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夏，某军区的深宅大院。
王副司令家最近开始折腾，司令夫人带着保姆勤务兵们成天收拾东西，打包。
要搬家？是的。风声骤起，王副司令的头衔可能ม在这个ฐ家的外面也要把那个“副”字去掉了，这意味着，最深处的那个独门大院，终于在空了几年之后要迎进新主人了。
副司令夫人叫禇馨，年轻时是有名的美人儿，现在年逾四十，风韵犹存。这些天她非常的高兴，连带着和底下的保姆也好、勤务兵也好，说话都透着和善气。
这个军区没有正官有些年了，副司令代着正职，虽说底下的军长夫人也好、副军长夫人以及一系列下属官员的家属，都拿她当正司令夫人一样恭敬着，可是终于，她盼来了这一天，她就要从名义上转成正式的司令夫人，禇馨好不高兴。
说起来，禇馨一直有段心事，或者说是心病。她打算着再过些天，她要乘着军区的小汽车去卢湾那个老宅，她要打着司令夫人的名头那个病婆子。说起那个病婆子，她踩了自己那么多年，还曾经在公开场合上令她下不来台，……想起过去的种种，禇馨就开始磨牙，哼，她就是要到她面前，威风威แ风！
禇馨还在房间里跑神，想像着自己้在那人面前耀武扬威，她甚至已经准备好到时候要说的话，——“老王升了司令，一直都很忙的，所以我也没时间来看望大姐，平时关照ั得也不够，不过，想来大姐也会谅解我的，以后，我会常常来看望大姐您的……”
“姆妈姆妈！爸爸回来了！”女儿尖锐的声音在楼ä下传上来，打断了禇馨的遐想，“姆妈！——”声音高是高，却一点都没有女孩子应该有的甜美。
禇馨下楼前对着屋里的穿衣镜照了照ั，白衬衣绿军裤，身材还算是苗条，头发是齐耳的短发，虽然和年轻时不能比，但站在丈夫身边还算得年轻精神！
禇馨下了楼，女儿王威威แ拉着王洪胜的胳膊从大门走进来。
王洪胜今年62岁，因为人长得黝黑又壮实，倒并不太显老。女儿8岁，上小学一年级。因为算是老来得女，而且长得和她老子像是一个ฐ模子刻下来似的，所以一直很受王洪胜的宠爱。
今天，王洪胜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把迎接他的女儿抱在怀里，王威威แ就赖在父亲的身边，禇馨和王洪胜毕竟做了多年夫妻，一眼就看出王洪胜眉眼中强忍的烦躁。
她直接吩咐女儿，“威威แ，快别腻歪你爸爸，上楼做功课去！”
虽然禇馨在女儿面前向来没什么เ威แ严，可小孩子还是敏感的发现了父亲与往日的不同，于是，王威威แ极不乐意的上了楼。而摆脱了女儿的王洪胜直接进了书房，都没有同娇็妻讲一句话，甚至也没看她一眼。
禇馨用眼神询问跟着王洪胜进来的贴身警卫，警卫员凑到她耳边说到，“今天接到上面的消息，说是要派司令员下来了。”
禇馨神色大变，压低声音问道，“真的，——可知派下来的是谁？”
“是老首长！”
禇馨这下心里凉快了，她寻着最近的沙发坐了下去。警卫员对禇馨这样的反应虽然惊诧却也没说什么เ，退出去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王洪胜在这里毕竟经营了这么久，就算派下来一个名义上的正官，想短期内降伏王洪胜站住脚却也不易，……是了，早ຉ该想到เ的，他到底又回来了，曾经的华南王又怎么能ม轻易放开他的地盘。想一想他身边的那ว个人，禇馨的心彻底凉了，连进去书房安慰丈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也要回来了吗？难道这些年过去之后，她还要重新า忍受那些屈辱？
卢湾区一处法式别ี墅，一楼一间套房，程映琳刚和儿媳通过电å话，乔๒阿姨进来抱怨道，“这个空调呀，声音又大的，打一会儿就不灵了，可是不打更受不了。”
程映琳笑道，“向东说要带着孩子们坐飞机过来。我就说宁可慢点也坐火车，安全些。”
“就是就是，那个东西撞起来老吓人的，在天上，躲都没地方躲去……”
程映琳自知讲错了话头，乔๒阿姨比她还要担心的，当时看了登撞机的那一期《参考消息》，马上就要给一山一河打电话，叮嘱他们不要乘飞机的。
自打四月份，这话不知提了多少遍，怎么เ刚才自己也提上了，肯定是被她传染的。想到这里，程映琳换了话题，“陆姑娘做什么呢？是练字还是画画？”
乔阿姨道，“伊一早接了电话出去了，今天不是休息日么？”
程映琳皱了皱眉，“还是那个男的？”
“是，该让他们断了吧，不然的话，白教她这些年了。”乔阿姨一改絮叨的作风，脸上多了一分凛冽，“真要是和那个ฐ男的跑了，……”
程映琳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她这样总比一头陷进那边的强，如果那ว样的话，我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乔阿姨看着她的脸色，试探的说，“听山儿媳妇讲，那ว个是不会被带回来的。”
程映琳冷笑一声，“我走不了路，她的脚可还好好的，不带她来，她自己้不会带着小的找来？何况我这个样子，又能做什么เ？连件衣服都接不了，怎么伺候男人？”
乔阿姨ถ欲言又止，她本想说，不如把苏培琛叫了来，如果他真的人如其名，那ว程映琳的一双腿也还有指望。这话老早ຉ以前就说过，程映琳当时笑道，“我就是要用这一双废腿让他一辈子都欠我的欠程家的。”
那ว笑容把乔阿姨的心都看凉了。再提只怕也是如此。
程映琳看乔๒阿姨的神色，知道她心中难受，刚要发泄的怨气便散了，“给孩子们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吧？”
“是，都准备好了。”
暑假一到，程映琳的儿媳向东就会带两个孙子来上海探望她，陪她一个假期才回北京，寒假也是如此。饶是程映琳的女儿程一锦那么挑剔的人儿，也对向东说不出一个ฐ不好来。
“对了，可要给姑爷收拾间空房出来？”乔阿姨ถ还是把想了很多天的话问出了口。
“收拾，他怎么说也是程家的姑爷，没有屋子总说不过去，”这话说的同表情一样不阴不阳，“只是，他还有脸登这个门吗？”
“大小姐，”乔阿姨一叫小姐，便是要郑重其事的劝谏了，“不管怎么说，当初ม姑爷最后也是把二爷和敏小姐送到เ了香港去，给程家留แ了血脉，再退一步，他怎么样也还是三个孩子的父亲，锦姐儿这些年和他这个爹都不说话也不见面，都是为着您。您就是再不想从前的夫妻情分，也该考虑一下孩子们的将来。一山和一河现在和姑爷比较亲，如果闹得太紧，让外人得了便宜去，可怎么好？算起来那个养在外面的都有八岁了，您要是再这么下去，……”
“她就是养一车来又有什么打紧ู，不是还没认吗？何况我们还有陆姑娘呢。”
“唉，没到最后，我是不想您走这条路的，我哪能眼睁睁得看着您步太太的后尘呢？敏小姐同太太再亲，终是她老人家心头的一根刺。大小姐……”
程映琳颓๙然道，“已经晚了，当年我醒来发现腿没有知觉的时候，就已๐经晚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能吃，也没有后悔路能走，阿乔，我已经老了，心里剩ທ的只有这三个孩子，若不是为着他们，我又何苦和他纠缠不清。”顿了顿，“你该不是为了陆姑娘求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