些白芍、当归这样的普通货色。上好的药材全都集中在城南这条僻静不起眼的小巷里，只有偶尔看到那些紧闭的大门外，深夜尚有马车飞奔而来，才能依稀猜到เ这些深宅小户里的宝藏，这条巷子也因此被取名为药巷๕。现在的上官邪，所来并不是为求药。他径直走过满地落花的小路，任风抚在他肩头，坚定地走向药巷๕最深处。上官邪的步伐停在一扇木门前，门上的朱漆早ຉ已脱落了大半，顶上有块木头牌匾无力地歪斜着，被繁复的草藤缠了个乱七八糟，才勉强没有脱落。他用手中ณ折扇拨开草藤，牌匾上依稀现出“莫医庐”三个字，只是颜色已经斑驳。上官邪ิ微微浅笑，扣了扣门环。许久没有人应，他加重了力道，又扣了几下。“来了！”一阵脚步声后，开门的是个ฐ素杉小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๘上官邪ิ，才道：“我家公子吩咐，今天不看病！”上官邪挑了挑眉：“你看我像有病的么？”一个略显阴郁的声音在小童背后响起：“身体像是没有，脑袋就不知道了。”小童见主人出来，似是相识，侧身给上官邪让了条路。内院，一男子身着浅蓝长衫，垂手而立，凝滞的表情中ณ看不出喜怒。上官邪边走进内院，边对说话的人摇头道：“莫天涯，你就不能说点新鲜的？”屋内之人，正是素有“邪医”之称的莫天涯。他医术怪诞，却愈人无数，许多被确诊为绝症的病人，他都可妙手回春。只是此人脾性极其古怪，心情不好时，即使面对垂死病患，也绝不施ๅ以援手。加上行踪飘忽不定，故江湖中以“邪医”相称。这几年，莫天涯经常在北方出现，近日不知为ฦ何忽到扬州，还隐匿在药巷之中。此时见他与上官邪交谈，倒像多年故人般，两邪一并走进屋去。小童素来摸不清主子脾性，也懒得理会，端上两杯清茶后，自顾自煎药去了。内屋，茶已转凉，莫天涯仍在凝神看着手中ณ的银针ฤ，它被一方แ绢帕包裹着，染得白色的绢帕上也有了星星点点的蓝色，莫天涯不禁微蹙眉头。他脸上的古怪表情引得上官邪ิ凑近了些：“怎么了？”放下银针，莫天涯若有所思地斜ฒ瞟了上官邪一眼：“这针从何而来？”早猜到他会有此一问，上官邪淡然道：“几日前，城外莫名被袭，幸好我闪躲得快。”莫天涯的表情丝毫没有松弛，继续问道：“你最近招了什么เ事端，还是惹了什么人？竟然让对方出手这样毒辣。”“是么เ？”上官邪目光微聚，“这银针如何狠辣？”莫天涯凝眉：“若我所料不错，针ฤ上之毒，名为天女玄光。见血即溶，半柱香的工夫渗透五脏六腑。中毒后会出现奇特幻觉，幻境中出现不同女子，各被七彩光芒包围，如入仙境。中毒者会自绝经脉ำ，七窍流血而死，死状恐怖，脸上却还带着满足笑容，可算是一种既奇特又狠辣的毒物。”“真的这般狠辣！”上官邪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你可知此毒的解药？”莫天涯默然不语，眯缝的眼里透出一丝难以琢磨的光芒，许久，他才缓缓道：“若真是天女玄光，天下无药可解。”半晌，他又追加了一句：“施毒者，只怕本身就是个毒人。”毒人？那后湖亭中的袅袅身影，那滟滟水面的冰冷笑声，难道，竟真的是个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