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的眼里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太了解伊崔的他不等伊崔答话，仅靠他的反常态度，燕昭八成已๐经猜测出事实的真相。
不过他看见了顾朝歌嘟起的嘴，仿佛不高兴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低声下气请求她：“顾姑娘，伊某恳请你，切莫将此事告诉燕昭，更不要与其他任何人说。”
顾朝歌余光瞥见小吏惊愕的神情，脸上微微一窘，转身装ณ作要离开的样子，往院外慢悠悠地走了几步。她以前几乎从来不那样大声说话，不知道是因为对伊崔有气的缘故，还是上次伊崔的逼迫激发了她的勇气，她竟然敢那ว样大声地警告伊崔，难怪对她有所耳闻的小吏们会面露惊讶之ใ色。
然后她拿着方子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伊崔：“咳嗽ณ好了，但身体还早着呢。”说完便拿着方แ子转身出门找盛三。她那ว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一甩，在空中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站在一旁้的宋无衣惊恐地后退一步，觉得被她的辫子打到เ一定很疼。
咳嗽，胸闷，气短，有涎，寒邪ิ，肺虚。
“那个谁，站住。”
“出诊？”
“也是给你的，”顾朝歌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递给薛吉，“好好保存，下次若还需要我看病，我要查验这个，请旁的大夫，也可给他做参考。”
“薛先生，请您跨坐在竹竿上。”顾ุ朝歌又道。
后来他发现，其实根本不需要提条件，知道自己้闯祸的顾ุ朝歌特别听话，晓得是伊崔帮了自己一把，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同意。
“可是刚刚那人……”她还惦记着胖公子。
燕昭张大嘴巴看了伊崔半天：“文人的弯弯绕可真多，我不懂这些门道，反正知晓听你的不会错便是。”
伊崔望着前方แ城门外蜿蜒伸向远方的黄土路，心里想的是毗邻南谯的全椒和来安的情况，祈祷ຕ燕昭给他留下几个堪堪可用的县吏，好使得他的工作不要太过繁重。
看见伊崔醒来，燕昭圆圆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和两排洁白的牙齿：“妈呀可算醒了，我快被你小子给吓死了。姑娘，姑娘，行行好，你再来给他瞧瞧？”
随着伊崔的动作，顾朝歌的面色慢慢变得凝重，她盯着这半条腿，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刚刚的要求。
这几乎ๆ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的腿。
从右脚๐一直到膝盖以下的部ຖ分，暗黄色的皮干皱如枯木，筋脉ำ条条凸起纵横，没有丰盈的皮下脂肪和肌肉组织支撑，仿佛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才有的部分。而比老者的腿更骇人的是，它比起左ุ腿来要短上一截，骨头较为纤细，右脚的骨骼明显还是少年的样子，如果和完好的左腿对比一下，那种畸形更为明显。
看着它，顾朝歌忽然想起了它六年前的样子，那时候少年的小腿修长而有力，虽然脚上的茧很厚，可是腿部ຖ的肌肤是养尊处优许久才有的白皙。
脚踝往上一寸的位置，就是当年的箭伤。
顾朝歌蹲了下来。
“看完了么。”头顶上伊崔突然说了这么เ一句，然后似乎想要就此将裤ไ腿放下来。
“等一下啊！”顾朝歌急急道，她的两只手都按在了这半条畸形的腿伤，十根如葱管般白皙好看的指头和这黑瘦枯死的畸形对比鲜明，伊崔的手无意识紧了紧。
多么เ丑陋。
丑陋得他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他对这条腿早已๐不报希望。
“有什么好看的，我不需要你为ฦ此费心，懂么เ。”
顾朝歌不懂ฦ。
她执拗地按住伊崔的腿，不让他找机会收回去，并且对燕昭道：“把我的药箱拿来，立刻。”
燕昭正望着不知名的地方แ发愣，他好像在看伊崔的腿，又好像没有在看，顾ุ朝歌的话令他如梦方醒：“药箱？呃，好，好，我去、我去拿。”他本可以让书房外的士兵去，可是他想用这种方式短暂地逃避一下。上一次他看见伊崔的右腿是两ä年前。
他万万没想到，两年后，这条腿的状况变得更糟了。
而伊崔竟然一直骗他，他说自己้的这条残腿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不需要操心。
伊崔你小子混账。
燕昭没有骂出口，他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伊崔却在背后忽然叫他一声。
“阿昭。”
“别让其他人进来。”
后面那一句的声音很轻，但是燕昭听清楚了，他胡乱地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
顾朝歌的指尖轻轻触摸那ว处陈年箭伤，她抬头问伊崔：“感觉得到เ么？”
伊崔摇头：“离开乱葬岗小屋后，它一天不如一天，大概半年后完全失去知觉，对我来说，现在它只是镶嵌在身上的一个物件而已。”他的语气有些嘲讽。
顾ุ朝歌没有答话，她继续用指尖去按压这条废腿的各处，她所按的位置都是穴位，力度一次比一次重，但是得到เ的都是同样的回答，没有反应。
她从下往上，一直检查到膝盖。膝盖有一半的皮肤呈现暗沉的颜色，再往上则与常人无异，似乎毒的侵蚀已经到เ此为止。
不过顾朝歌不满足，她想继续往上瞧，她示意伊崔把裤腿再挽一挽。
但是已经挽不上去了。
“所以说才要你脱掉嘛。”顾ุ朝歌一面小声不满地嘀咕，一面用手指头去探他的大腿，按按这里摸摸那ว里，问他有没有感觉，仗着手指头长，越探越往上。
她的手指有薄茧，但十分温暖而且柔软。低头看那只在裤ไ子里不安分钻来钻去的手，感觉到大腿越来越往内的诡异痒感，伊崔几乎想要叹气，他果断地举ะ起手来，像拍苍蝇一样啪地拍下去。
“啊，痛！你做什么！”顾ุ朝歌控诉地仰头瞪他。
“你想要摸到哪里去，”伊崔真的开始叹气，“顾ุ朝歌，你是个ฐ大夫，但也是个姑娘。”
而我是个男人。
顾朝歌微微一愣，她几乎是无意识地瞄了一眼因为裤ไ子和袍子遮挡故而不能看清形状的某处，然后刷的一下脸红透了。
她、她没有想到这一点……
“药箱，顾姑娘你的药箱！”燕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踏进门的同时，顾朝歌嗖地一下将手从伊大公子的大腿上缩回来，好像被针ฤ扎了一样快。
她从燕昭拿来的药箱里，取出来的也确实是银针。看见完整的一套银针摆出，伊崔愣了一下，他记得顾朝歌找巧匠郑便是为了制针，但是她不是已๐经有这样一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