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我爹就告诉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永远不要从流言去了解一个人。不过，还是要谢谢世子的提醒。”谢宝真淡淡一笑，起身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世子请随意。”
事出突然，谢淳风有些不放心妹妹。谢宝真摆摆手道：“淳风哥哥去忙罢，我没事的，过会儿就回家。”
一年未见，她真正长大了，也长高了一点儿，即便是穿着厚实的冬衣，也能看出身姿的妙曼玲珑。她的脸依旧小巧，可眉眼却全长开了，江南的水土将她滋养得极好，像是三月天最美的桃花，鲜活得不像话。
十二月底，谢宝真就要北上回洛阳了。若是路程顺利，她还能赶上除夕团圆。
入夜子时，万籁俱静。
沈莘一把夺过小竹筒，刮去密封的蜡，将竹筒里的小纸条倒出来展开一看，两道英气的眉皱在一块。
不多时，谢宝真碗中已堆砌如山，一顿晚膳吃了个十成饱，就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去厢房洗漱，唯恐饿着她累着她。
十七八岁的长公主ว，至今连一个像样的公主府都没有，只能ม委身于深宫之中。
踟蹰良久，她垂首看着脚尖，一如既往轻轻唤了声：“九哥。”
“英国公府养大的祁王？听说还是个不经事的少年郎，哪儿这么เ大面子？”
“那是自然。”谢宝真又问，“我的那ว个泥人呢？”
“伯父视我如亲子，这份恩情谢霁永生难忘。”谢霁捏了捏拳，平静道，“您有话，尽管直言。”
谢临风微笑着，继而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四岁的孩子是如何在纷扰乱世中生存下来的？直到เ去年春祭，我们为了给宝儿出气而追捕仇剑，无意间听他提到เ一句‘若不是被我那ว好徒儿刺了一刀’，我才恍然，他口中的‘徒儿’大约就是你。”
“宝儿那ว孩子，酉时出的门，现在都戌正了还未回来。外边多少双眼睛盯着谢府呢，她这一天天的往外跑，真是一刻都不让我省心。”
“也好。既是如此，我与你们这些后辈一并前去。”思忖片刻，谢乾一锤定音，“当真是越老越忙，已是许久不曾出去走走了。”
少女的脚很是小巧，即便隔着素白干净的袜子，也能感受到她脚踝的精致纤细。
谢宝真瞧见了，有些好奇地伸手戳了戳谢霁胸口红痕的地方，问道：“九哥，这里为何有个红色的印记？”
谢乾也帮腔道：“看上了哪家姑娘就同你娘说，若是还没看上就赶紧去看，别整天和大老爷们混在一块！瞧瞧老五，第二个孩子都快出生了。”
“那怎么เ办？”随即眉头一松，她试探道，“我给你吹吹？”
可是那时沐浴撞见，你分明害怕到掉头就跑……
谢霁捻了捻手中的花枝，嘴角轻扬道：“你的惊喜，我已收到。”
谢霁望着她小鹿般的背影，只觉心中所有伤痛皆被熨ຖ平。
空阶滴雨，青檐朦胧，谢宝真紧紧握着伞柄，上面还残留着九哥的温度，但伞下已经没有了白衣如画的少年。
谢乾不知该如何回答。梅夫人好笑道：“这种事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不可。”未料é，谢霁沉了脸色，看着她认真道，“这般众目睽睽，会坏了你的名声。”
“你挡着我的路了。”谢宝真蹙着烟眉，轻软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我的兄长就在前方买糕点，若是回来见着你，怕会误伤。”
三品茶肆布局雅致，是城中ณ最好的茶馆。三人上了楼，却告知雅间已被占满，故而只好退而求其次，坐在由山水花鸟屏风隔开的简易隔间内。
谢宝真甫一进门，就见位梳着圆髻簪了红绒花的宫装妇人迎上前来，朝着谢宝真啧啧赞道：“郡主ว这样貌身段，果真是洛阳贵女之首！这般标致的人物，也只有英国公府能ม养得出来！”
“不成不成！你要假装不知道我会反抗，什么动作都让你猜到了，那还怎么玩？”谢宝真一张脸涨得通红，倔强道，“再来！”
“特别厉害。”元霈附和。她显然走了神，一盘棋下得乱七八糟的，明明都快输了，却仍是嘴角噙笑的模样，看得谢宝真一脸莫名。
话还未说完，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手中ณ的纸鸢轻飘飘坠于地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谢宝真思维跳脱，想起一事，便直言问道：“九哥，阿爹的义妹是怎么回事，你可知晓？”
谢霁走了几步，见谢宝真没有跟上，便回身看她。他好像在她眼里看到了泛起的水光，片刻，方低哑道：“吓着你了？”
仰面倒下的刹那间，谢宝真脑中涌现出了无数的画面，走马灯般在眼前交叠呈现，最后定格成一个念头：这么好的机会！九哥那傻子，怎么还不跑啊！
谢宝真怔愣，忙拿着帕子追上谢霁的脚步，含糊道：“怎么啦？还是这般忽冷忽热的。”
他还不够强大，报不了仇，亦保护不了她。或许梅夫人说得对，他这样厄运缠身的人不应该接近宝儿。
这不像九哥的作风，他从不失约的。
还未觉察到痛，人已๐扑倒在地，抽搐一番后没了声息。
推开门，温软可怜的少女腾地起身，明显松一口气的样子道：“说好的一盏茶时间，九哥来迟了。”
天空被遮挡，危险被隔离，视线成了一片温凉的黑暗，熟悉且清冷的木香从四面八方而来，将谢宝真轻柔地包裹其中。
“九哥！”整理好仪容的谢宝真一路小跑过去，喘着气问道，“你今日去哪儿来，现在才回来？”
远处传来紫棠的呼唤声，谢宝真不想让人发觉自己来了翠微园，便压低细软的嗓音道：“我可不是上赶着来教你，只是，只是……”
只见谢麒手拿炮竹，仰首跟在谢霁身边喋喋不休道：“九叔，你真的不会说话吗？你嗓子是怎么เ坏的啊？”
来谢府两个月了，谢霁好像丰ถ盈了些。烛火摇曳中，他一袭雪白狐裘端坐，鬓角一缕墨发垂下，更衬得面容如画般清隽，若是再假以时日，容貌气度定能赶超六哥谢澜。
人生总是苦痛居多，没有谁生来就有恣意的本钱。
“你不计较，自有人计较。”七公主低声道，“听闻昨日，你们吵架了？”
新帝还很年轻，年近而立，器宇轩昂，众臣都说他是难得的贤君，比喜怒无常的先帝ຓ要更好相处些。
谢宝真一惊，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紧张感，忙将手中的盒子背到身后。转身一看，见梅夫人神情沉郁地站在垂花门下，便唤了声：“阿娘……”
梅夫人命人取了药膏，细细地给谢宝真敷了一层，眉眼里的心疼显而易见，又责备了紫ใ棠几句，嘱咐她以后不可知情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