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连纱灯的颜色都是她最喜欢的,就好像暗中有谁在温柔地注视着她、保护着她……
入夜子时,万籁俱静。
进院掩上大门,沈莘瞬间变了面孔,一脚踏在石凳上,痞气十足道:“我不在这半日,上头可有消息?”
不多时,谢宝真碗中已堆砌如山,一顿晚膳吃了个十成饱,就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去厢房洗漱,唯恐饿着她累着她。
而她,不愿做争权夺势的工具。
踟蹰良久,她垂首看着脚尖,一如既ຂ往轻轻唤了声:“九哥。”
半个月后,听闻祁王府已开门见客。
“那是自然。”谢宝真又问,“我的那个ฐ泥人呢?”
梅夫人挑灯不语,打破沉寂的是谢乾。
谢临风微笑着,继而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四岁的孩子是如何在纷扰乱世中生存下来的?直到去年春祭,我们为ฦ了给宝儿出气而追捕仇剑,无意间听他提到一句‘若不是被我那好徒儿刺๐了一刀’,我才恍然,他口中ณ的‘徒儿’大约就是你。”
两ä人的手牵在一块,便再也没有分开。
“也好。既是如此,我与你们这些后辈一并前去。”思忖片刻,谢乾ດ一锤定音,“当真是越老越忙,已是许久不曾出去走走了。”
她还穿着谢霁的外袍,红润的唇微微张开,唇珠下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纤长卷翘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圈阴影,袍子宽宽松松地裹住她娇小的身形,有着稚子般的天真静谧。
谢宝真瞧见了,有些好奇地伸手戳了戳谢霁胸口红痕的地方แ,问道:“九哥,这里为何有个红色的印记?”
她张嘴想要推拒,又怕爹娘、兄长们看出端倪,索性转移话题道:“淳风哥哥也没定亲呀!焉有兄长未娶,妹妹先嫁的道理?”
“那ว怎么办?”随即眉头一松,她试探道,“我给你吹吹?”
“你这么好,我为何要怕你?”
谢霁捻了捻手中的花枝,嘴角轻扬道:“你的惊喜,我已收到。”
虽然不明白那样做有何意义,但见她开心,谢霁也淡淡地扬起嘴角,颔首道:“好。”
空阶滴雨,青檐朦胧,谢宝真紧紧ู握着伞柄,上面还残留着九哥的温度,但伞下已经没有了白衣如画的少年。
谢宝真原是不想去的。
“不可。”未料,谢霁沉了脸色,看着她认真道,“这般众目睽睽,会坏了你的名声。”
谢宝真愣了愣神,而后恍然:这不是上次在茶肆遇见的那个秦墨么?只是上次他被兄长们吓得狼狈不堪,不似现在这般衣冠楚楚、人模狗样。
三品茶肆布局雅致,是城中最好的茶馆。三人上了楼,却告知雅间已被占满,故而只好退而求其次,坐在由山水花鸟屏风隔开的简易隔间内。
谢霁朝她笑笑。
“不成不成!你要假装不知道我会反抗,什么动作都让你猜到了,那ว还怎么玩?”谢宝真一张脸涨得通红,倔强道,“再来!”
“对了,那ว日春祭意外,听说花车翻了,你没事罢?”谢宝真落下一子,关切道,“我也经历了一番๘波折,故而没有及时入宫探望你,还望霈霈莫要责怪。”
话还未说完,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手中ณ的纸鸢轻飘飘坠于地上。
应该是午后了,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的投射在薄纱屏风上,呈现出极为浅淡的一屏金色。谢宝真的身形就映着屋内唯一的这屏暖色,仔仔细细用湿润的绸帕轻轻拭过谢霁的鼻尖和嘴角,又拿起他垂在被褥上的手掌道:“把手也给你擦擦。”
谢霁走了几步,见谢宝真没有跟上,便回身看她。他好像在她眼里看到了泛起的水光,片刻,方低哑道:“吓着你了?”
“九哥,你……快跑!”谢宝真眼角洇着泪,说出了和那日在巷中一模一样的话语。
谢宝真怔愣,忙拿着帕子追上谢霁的脚步,含糊道:“怎么啦?还是这般忽冷忽热的。”
软绵绵的‘狠话’还未刺激到谢霁,却先一步伤到เ了她自己。若连她也不理九哥,这府上就没有别的人会真心待九哥了。
这不像九哥的作风,他从不失约的。
“地府。”男人刚毅的唇张合,阴森森吐出几个ฐ字,“放心,我会给你多烧些纸钱。”
推开门,温软可怜的少女腾地起身,明显松一口气的样子道:“说好的一盏茶时间,九哥来迟了。”
谢霁见过这世间太多丑陋黑暗,也曾双手沾满鲜血,不知从何时开始,旁人的生老病死再也激不起他半点同情……可如今看到เ这个战战兢兢挡在自己身前、叫自己快些脱身逃跑的少女,心中竟有了一丝久违的、难以捉摸的情愫。
“九哥!”整理好仪容的谢宝真一路小跑过去,喘着气问道,“你今日去哪儿来,现在才回来?”
谢宝真这儿真有些不开心了,以为他不信任自己,便从怀中摸出一沓带着体温的宣纸递给谢霁,语气中藏着些许争强好胜的骄傲:“别的不说,我的字可是皇后娘娘首肯的。你看,我若自认第二,京中ณ女眷无人敢称第一!”
只见谢麒手拿炮竹,仰首跟在谢霁身边喋喋不休道:“九叔,你真的不会说话吗?你嗓子是怎么坏的啊?”
谢宝真笑着婉拒这位不正经的哥哥,朝自己的座位行去,还未落座,就已๐经被塞了满怀的礼物和零嘴。
人生总是苦痛居多,没有谁生来就有恣意的本钱。
七公主坐在柔软的兽皮毯子上,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叹道:“累็煞本宫了,那临安郡ຉ主可真能折腾,处理伤口时三四个宫女都按不住她乱打乱踢的手脚。”
新帝还很年轻,年近而立,器宇轩昂,众臣都说他是难得的贤君,比喜怒无常的先帝要更好相处些。
说着,她一手接过那ว只机关盒子,一手将九连环放到谢霁掌心,怕他吃亏般安慰说:“这个可好玩了,只是我不太会,拆了许久都不曾拆开。”
梅夫人命人取了药膏,细细地给谢宝真敷了一层,眉眼里的心疼显而易见,又责备了紫棠几句,嘱咐她以后不可知情不报。
两个侍婢心中忐忑极了,原以为以谢宝真娇气的性子,定要跳起来大闹一顿ู才肯罢休。可谁知,平时咋咋呼呼的小郡主此时却一声不吭,只垂着头,生闷气般看着自己脏兮兮破了皮的掌心,扑簌的眼睫上有晶莹的泪花将落未落,抿着唇强撑的模样可怜得不行。
过了两日,谢宝真病好了,只是在厢房里闷了几日,气色不太好,谢临风便提议陪她去赏梅苑里新开的血梅花,顺道晒晒太阳补补血色。
谢宝真哈欠打到一半顿住,然后一把掀开兽绒毯子,匆匆穿上鞋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