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们随之起了身：“团座，您干嘛去？”
公署内外立刻๑陷入了死寂，后方的追兵也一起愣在了原地。几秒钟的安静过后，顾承喜第一个立正敬礼ึ，朗声说道：“大帅好！”
马从戎噗嗤一笑。霍相贞几乎不会聊闲话，偶尔说一句，一般人还听不懂ฦ。
他干巴巴的哽咽着，抓心挠肝的一口接一口咽气，肠子悔青了，眼泪流干了。他想自己昨夜真是鬼迷心窍——自己้纯粹只是图舒服，图新า鲜，后来也知道不对劲了，可是抵抗得轻描淡写有气无力，也许在顾ุ承喜的眼中ณ，更像是欲擒故纵的做姿态。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错，大错特错。
在八大胡同的一家清吟小班里，顾ุ承喜见识了名震北京的花国状元。马从戎提前嘱咐过他，说这班子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高级货，让他手脚老实点。其实这话本不必说，他对于娘们儿一直是不大来劲。尤其高级娘们儿们一个个飘飘欲仙的，更让他连句玩笑都不敢开了。
没想到却在偏僻的山窝里遭了炮击，这可急坏了在家等他的小舅子白摩尼以及副官马从戎。
可他是不能老的，三十多年中他只经历过一场无望的单恋，他总像是还没有真正的开始活。
说这话时，他双目炯炯的看着连毅，眼睛大而亮，目光是天生的火辣辣。及至把话说完了，他扭头就走。连毅站在草丛中，连个回答的机会都没有。而他没走出几步，忽然原地打了个立正。抬起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侧耳倾听了片刻，末了从副官手中要过一把短刀，猫着腰便往森林深处跑去了。
顾承喜往海ร里啐了一口唾沫，对着远去的霍相贞挥了挥手，同时心想这回有意思，便宜了马从戎。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又找人又找船，原来是送他俩到เ日本过小日子去了！
本质就是逃亡，逃去异国，亡命天涯。偌大的中国，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一旦ຆ走了，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ม再回来。马从戎为他做了三年五载的准备，而他自己估计着，感觉三年五载都是少说。横竖自己้没有兵了，南京政府自然也不必再对自己้做出妥协。
不能闲着，他也得走，他要回山东，找日本人去！
霍相贞没想到เ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吉祥话，自己心乱如麻，也没有接他的话茬。如此直过了十多分钟，他忽然感觉顾承喜话里有话。仔仔细细的又想了想，他正色转向了顾承喜：“要休息就好好休息，不要说胡说八道。”
霍相贞正视着他答道：“知道，你说过很多次。”
连毅面不改色，不还手，但是对他一摇头。
话音落下，他又捧着霍相贞的脑袋狠狠撞了一下。这一下子是特别ี的响，几乎ๆ震得他一怔。紧ู接着停了动作低下头，他如梦初醒一般的看着霍相贞，心想：“我疯了？”
顾承喜没理会，用不着。
正当此时，敌方แ阵地忽然乱了套，像是起了内讧一般。霍相贞立刻๑下令停火，同时只见敌营之中杀出一队血葫芦似的骑兵，头也不回的向这边疾冲。霍相贞心中一惊，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正要下令开枪震慑。不料é领头骑兵忽然向上举起手中ณ步枪，步枪刺๐刀上绑了一面旗帜，旗帜迎风招展，上面赫然一个“霍”字。
他因此耽搁在了天津，顺便发送了安德烈。安德烈伤在了颈动脉上，洗干净后没变模样，蓝ณ眼睛闭上了，表情几乎ๆ堪称安详。霍相贞把自己้的新衣服找出一套给他换了上，心里冷飕飕的麻木着，一滴眼泪也没掉。入殓那天他在一旁站着，也还是很镇定，盖棺之前，他就在棺材旁站着。一手扶着棺材边，他垂眼盯着安德烈的脸，心里想小老毛子叫我爸爸。
由着这两点原因，霍相贞把队伍交给了雪冰，自己要去北平和李克臣会合，一同出关前往沈阳。马从戎还留แ在泰安，这时候就闲闲的笑问道：“大爷，用不用我陪着您走一趟？仗打完了，您也该重新启用秘书长了吧？”
一句话，把一切的意思全说到了。中央军一进济南，蒋在山东就算是占了上风。小张审时度势了这么久ื，自然是要站在赢家一方，没有再去扶危济困的道理。霍相贞这回心如明镜，立刻๑命人把雪冰叫了过来。
连毅曾对白摩尼说过自己้要进湖北打武汉，说说而已，没想到เ他留了心，居然一直记着。抬手脱了军装外衣，他爬上小床盘腿坐了，心里空落落的发虚。探身从床头拿过了烟盒，他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鸦片烟不敢由着性子抽了，在瘾头要来没来的时候，他拿香烟先哄哄自己。
捧着帽子转向前方，他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决定偃旗息鼓。霍相贞和连毅在近前坐下了，他也不抬头。一名干干净净的勤务兵在茶几旁弯了腰，恭而敬之的倒出三杯清茶。连毅紧ู挨着他，这时便畏寒似的搓了搓手，随即端起一杯热茶递向了他：“来一口。”
乘坐汽车回了怀宁，他按照原计划，打算再去军营。哪知今天合该他没有去军营的命，汽车开到家门口，又被李克臣拦住了。
顾承喜被他一震，反倒笑了一下：“那我是不是你的人啊？”
雪冰没接他的话茬，直接冷着脸说道：“李宗仁刚刚发表通电å，宣布下野，桂军败了。”
顾承喜放下了沉甸甸水淋淋的上衣，发现冰雹真是停了，天上的乌云也淡了，如果再来几阵风，大概它也就散了。
梦里的人，总是有些异常的。他并没有大惊失色，只是一边继续抚摸，一边镇定的想：“小弟变成猴儿了，这怎么办？”
马从戎登时欠了身：“大爷，咱们不是和好了吗？怎么เ又撵我？”
满屋子的副官勤务兵，包括琴师和大鼓娘，一起被他震了一跳。而顾承喜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当即把脸一板向后一靠，老气横秋的重新一点头：“好。”
雪冰看了他这副傻小子的模样，感觉是非常的不可靠，但是一时也没办法。不置可否的答应了一声，他带着随从，大踏步的向外走了。
霍相贞实在是夸不出一个“好”字，但是饥不择食，连汤带水的也吃了很多。最后拿起餐巾一擦嘴，他带着一盒火柴起了身：“走，放烟花去！”
顾ุ承喜并未见到连毅本人，双方一直通过电报联系。他知道连毅和万国强结了仇，唯一的合作伙伴只有自己。双方联手，也许能够把万国强连锅端了；但是连毅本身便具有危险性，和这种人联手，还不如自己单打独斗。
到เ了这个ฐ时候，顾承喜就感觉自己脑子里空空荡荡，知识和经验都远远的不够用。他想换了平安过来，一定比自己强。人家那ว是家传的本事，自己哪能比？比不了就比不了，好在可以慢慢的学。自从出了那档子事，自己在平安眼里一定是狗屁不如了。想让平安正眼再看自己，自己只能是继续要强、上进、有出息。万一哪天自己也混成了督理将军，那无论他有多么的痛恨自己，自己也能有机会走到เ他面前，至少，可以和他搭一句话。
汽车停在了家门口，踏板上的卫兵跳下来，为ฦ他打开了车门。弯腰钻出了汽车，他迈步往院子里走。小林正在院子里晒衣服，一天三顿不少吃不少喝的，然而硬是不肯长，还是半大孩子的模样和身量。
抬腿踢了小林一脚，顾承喜说道：“我要去前线一趟，你在家好好的带着他，别ี不给他饭吃，听见没有？”
小林被他踢脏了裤子，一边弯腰拍灰一边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顾承喜大喇喇的答道：“不知道。”
小林直起身，扯平了绳子上的湿褂子：“行，去！放心，我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还不至于一刀真剁了他。”
顾承喜不置可否的转身进了厨房，在切菜墩上找到了半个甜萝卜。啃着萝卜回了汽车，他大嚼着走了。
他前脚๐一走，小林在上房桌上留了几十块钱，随即也逛出了院门。他真希望自己过会儿回了家，可以看到白摩尼携款逃跑。然而野狗似的在外面溜达了好几个ฐ小时，他回了家，发现厢房里不但没少了白摩尼，反倒多了一对杜家双胞胎。
双胞胎像来上供一般，拎了几包漂亮的点心。点心是从县城里最大的铺子中买来的，不但包得整齐严实，外面还用细绳勒了十字花，在双胞胎的眼中，着实是很高级了。可献宝似的放到白摩尼面前，白摩尼却是并不十分领情。侧身躺在炕上，他闭着眼睛不肯理人。双胞胎中ณ的一个坐到炕边俯了身，歪着脑袋去看他的脸：“哎，你病啦？”
白摩尼摇了摇头，不知道说话人是杜国胜还是杜国风。
对方继续发问：“那ว你怎么不吃啊？”
在发问的同时，双胞胎中的另一个扑向了白摩尼。可是不过一瞬间的工夫，他又惊叫着向后退了：“哥，他挠人！”
白摩尼终于睁了眼睛：“滚远点儿，我不舒服，别闹我。”
挨了挠的杜国风怒道：“你不是说小林不给你饭吃吗？我们给你送了点心，你又不要，还他妈挠我！你是猫崽子啊？”
没挨挠的杜国胜镇定一些，心平气和的问他：“你是不是真病了？你要是病了，我俩再给你抓副药去！”
白摩尼慢慢的坐起了身，脸上没有血色，嘴唇却是粉红：“我没病，只是夜里没睡好。”
杜国风捂着半边脸，脸上已๐经肿起了淡淡的抓痕：“没睡好？你是不是白天睡多了？”
白摩尼低下头，伸手去解点心包裹上的细绳：“问顾承喜去！”
此言一出，双胞胎立刻相视了一眼，知道他昨夜是被顾承喜“睡”了。两ä双眼睛从他的脸蛋往下走，直奔了他的下三路去。看得见，吃不着，双胞胎在他面前，统一的是自惭形秽兼垂涎三尺。像一对年轻的小赌徒一样，他们颇想把自己的财产往白摩尼面前一堆，然后像团座一样，也睡他一次。但是白摩尼能ม不能看得上他们的财产呢？他们没有胜算。
“我俩给你——”杜国胜试试探探的张开了巴๒掌：“给你五百大洋！你跟我俩出去一趟，行不行？”
白摩尼拈起一块酥掉渣的点心，怕脏了衣裳，所以仰着脑袋往嘴里送。雪白的牙齿咬下了一小口，他的脸上没笑容：“一人二百五？”
杜国风开了口：“哥你真傻x，你不好给他四百或者六百吗？”
杜国胜立刻骂了回去：“你才是傻x！”随即又对白摩尼改了口：“那ว我俩再加一百，凑六百，好不好？”
白摩尼把余下的大半块点心塞进了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低了头，拍了拍衣襟上的点心渣滓。慢悠悠的把点心咽了，他抬起头，半真半假的笑了一下：“行，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