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姨娘放在被子中的拳头紧ู紧握着。目光盯在那个盒子上，好半晌，她方轻轻往床上一靠，目光看着窗外，淡然道：“麻烦姐姐回去和太太说，就说她的心意，妾身领了，我会好好将养的。”
袁姨娘原本以为自己怀了孩子，这府里上下都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却不料众人仍是一如往常，不过是每天有老太君和刘夫人打来的人问问她身子情况，阮云丝也派丫头来，自己却是没露过面，只不过她也十分细心，特意为袁姨娘找了一个ฐ妇科上的高明大夫，每隔三天过来诊禳一番，以确保她们母子平安。
谁知听阮思举一说，才知浑不是那么เ回事儿。原来阮思举冬天没事儿的时候，就缠着钟南把他送到乡下，在村子里专门挑那ว些经验丰ถ富的老农去请教，结果就是在一个ฐ村子里遇上了个女孩儿，教了他许多知识，而且也是个喜欢种地的，听说阮思举ะ今年要种絮团儿，还约好了今年会过来看，阮思举觉着和人家谈得来，又听哥哥嫂子说要给自己议亲，想起那ว女孩儿比自己้小一岁，怕是没定亲，因此心中便存了这个想法。
虽然如此一来，甄言就一定会以此为借口把苏名溪的命也给要了，但那时候自己也死了，有个屁用啊？到了阴间自己不是还打不过这禽兽不如的家伙？
甄言那是什么人？一听张灵信说是逃婚离家的阮姑娘，便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他道：“这个和你闹得沸沸扬扬的女人，是那ว忠信侯府的阮云丝吗？”
这是阮思齐替苏名溪所出的不平之ใ鸣，这讽刺就如同是一把利剑，直直戳进阮云丝的心中，绞的她在那一瞬间几乎ๆ不能呼吸。
芳草捂住了嘴巴，四下里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又凑近芸娘小声道：“那……那小公爷现在知道姑娘就是……就是姑娘了？难怪，难怪之前小公爷来咱们院子里，神色也没什么不悦愤恨，我当时却是吓得腿都软了。”
过来送请帖的媳妇在杨老太君屋里站着，满面笑容道：“论理，咱们侯府从前和忠信侯府的交情也是不错的。只偏偏如今他们家出了那ว样的事情，我们太太这次有心想请忠信候的夫人过来，又怕她在众人面前没脸。听说他们家现在当家的就是当日那ว位逃婚的三姑娘，我们太太鄙视她的人品，自然不肯相请，所以这一次，请帖也就不送过去了。”
所以苏名溪其实对这几个女人也没办法，但好在他不是阮思齐，你拿别的或许还能砸住小公爷，但是拿钱？他能把几个泼妇一起给砸趴下了还不伤筋动骨的。
小白和阿峰跑去水缸里看鲤鱼和虾子了。阮云丝坐在院中的小马扎上，有些失神的看着他们，想起刚ธ刚小白可怜巴巴的说他爹如今怎么沉默寡言，意志消沉，虽然明明知道这小子心眼儿比莲藕还多，保不准这就是哀兵之策，但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第一百六十七章：身份暴露
“这位大哥，我看你这织机有些奇怪。”
因此苏小公爷腹黑属性全开，无比“真诚”地对阮云丝建议道：“阮姑娘实不必如此烦恼，我知道您心性刚强，所以当日宁愿自己้在城里跑遍所有布庄寻找代卖之人，也不肯让我帮你。只是如今和那时不同，姑娘虽深居简出，然而您的大名和技艺却早已为ฦ各大布庄所熟ງ知。从前是您念着素า家当日情义，不肯轻易为别人织锦。如今素家若是听了姑娘之ใ言，一笑置之ใ，从此后仍然如故也就罢了。若是他们先恼羞成怒，断了和姑娘的生意往来，姑娘再找别人家，岂非天经地义？难道姑娘的理想，要因为ฦ这样一家小肚鸡肠的布庄而放弃吗？恕我直言，姑娘既ຂ对素า流云没有男女之情，就这样为了一个流锦布庄而放弃梦想，似乎ๆ也太不值得了。”
不过令钟南意外的是，那ว些彩丝中竟没有质量上乘的，而且颜色也单薄，最多的一户人家，也不过是有二十几种颜色，远远不够阮云丝的需求，最后无奈之下，只好挑那ว上好的素丝买了六千斤，然后对钟南道：“你就是个乌鸦嘴，这下好了，果然还要自己染，这一回我把这活儿交给你，你去后院弄几个大锅灶，不许再祸害前院了。”
到晚间，小绿在院子里看星星。钟秀和碧秋在屋里织锦，芸娘凑着她们的灯光，给小绿绣一件肚兜，钟็南如今又搬回芸娘的房子里去住，天一黑便走了。这里阮云丝就走到小绿身边坐下，看着他仰起的小脸儿笑道：“怎么เ？想爹爹了？”
他说到这里，便犹豫着没有再说下去，但苏名溪又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正色道：“那位阮姑娘被人抛弃，服侍夫家三年，却只得休书一封。然而她志向高洁性烈如火，十分值得人钦佩，实不瞒阮兄，俗语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一开始对那位阮姑娘的确生了一丝爱慕之意，然而她对我无半丝私情。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到如今，也只能将她当做一个红颜知己้，但愿上天垂怜，能让我这一世做她的后盾和朋友，余愿已足了。”
“真的？”芸娘也兴奋的坐起身子，却听阮云丝笑道：“瞧你们乐得，这消息对那些大地主才是最有用，就你们这二十亩地，打的那ว么四五十石粮食，能有多少钱？也跟着瞎乐。”
阮云丝见他面色郑重，说的话又十分在理，心里嘀ถ咕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难道给我钱我不要？”因也只好收下了。这次苏名溪却是没有留在此处用饭，带着扫书名砚匆匆告辞。
芸娘手里又换了个新钱袋，她掂着那ว沉甸甸的钱袋子，目光中难掩兴奋，凑到阮云丝耳边悄悄道：“咱们这一回可财了，先前你定了这价钱，我还怕卖不出去，谁知那ว些布商竟比咱们还黑呢。如今这是在乡下集市上，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城里绸缎庄卖布啊？要那么高的价钱，布还不好。”
“王彪。”苏名溪呵斥了一声，阮云丝则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人家给了她这么เ多东西，一张窗花算什么？因此忙道：“若公子喜欢，就拿回去吧。什么เ好东西？我也剪得不算好。”
张老太太微笑道：“你的的不无道理，难道你以为我就没有这种的？只不过是看她举ะ止沉稳丝毫不乱ກ，容貌秀丽倒在其次，却是举手投足间的那股贵气优雅不能忽略๓。我想来想去，觉着这女孩儿必定是从哪个大富大贵之家跑出来的，却并非是落难落魄之ใ女，当日想着是让她成婚后表明身份，带挈着信儿平步青云。谁知她也能忍，竟直到如今也不肯露出身份来，我便死了心，想着她大概是和娘家那ว边彻底闹翻了♀倒也无妨，她总算没藏私，将自己的钱拿出来，到底帮信儿争到เ了这个ฐ举人。论这一点，不要说你，我心里也记着她的好。只不过事关张家开枝散叶的问题，哪里能ม由á得她讲究什么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既是大家子小姐，这方面也必定开明。咱们张家几代单传，好容易到了信儿这代出息了，又不是过去那养不起孩子的穷光景，可不是要多纳几房妻妾，生些儿子女儿绕膝承欢才好？”
萧姨ถ娘面对刘夫人的气愤质问，面上却仍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她淡淡看了袁姨娘一眼，忽然冷笑一声道：“太太问妾身为什么？那好，妾身今日就告诉太太，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说到这里，便微微昂起下巴，眼睛看着袁姨娘讽刺๐笑道：“太太刚刚说，爷每月去看我两趟，是为ฦ了怕有人慢待作践我。只是究竟我过的什么日子，姐姐是最清楚的吧？爷再怎么照拂我？又有什么用呢？这家里的大权，始终是把在姐姐手里。姐姐不许人亲近我，谁敢亲近？姐姐卡着我的银钱，谁敢接济我？这些年为ฦ了活下去，我连一点脸面都没了，就盼着在姐姐手底下得点活命银子。连姐姐的丫鬟都敢当众给我没脸。奶奶要替我做主，结果也被姐姐拦下了，姐姐你真是好威风啊。可不是么？怀了爷的骨肉，这府里的人谁还敢惹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连奶奶不也得看在你肚子里爷的骨肉份儿上，礼让你三分吗？”
她说到这里，声音蓦然高亢起来，恨恨道：“只是这凭什么？你我同时嫁给爷做妾室。明明爷更喜欢我一些，奶奶也对我好。凭什么到เ如今，却让你这样的得意？若不是你暗中使绊子，我的病未必就治不好。都是你让我吃了一半的药，眼看着见效了，你怕我好了威แ胁到เ你，便想方แ设法儿把我的药给停了。没有你我到不了如今这个地步。如今眼看着你就要母凭子贵了，姐姐你说我这做妹妹的怎么能甘心？给你吃红花麝香很冤枉吗？你也不过是日后不能再生孩子罢了，比起我，你受的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你……你……你这个蛇蝎女人……”袁姨娘气得身子都颤了，脸色惨白，双手一抓一握，似乎这样就能ม将萧姨娘活活儿掐死。而刘夫人也是脸色铁青，双手都握成了拳头，嘴唇翕动着，便要命人将萧姨娘捆了，等回禀了老公爷后，立刻处置了这心如蛇蝎的妇人。
却就在这个时候儿，便听阮云丝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眉娘，我问你，小公爷待你如何？袁姨娘又待你如何？”
萧姨娘愣了一下，忍不住看她一眼，旋即垂下头低声道：“小公爷待妾身恩重如山，只可惜妾身这一世里注定报答不了他了，也唯有寄希望于来世，哪怕结草衔环，也要报爷的大恩。”
“这就是了。”
却听阮云丝冷笑一声道：“爷对你有大恩，而你刚才所述，却是对袁姨娘恨之入骨。如此说来，却是有些奇怪，你怎么就想着用起红花麝香来了？打掉了爷骨肉，让袁姨娘继续逍遥，这便是你所谓的报复？既然下定决心要害她，怎么เ不用砒霜？难道砒霜比红花麝香难下吗？一尸两ä命，让袁姨娘也活不过来，这才该是你的报复，只打掉了孩子，算什么？”
袁姨娘怔怔看着阮云丝，喃喃道：“你……你更狠，你……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刘夫人却是听出来了一点端倪，不由得慢慢坐下来道：“云丝说的没错，你既是恨泷云入骨，怎么却用了红花麝香？怎么不用砒霜？你既知你们爷对你恩重如山，又知道他子嗣单薄，怎么不等泷云生产完下手？又不是没机会。”
萧姨娘垂着头，好半天才轻声道：“妾身……一时间没想那么多，只是……只是想着不能让她母凭子贵，这样嚣张下去，太太不必多问，这件事情便是妾身做的……”
阮云丝又冷笑道：“绿柳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进来？你的身边素า日是离不了她的。还是说，你怕她露出什么马脚๐，就把她给想办法撂在别处，自己้来认罪了？”
萧姨娘连忙道：“已经是中ณ秋了，妾身让绿柳在屋里替我缝制冬衣，每当寒冬时分，妾身最怕冷。”
这一回就连刘ถ夫人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冷哼一声道：“你既然是来认罪的，自然知道这个罪名够你死上好几回的，竟然还有心思让丫头缝制冬衣？”
“妾身……妾身原本没想着认罪，是……是过来打探消息时，听太太要落厨房里的人，妾身……妾身不忍连累็他人，所以才……才过来认罪。”萧姨ถ娘的头垂得更低，双手也无意识的绞着衣襟儿。
刘夫人看了阮云丝一眼，接着摆了摆手，便扶住额头叹了口气，那边老太君则把头都垂下去了。
“你回去吧，好好儿养病，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阮云丝也叹了口气，上前亲自扶起萧姨ถ娘，安慰她道：“没有这样的道理，你认了罪，却让真凶逍遥法外，你细想想，你对得起爷吗？对得起那个无辜送命的孩子吗？快回去吧。我和太太一定会找到เ真凶的。”
萧姨娘本来都犹豫了，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便是一愣，接着她便抓住了阮云丝的手，哀求道：“奶奶，真凶就是我，真的没有别ี人，求奶奶太太相信我，把我正法了吧，真的是我害了袁姨娘啊，没有别ี人……”她一边说着，便又重新跪了下去。
这不是添乱呢吗？
阮云丝这回是真恼了，坐回椅子上一拍桌子，恨恨道：“好，既然你说真凶就是你，那我来问你，你是亲自进了厨房，挑到桂花糕下药了吗？”
“是的。”
萧姨娘很肯定的点头，却听阮云丝冷笑道：“既如此，你给我说一说，厨房里都有些什么摆设？共有几盘子桂花糕？其他的点心都有什么เ？”
“厨房里的摆设，妾身……妾身没有留意。桂花糕……桂花糕只有……只有……一……一盘子。”萧姨娘脑子里急转着，她刚刚ธ赶过来，所知道的消息并不多，但是凭着猜测，应该只有一盘，不然阮云丝不会没事儿。只是这其他点心，她委实不知道，因只好含混道：“我知道袁姐姐喜欢吃桂花糕，因此也没在意别的点心，好像……好像有白糖糕和绿豆饼，凉糕等点心。”
“你说的这几样，的确是我那里常吃的糕点。”却听阮云丝笑一声，然后正色道：“只不过今儿厨房里只有绿豆饼，并没有白糖糕和凉糕。你连点心都看错了，还敢说是自己้下的药？”
“是是是，妾身当时脑子糊涂心惊胆战，没看清楚，如今想来，的确是没有白糖糕和凉糕，只有绿豆饼和其他几样点心。”萧姨娘连忙改口，而她身后的于嫂子和谢家的神情都变得古怪，桔子却是叹了一口气。
“谢家的，你告诉姨娘，今儿早上厨房都预ไ备下了什么糕点？”阮云丝喝了一口茶，说了半天话，嘴巴都干了。
却听谢家的叹气道：“今儿厨房里因为奶奶说不喜欢桂花点心，所以只做了一盘子桂花糕，另有两盘子白糖糕，两盘子花生馅儿的凉糕，两盘子枣泥馅儿的凉糕，两盘子奶子馅儿的饽饽，两盘子金丝酥饼，没有……没有绿豆饼……”
第三百二十八章：转折
萧姨ถ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看着阮云丝，忽然就膝行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哭道：“奶奶，是我，是妾身一时糊涂了，奶奶就别攀扯别人了，求您了，奶奶……”
阮云丝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模样，又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瑟瑟抖，两边脸都肿胀着的桔子，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今日去厨房里的，是小白还是阿峰？”
“奶奶……”
萧姨ถ娘和桔子异口同声地大叫，都惊骇地望着阮云。就连刘夫人和老太君，也都震惊看着她。
阮云丝闭了闭眼，轻声道：“能让桔子被打成这样也不肯说出来，能让萧姨ถ娘甘心为之顶ะ罪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小白和阿峰了吧？你们说，到เ底是哪一个ฐ？”
“这怎么可能ม？小白和阿峰那会儿已经进了族学，他们怎么เ可能偷溜回来？”
刘夫人一拍桌子，愤怒地对阮云丝道。却听她沉声道：“这么说来，应该是小白，阿峰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的淘气。而且听说最近他和南哥儿一起，有专门的师父教导着，那只有小白了，是也不是？”
刘夫人又惊又怒，正要骂阮云丝，却见她猛然站了起来，对萧姨娘和桔子吼道：“你们两个ฐ糊涂虫，简直就是愚蠢透顶。一个ฐ想着顶嘴，一个想着隐瞒，你们难道认定了这事情是小白做的？你们不想一想，他虽是个贪玩性子可什么时候做过害人的事？更何况，就算是小白心里恨透了袁姨娘，要害她，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难道竟知道红花和麝香会有这种作用？他便是用老鼠药，也不会用这两种药材。你们在这里牺牲自己，看上去是要保全他，其实是害了他，你们明不明白？”
萧姨ถ娘和桔子面色瞬间惨白。萧姨娘之ใ所以豁出性命揽了这桩罪过就是怕真相揭出来，小白这一辈子就完了。他是爷的嫡子，若是被传出下毒害死庶母腹中胎儿的流言，这一辈子的前程尽毁不说，日后更是连人都做不成。因此一咬牙，想着自己้欠苏名溪和阮云丝的太多，这身子又不是长寿的，倒不如牺牲了自己้一个，换小白的后半生前程平安。反正只要袁姨娘生不出儿子，小白以后应该也就不会再做出过激的举ะ动了。
然而此时听阮云丝这样一说她便如醍醐灌顶一般，不由得立刻清醒了过来，暗道是啊，奶奶说得对，小白才多大？哪里会懂得红花和麝香的作用？只怕他连腹中ณ胎儿是可以打掉的都不知道呢，怎么可能ม做出这种事？一念及此，当下便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阮云丝对身旁芳草道：“这会儿已๐经晌午了，小白应该回到了水明院，你过去把他找来。”不等说完，便听一个丫头在外面道：“老太太太太，奶奶，小少爷和阿峰少爷过来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