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姑娘的眼睛通红，像是愤怒的母豹子。
“公主，该吃放了。”阿黎在百里子鸢身边忙碌着，她拿来一件九王爷刚刚命人送来的袍子给百里子鸢披在身上，然后是帮这个小公主束头盘在头上。
整个ฐ身子好像瘫软在木板一样的东西上，而且在随风移动着。
或者说，是哀悼者。
浓墨在天空中渲染开来，伸手不见五指。
偌大的王府城堡前的大门外，护府河里满是尸体和被染红的旗帜。还活着的人挥舞着手里的战刀长枪，继续厮杀着。他们拼命地把对方压向他们的后方，不后退不畏惧，后退的人必然已经倒下死去。
这场战争从清早打倒现在，王府城堡的高墙上，绣着血蔷薇的大旗随风飘摇，大秦帝国的九王爷百里无尘和一袭白衣的老者站在那里。
“你觉得我们能胜么前辈？”九王爷看着年迈的老人，低声问。
老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指着高墙外的战场说，“叶恺是叶氏一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他带来了两千赤羽铁骑，看来，你的兄长百里穹图是铁了心的要拿你的级。”
“我们能胜么เ？”九王爷再一次问，
老人叹了口气说，“你的家兵战力虽说不强，但是以一敌百的武士一点不亚于赤羽的士兵，现在双方都是强弩之末，拼得是毅力。”
“叶恺的父亲带着赤羽的骑兵就快赶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怎么เ办？”
“那么就只能等。”
“等什么เ？”九王爷转过头看着墙外的形势，他的心其实是最痛的，午后的时候，他最后的一个骁勇善战的儿子死在了叶恺的飞箭下。
“等死。”老人回答说，眼睛里是无尽的沧桑。
“你不怕么？”九王爷问老人。
老人呵呵一笑，“九王爷这么年轻都不怕死，白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还怕什么เ，早就活够了。”
“你可以逃走的，为什么千里迢迢地从西域赶来帮助我们？”九王爷再一次地对上老人的目光。
“因为这里有我故人的魂。”老人回答得很干脆ะ，他不是九王爷的人，更不是王府里任何一个人的亲戚族裔，叶恺带着赤羽前锋围攻九王爷百里无尘的王府时，他牵着一匹老马，手里提着一杆烂银枪，穿过了叶恺的布防和军阵来到เ九王爷的王府里，在他的帮助下百里无尘凭借着八百武士一千府兵在叶恺的炮火下坚守了足足两个ฐ多月。
九王爷沉默着没有说话。
老人呵呵一笑，接着说，“除此外还因为你的祖父，他救过我的命，还帮我找人修好了我的枪。你的祖父在两个月前找到我，并拜托我来帮助你。”
“百里阳明……你见过他？！”九王爷明显很吃惊。
“不止见过，我们曾是战友。”老人露出右手上戴着的铁护腕，上面有一句古老的铭文。
“你是白氏的人？”九王爷从那只铁ກ护腕上的铭文看出了老人的身份，他的右手上也有一只同样的铁护腕，只是铭文不一样，“这把枪叫龙啸么？”
“你知道得还不少。”老人笑笑说，“它的确叫龙啸，不用奇怪，我儿子白无翳死后，它就回到了我手里。”
“白无翳？不败之将白无翳？”
“对，是他，可惜他败给了自己。”
“他是怎么死的……”九王爷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说了声对不起。
“没什么เ，”老人低下头，像是在回忆，“八年前，他死在了最信任的好友刀下，西域的烟江王，我的儿子和你一样，立下了那么多功劳，却因为ฦ功高盖主被五马分尸了。他死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有人把他的枪偷偷藏起来送到เ了我的手里，希望我能够给他报仇，不过我没有。”
“为什么？你的武艺很好。”九王爷说，“我打不过你。”
老人抬起头，目光炯炯，“因为他有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孙子，我给他取名叫做白鹭，复仇这种东西，只会无尽地循环下去，我在烟江王的搜捕令里，救走了我的孙子。他是我们白家的希望，也是最后的血裔ศ，就像你府里的百里子鸢。”
九王爷没有吱声。
“来一口？”老人把手里的酒壶递给九王爷。
“不用，我喝不下去，我的朋友们都在一个ฐ接一个地战死，而我只能看着，我真没用。”
“权和力的纷争里，总是会有无数的人死去，活着的人得继续活下去，酒，还是要喝的，喝了它，会帮你麻痹你的心。”老人硬是把酒壶塞给九王爷。
九王爷看了看他，然后拿起酒壶猛地往自己้的喉咙里灌了一口。
“是好酒。”
“那当然，我在风鸣谷隐居的时候自己酿造的。”老人得意地说。
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九王爷猛地放下酒壶，他的斥候回来了，带着他想要的消息，穿过叶恺的军阵和战场。
九王爷扶住登上高墙的黑衣斥候，他看着贯穿黑衣斥候手臂的箭羽，有些畏惧，他的心像是被提起来一样。
黑衣斥候看着九王爷，安静地笑着。
“是赤羽的骑兵么？”老人替九王爷百里无尘问道。
黑衣斥候吃力地点了点头。
“你累็了，该好好歇歇了。”九王爷抚摸着黑衣斥候逐渐僵硬冷下来的脸说，“安心地睡吧。”
黑衣斥候闭上了眼，再也没有睁开。
“传令下去，擂鼓，所有的人，和我做最后一次冲锋！”九王爷看着远处压来的大军，竟然疯地笑起来。
“你疯了！”老人拉住离开的九王爷，“现在他们全力攻击南门，你应该率领部下们从北面掩杀出去，那样你还有机会再回来复仇！”
“我没疯，”九王爷推开老人的手，“你说过，复仇是没有尽头的东西，只是无限循环下去，而且我们百里家的武士，从来不知道逃这个字是怎么写的。”
“你……”老人看着疯笑的九王爷怔住了。
“说再见之前，能让我知道你的名字么前辈？”百里无尘走下城墙，回头看着墙上持枪的老人。
老人拄着枪看着九王爷，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白风尘。”
“很好的名字，那么希望前辈能够带走我的那个ฐ小侄女，她身上流着我们百里家纯正的血，我不想她卷入这场斗争。”九王爷说完没有再回头。
“这个我不能做主，”白风尘沉默了很久ื，对着那个背影说，“不过我用生命向你保证，她会好好地活下去，而你死后，我会带走你的魂魄，为了她的涅槃苏生。”
“谢了，”远处传来九王爷的声音，“你的酒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