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夜再次压倒夕阳的时候,连外面赶车的黝黑闷嘴车夫都探头进来看了。“啪”,最后一颗子落定,棋盘上尸横遍野。颜淡趴在矮桌上,用怨恨的眼神凌迟柳维扬。后者对着棋盘数了一遍,突然“嗯”了一声,然后又飞快数了一遍,抬起头道:“明天接着下?”
马车一个颠簸,颜淡来不及坐稳,咚得一声撞在车壁上。
她醒过来没多久,便听外面锅碗瓢盆的声响大作,外面脚๐步声响杂乱ກ,还有人扯着嗓子喊:“失火了,失火了!”
唐周不由心道,这句话由她说出来,只要是没得失心疯的都不会去信。
唐周立刻道:“你想也别想。”她知道的说不好他全部都知道,这种交换条件根本毫无意义。
这些在他看来,本来只是无稽之谈而已๐。
颜淡喂了一会儿鱼,笑着问:“我能ม听懂鱼儿说的话,你相信么?”
沈家是镇上出了名的富豪之ใ家,一顿早点自然也十分丰盛。
颜淡气极反笑,语调居然还很柔和:“师兄,你要是怕人家跑出去被恶鬼缠上就直说嘛,何必要在门口贴那ว么多符纸呢?”
颜淡一摊手:“好罢好罢,说笑而已,大家不要那么较真嘛ใ。”她转身走到茶几边,只见软垫上摆着一只沉香炉,是檀香木雕,里面贴着一层铜锡。仔细一看,就会觉得这只沉香炉很像一朵莲花。她伸出手去,慢慢摩挲,从边角上刻得精致的莲叶,到เ炉壁上栩栩如生的菡萏。她微觉恍惚,好似置身于寂寂空庭之中,赤足踏在冰凉的石砖上,落地时会发出嗒嗒的声响,慢慢在长庭回荡。
他们进来时有八人,转眼间便只剩下五个人。
只听身后有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是个肥胖妇人,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喊:“小姐,小姐,你怎么又到这种地方来了?老爷的话你总是不听。”她跑到เ近处,抱住那个雪衣少女,连连向众人赔不是:“各位爷,我家小姐生下来就是傻的,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一个ฐ傻姑娘计较!”
七曜神玉
唐周语音模糊,轻轻嗯了一声,听上去似乎刚ธ睡醒不久。
余墨手中的短剑上移了几寸:“还是耳朵比较好。”
小狐狸仍旧在颜淡身上蹭了又蹭,嗯嗯啊啊地叫唤。
“主公,臣妾什么都不求,惟愿永远伺候身侧。可那狐族娘娘比我们美貌百倍,臣妾自惭不已๐。只要主公高兴,臣妾愿饮鸠酒了断,绝不教主ว公为难。”
余墨抬手在横亘眼前的巨大古树上一印,粗壮的树干竟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手印。只听隆隆几声,树上的积雪纷纷掉落,树干中心出现一个甬道。他一拂衣袖,径自抬脚往里走。颜淡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然后,我要去找一个人,一个ฐ很重要的人。
“之后这个ฐ人还把你捉起来,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也不给东西吃,过了二……”
“在黑乎乎的地方饿了两天?!这个ฐ人还有没有人性啊?”小翠简直是义愤填膺,“少爷你不用说下去了,这种猪狗不如的恶人一定会遭天打雷劈的!”
唐周缓缓道:“好了,你下去做事罢。”
第三日,颜淡终于摆脱洋葱的毒害,一见到เ唐周便问:“不是还要回师门么?不如就今天吧?”等唐周到เ了师父那里,应该有没这么多时间看管她,哪怕先把手上的禁制ๆ磨掉一块也是好的。谁知平日总会和她抬杠的唐周二话不说,立刻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衫,让人备了马车,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已经在凌绝山脚下了。
颜淡望了望眼前陡峭狭窄的山路,不论是马车还是驴子,都不可能上去,看来只能用脚走。唐周指了另外一个ฐ方แ向:“往那边走。”
这是一个ฐ被杂草埋起来的碎石小道,大概还是前人上山时候走出来的。
“师兄,你便是想整治我,也不用挑这个ฐ时候吧?万一我走了一半没力气,你还不是要多费事?”颜淡微微嘟着嘴。
“上山的路,就属这条最好走。那条只铺到一半,剩下的就要用爬的了。”唐周踏上碎石小道,用剑拨开眼前的草丛,当先走上去。
颜淡见他一直用剑敲击地面,想到很多采药人便是先用拄杖探路,把蛇虫惊走,便问:“难道这里还有蛇?”
“山里总会有些鸟兽虫蛇,这有什么เ好奇怪?”
颜淡点点头:“那ว你们还有野味和蛇肉吃。”
唐周默然无语。
他们到山脚下时,日头还没当正中,等到เ了山上道观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
颜淡看着眼前的白墙黑瓦,同周围绿树相互映衬,晚风徐徐,暮钟轻响,崖边云海缭绕,果真有几分仙气。她刚要一脚๐踏进道观门槛,忽听一阵咯咯叫声,一只五彩斑á斓的大公鸡挣扎着从她头顶掠过,她还没来得及后退,一个人影就从身边飞扑过来,一个饿虎扑食、将那只公鸡按到在地,然后捏着脖子拎起来,横刀向天。但见刀光一闪,鸡头呼的一声落在颜淡脚边,鸡目圆瞪,还死不瞑目地盯着颜淡。
那ว一手捏着鸡脖子,一手提着菜刀的是个蜜色皮肤的女子,眼睛黑如点漆,又大又圆,向着唐周微微一扬菜刀,傲然道:“师兄,你瞧我这招踏沙式使得如何?”
颜淡立刻赞道:“女中ณ豪杰!”
唐周斜斜地看了她一眼。
对方颇有知遇之感,将菜刀交到另一只手上,然后用空着的手抓住她的手,重重地摇了几下:“你的眼光真不错,不如我就把这招教给你可好?”
颜淡遗憾地说:“我没练过武。”
“没关系,我从头教你一遍,从基本功开始,保准你学会!”
唐周凉凉地说:“师妹,她就这把骨头,要从基本功练起的话,只怕要全部拆开来才行。”颜淡消沉地看着他,竟然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了,早知道就不说来这里了,真是失策。
“我叫秦绮,你叫什么?”蜜色皮肤的女子又摇了摇她的手。
“颜淡。我是……”她转头看了看唐周,唐周立刻会意地接上:“她是我的远房表妹。”
果然是表妹,这样没意思……颜淡微微嘟着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只听唐周问了句:“师父在里面吧?”
秦绮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正缠着柳公子下棋呢。”
颜淡在心里想,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啊,凡人不是有种说法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么,是她记错了,还是她已经完全跟不上凡间习俗的改变了?
唐周用毫无回旋的语气说:“肯定又输得厉害。”
喂,你们这叫对师尊不敬吧……
秦绮撇了撇嘴,很是不屑:“这次老头子想出办法来了,地方แ选到瀑布底下。喏,就在下面那块石头上面,还说如果棋子被水冲掉了也不能ม复盘。这样还叫下棋?还不如说是在耍赖皮嘛,虚伪。”
颜淡插话道:“瀑布在哪里?”
秦绮很干脆地说:“我带你去好了。”
瑰丽夕阳之下,细细的迷蒙水雾也被染得淡红,被风一吹,便湿漉漉地打在脸上。一条玉带从山石上冲击下来,宛如银龙落地,倾泻于碧水寒潭。寒潭边上,种满了菡萏,莲叶还微微打着卷儿,色泽鲜丽,
烟水中有两人对弈于石上,年长的那一位看来已๐经颇有些年岁了,灰发稀疏,眼神锐利,清明如年轻人。颜淡坐在石桌边上,嘟็囔了一句:“你师父很像我们族长呢……”都有一个锃亮的秃顶ะ,十分亲切。
秦绮好奇地问:“哪里像?”
颜淡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立刻๑被唐周打断ษ:“咳。”颜淡默默地闭上了嘴,转过头看着水雾弥漫中对弈的两ä人。
只见柳维扬发丝衣衫尽湿,紧紧地贴在身上,修长有力的手指夹起一枚棋子,按在平整的石块之上。他这一按看似轻描淡写,棋子却嵌入石中,足足有半分深浅。瀑布冲击下来,怒吼着击打在两人身上。柳维扬脸色微微发白,一双眸子却同往常一样的波澜不惊,落子的时候又快又稳。
忽听一声长啸,颜淡吓了一跳,手上的茶壶险些拿捏不住摔在地上。接着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经近在眼前,如疾风般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茶壶,直接对着茶壶嘴咕嘟咕嘟地喝了两ä大口。
唐周站起身道:“师父。”
颜淡瞧了他一眼,终于放下心来,原来她还没有跟不上凡间的习俗,至少当着师父面前,还是一日为ฦ师终生为父。
秦绮立刻抓过一件外袍,为师父披上:“师父,你这回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