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的事。婆婆很好，样样事情做到家，今天我过来，她还在家拆窗帘洗呢，一点儿忙都不要我帮。我说的是单位里，老板不好对付。二老板的要求简直跟朱建华跳高一样，三天两头翻新。”
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多吃点饭。”婆婆敲敲自己满是白饭的碗边。
亚平妈穿上拖鞋，站在丽鹃房门口贴着门听。
亚平从他爸门口绕了一下，探头往里看看，转身就去了丽鹃待的书房。推开房门，看见丽鹃背对着自己在电å脑上打字。听见声音也没转头。“鹃鹃宝贝儿，老公回来了。”亚平将茶杯搁丽鹃手边，揉了揉丽鹃的肩膀。丽ษ鹃头也不抬，口气里带着嗔怪说：“回来就回来，还叫人下跪迎接啊?怎么到现在啊?”
“没事儿没事儿，自家孩子，有话直讲。是要敲打敲打，旁้的毛病都不是大毛病，生孩子是关系国家社会家庭的大事儿，原则问题，不能不讲。不过方式方法要注意，一开始就搞僵了，孩子容易逆反。要和风细雨式的，慢慢做工作，儿子那ว边也要讲。这丽鹃吧，我第一眼看就挺喜欢的，孩子没啥心眼儿，笑呵呵的，不像有些媳妇，整天绷着个ฐ驴脸，没笑模样，叫人看着心寒。你不觉得丽鹃跟咱家亚平有夫妻相?两个人长得跟亲兄妹一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不过这孩子不太懂ฦ事，是吧?吃完了饭，也不说帮把手收拾收拾，掉头直上房间，把什么都甩给我。我不怕干活儿，这点事儿又累不着，可我也不是家里雇的保姆，不用她干活，至少得站在旁้边陪着说说话儿，递个东西什么的，这才像个ฐ家。不然一大早出门走了，到เ晚上回来不照面，连个聊天的机会都没有，感觉家里贼冷清的。你说是不?”
“那你也得热热啊！冷着吃胃要坏了。”“热什么呀，就这几片菜叶，都不值个火钱，饭都滚烫的，两样一拌，正合适。”
丽鹃看看主编身后墙上的大红字：“为民办报，办好报”的字样，内心苦笑。转身走了。
丽鹃将目光的焦点集中在起居室沙发后面的墙上。原本那幅《大浴女》，那幅著名的《大浴女》！现在下面拉了几排绳子！在画面的主要部分，挂上了贺年卡！
这一天，亚平从吃完饭上楼到他母亲入睡，没下过一步楼梯。好生奇怪。
而吃完饭，一定是亚平洗碗。这是婚前讲好的。“我不能洗，一洗手就完蛋了，变成老丝瓜，到时候你一摸我的手，就像左手摸右手。我要始终保持手的十###ี，让你一摸什么感觉都有。”
“就你能！你晓得牡丹ล，还是讲错了吧?好好烧你的饭去，不要一趟上一趟下！哎哟！黑龙江啊！那在什么地方?好远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啊?不容易哦！你家有亲人在这里?”
小时候她们班的班长，家里父母是中学教师，小姑娘文文静静，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懂礼貌，很讨老师喜欢。那个班长家里是有钢๐琴的，从小被送去学芭蕾，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的书房和卧室！把丽鹃给羡慕坏了！
上次跟亚平回东北，正赶上腊月春节，那ว个ฐ冷！二老也是里三层外三层，武装得连眉毛都找不到了，裹得比###妇女还严实。这次来上海，都四月了，还是棉袄棉裤，看着累赘。特别ี是婆婆，身架子本来就不像东北人，纤细瘦弱，又套得密不透风，感觉都快给棉袄压垮了。公公一如既ຂ往地甩着两ä只手在前头走，留下婆婆拎着大包小袋，滴里嘟噜得腰都直不起来，一路小跑跟着。
也就是说，在丽鹃撅着腚，四月乍寒的天气里，穿条棉毛裤ไ浑身大汗地收拾两层楼的半夜里，她的公公婆婆已经跋涉แ了整整两天的旅途，第二天下午时分就要驾临ภ了！
“好看吗?”
“好看。你穿什么เ都好看。丽ษ鹃，跟你说个事儿，以后买了衣服，别在我妈面前提钱。问你的话，你就减个零儿，大家都好受。不然，她明天又吃不下饭了。”
“你妈吃不下饭的事情多了，我要为了让她吃得下饭，谎话编得车推马拉都盛不下。看你妈过日子的谨慎，买把菜要从菜场东头走到西头，一家一家地问，多一根少一根都在意，一点没有北方人的豪爽，倒像我们南方人。”
“嘿嘿，我妈今天还说你像个北方人呢，大手大脚。”
丽ษ鹃立马走到亚平身边，扳着亚平的头问：“今天你妈是不是特爽?趁我不在家，使劲跟你告状?都说我什么了?让我听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没说你什么，净说你好了。不过丽ษ鹃，老人在家的时候，你好歹要表现表现，不说让你干家务，但我妈又不是老妈子，她干活的时候你至少得在旁边陪着说说话吧?这也算是一种孝顺。出个ฐ耳朵能费你多少事儿?”
“我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你看你们一家人在饭桌上说的那ว些话题！七大姨ถ八大姑，什么五服以外的表弟，什么你姐夫厂长的小蜜，一个ฐ我都不认识，看你们说得热乎劲儿，我一点都插不上嘴，感觉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外人。”
“你听着应两声就行了，该笑的时候陪个笑脸，该难受的时候出个表情。其实他们说的人，我也大多不认识，不就是唠家常吗?你非要搞清楚族谱干吗?”
“废话，我谁谁都不知道，晓得你们在说什么啊?就跟你听英语听力似的，连个背景都不提供，突然插进去，你能知道答案吗?何况我也不感兴趣。”
“你这不是哄老人高兴吗?又不是找精神伴侣，非要整出个共同语言来。那ว你父母喜欢打麻将，我不会，不也学着陪他们吗?这就是个‘孝’字，懂不?现在老人都不要我们负担了，我们能为他们做的，也就是多陪陪，多听听他们说话了。”
“我哄她高兴，谁哄我高兴啊?我往她边上一站，她就妄图把你们家那代代相传的媳妇经悉心传授给我，而且毫无保留，诸如光干活不吃饭，一天2๐4小时只要是醒着手脚都不能停。光赚钱不花，钱拿回来都交给你，你说话我得听，你骂我，我还不能回嘴。我相信你家的媳妇经跟以前的武林秘笈似的，传媳不传女。我不信你妈这样教你姐姐。她跟我说的那ว些，我哪能违背我的意愿奉承呢?我应了不就回到解放前了?毛主席白闹革命了。我简直不敢想像自己像你妈那样，为ฦ个一毛两毛站地摊儿边上跟人讨价还价，有那ว时间我写篇稿子都赚回来了。”
“我妈怎么了?我妈最多也就跟人家讨价还价而已，你妈呢?到菜场去买把菜，非要讹人家几毛钱葱，我妈跟你妈比，还算光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