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睡不着,他躺在铺上假寐,那ว丝隐隐的期待烧灼着他的神经,他心里象装了火球,脸上滚烫,手脚激动得微微颤抖,全身的知觉都集中在耳朵上,仔细地谛听着东厢饭堂和院里的动静。
那位白净闺女答应一声,就动手拿碗舀汤。声音如银铃一般悦耳。
也有专门干这行的,一种在山里煤窑上挖煤,四块石头夹张肉饼,不定那会儿阎王就招了去,人说是埋了没死的,挣的是份卖命钱,人称煤黑子。一种专门把碳从煤窑上拉到山下煤园里,运气好的累็个半死,运气不好的不定啥时候就摧了坡,轻者残废,重者也许就送了小命,人说是死了没埋的,这种人挣的是份血汗钱,人称碳脚子。
第二天起来,他看到大得黑着眼圈,垂头丧气。嫂子不出来谒公婆,沤在屋里不露面。爹娘钻在灶房里生闷气。中午,龙老五的哥哥龙老四和媳妇的妹子来叫媳妇回门,大白菜见了自家人,满含委屈抽抽搭搭就开始哭,龙老四和小侄女问死问活都不说,弄得龙老四饭没吃好,酒也没喝好。小得一家含着歉意十分尴尬,娘心里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爹隐隐约约感觉媳妇受了委屈,可又觉得这话上不了台面,也成不了啥事,想着糊涂过去也就算了。
“知道,知道。”
小的跟着大的跑。
“嗨,咱大得就该娶ດ亲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恭喜恭喜。就是不知道出几桌,按啥名堂出?”
一套仪式走下来,就是一个来月。
最近几年,大得接替爹住在牛屋招呼老牛,正屋西间小得一个人住,十分自在。现在大得要娶亲,爹娘要小得搬进牛屋,大得搬回正屋。还赶趁着从东山石灰窑上拉了一车白灰,把正屋里外及东西厢门面灰了一遍。全家喜气洋洋做着准备,小得心里有点酸,暗中也做着一个秘密的准备。
“押解回来,全义แ就开逗:说是——
叫恁溜个西瓜皮。
硬说俺会把病看。
月芽滩水浅,水边石头圆溜溜、干净净的,是大闺女、小媳妇洗衣的地方。夏、秋季节,绿草如茵,雁落平沙,水波不兴,鱼翔浅底。花花绿绿的闺女、媳妇们挽起裤腿,把雪白的腿脚浸在水里,半是洗衣,半是戏水,吱吱喳喳夹杂着槌衣声,实在热闹。
“毬,看了再说,走!”
白鲜说:“行,留下当伙计”。
长山说:“那俺不干,留แ下当女婿还行。”
白鲜红了脸,说:“做梦娶ດ媳妇,想得美。”
长山说:“不想才是傻瓜。”趁白鲜不备,凑到白鲜ຒ脸上就亲了一口。
白鲜擦着脸说:“流氓”。
长山扮鬼脸:“男人不流氓,发育不正常。”
白鲜捂着耳朵,踢了长山一脚。长山又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要坏菜。”
白鲜说:“拉上煤再来!”
长山故意逗她:“拉上煤ศ直接下山,就不来了。”
白鲜在长山耳朵上拧了一把:“恁敢!”
大得在外面招呼:“弄好了,咱趁早动身吧。”
长山出来从小得手里接过鞭子,凌空叭地甩了个ฐ响鞭,就赶动了驴车。
东坂又叫十八盘,上山容易下山难,长山坐在车上,一手拉着车闸,一手拉着缰绳,两腿荡悠着,情动于衷,又扯着嗓子唱起了情歌:
山里的路哎弯又弯,
碳脚子上坡难又难。
哥想着妹妹哎心尖尖,
拉一拉手儿难上个难。
石榴树枝干哎弯上个ฐ弯,
长成个材料吆难上个难。
哥念着妹妹哎心颤那ว个颤,
想拉个话话吆难上个难。
妹妹地心思哎弯上个弯,
哥哥想猜透难上个难。
想跟个妹妹吆结上个缘,
又怕妹妹吆翻那个脸。
悠长的歌声在山间廻荡,听得小得和大得心里酸酸的,小得回望山梁,看见一红衣女子举着红围巾朝这里挥舞,赶紧吆喝:
“长山,恁瞭瞭那ว是不是白鲜?”
大得憨憨地说:“是白鲜,是白鲜,这是送谁呢?”
长山哭笑不得:“傻瓜!这是瞭咱呢。”
随即,晨风里飘来凄楚的歌声:
送哥送到长坂头,
哥哥下坂撵头牯,
心想着哥哥慢点走,
再把妹妹瞅一瞅。
妹妹送哥泪花流,
挽留的话儿难出口,
心想着随哥一块走,
又怕碍了哥哥的手。
妹妹的魂儿跟哥走,
哥哥带妹闯九州,
生死都在一搭里,
再不怕哥哥把妹丢。
小得听得入神,眼角有点泪光,鼻腔里呼嗒呼嗒的。
大得说:“人家闺女唱得多恓惶,这心里怪不好受呢。”
长山早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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