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听她这般发问，兄长们都笑了起来。
谢宝真笑着不说话，将脸埋入他胸膛，白皙的耳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ว么多为什么呢？”谢宝真望着他，鼓足毕生的勇气轻声道，“非要说的话，我喜欢你的温柔和不经意间彰显的强大，喜欢你的笑，喜欢你对我好。”
……
有她在，谢霁岂能不来？
“可我，不想做你九哥了。”谢霁说着，眼中ณ仿佛风云暗涌。
他是国舅，若论地位并不比国公爷低，又掌管着朝中四品以下的官吏升迁，这一拜着实礼ึ重。
谢宝真并未上自己的那辆车，而是提着繁复精美的裙摆行至谢霁马车旁，掀开帘子唤道：“九哥？”
“等等，你疯了！”同行的友人一把拉住他，上次在茶肆的一幕尚在眼前，不由战战兢兢劝道，“上次说的那些话已然是得罪了谢家，你又何苦此时再去招惹她？她那些兄长个ฐ个鲁莽护短，再打起来谁帮你？”
他垂下眼睫，盖住眼底的阴霾，半晌方神色如常道：“天热，去喝凉茶？”
车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继而紫棠和黛珠带着些许焦急的声音响起，道：“郡主，你可算回来了！府里来了贵客，正等着您呢！”
谢霁拗不过她，整理好神色，犹疑着起身。
入谢府第三年，这种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关系，因谢宝真的存在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九哥不喜欢别人靠近，只有她能；九哥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只对她说。
谢宝真喋喋说着，见谢霁只是睁着眼看她，便好奇道，“说起来，为何九哥从不让下人们靠近？”
这是他内心深处埋藏最深、最痛苦的记忆，痛苦到每次回想起那段满嘴鲜血、喉咙灼痛无比的记忆，都恨不得将他喝血啖肉。
方แ才她一直昏迷着，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两三刻中内发生了什么，只当是谢家的仇人寻仇绑架她，而谢霁定是为ฦ了救她而身负重伤。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谢宝真没忍住轻呼，树影摇晃中，谢霁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腰，一手竖指按在淡色的薄唇上，做了个ฐ‘噤声’的手势。
“你怎么เ啦？看起来好生奇怪。”谢宝真怔怔地望着他，试图从他冷若寒霜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未果，只好试探问道，“你心情不好，是生气了吗？因为我？”
这便算应允了。
“你怎知道？！”高庄大惊，“你跟踪我！”
听说吴二郎在原安巷中被打得很惨，鼻梁骨断了，门牙掉了一颗，整张脸肿得如同猪头，内脏也受了损害，呕血不已๐，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方醒。好在他命大，总算暂无性命之忧……
前后围截，逃不掉、跑不脱，谢霁又是个温吞无害的性子，谢宝真此时当真又惊又怕，暗骂自己为何要贪图捷径，落得个ฐ羊入虎口的下场！
一听到要扣月钱，守财奴黛珠急了，慌忙道：“回郡主，是九郎在内院廊外等您呢！”
出乎ๆ意料的，门外站着的是一袭嫣红斗篷的谢宝真，正抬起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她明白那种所有人都很优秀，而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只能ม望其项ำ背的苦闷；也明白谢霁作不出好诗、甚至连说话都成为奢望的悲哀……
谢临风给了她一袋子碎银做零钱，浅笑道：“你六哥给你备了礼物，罢。”
谢宝真心中十分不平，决心好好教导一下这个过于自卑的九哥，便道：“你记着，我们谢家人从来都是恣意潇洒，不必谨小慎微。谁伤的你，你尽管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年轻的帝王将这一切收归眼底，包括谢霁的反应。他眉头一皱，沉沉道：“怎的如此不小心？”
怔了会儿，他轻轻摇头。
第8章
“怎么回事？！”梅夫人蹙眉。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里透着红、洛言无声1个；
谢乾深吸一口气，有些凝重。
然后就被窗外的动静吵醒了。
谢宝真希望那个所谓的‘私生子’，也只是一场不真实的空穴来风。
又过了三刻钟，谢霁实在支撑不住了，手一松从悬崖半空摔了下去，跌进了下方结冰的小河里。他胸腹处被嶙峋横生的石头划破，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抹伤痕。
当时伤有多重、有多痛，谢霁已然忘却了，只记得天黑了，路上没有灯火，他高烧不退，那ว个冷酷的男人抱着他跑了十多里山路去了镇上，大晚上敲开了药铺的门，将一袋带着暗沉血迹的碎银扔在柜台上，急促地命令那老大夫：“救活他！”
仇剑将他抱得很紧ู，冷硬如鹰隼的眉目中第一次出现类似焦急的神色。
谢霁烧得两颊通红，看见仇剑铁ກ青的下巴๒和急促起伏的胸ถ膛，恍惚间竟然尝到了类似父爱的错觉，只觉得师父是那般高大。
但谢霁伤一好，仇剑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继续逼着他爬悬崖。
第二处伤，发生在十岁那年。
从谢霁七岁起，仇剑便花重金请了镇上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秀才为他启蒙。因为每次来村里教学都要走许久的路，老秀才要价很高，仇剑眼也不眨便答应了。
谢霁也不知道仇剑哪儿来那么多的银子，只偶尔连着好些天仇剑都不在家，十天半个月后再回来，身上必定溅着不知道是谁的鲜ຒ血，再将同样沾着暗沉血渍的银子一颗一颗锁进箱子里，作为谢霁下个月的学费和日常开支。
谢霁比同龄人早ຉ熟ງ，早在一两ä年前便已๐能猜到自己的师父外出得来的，多半是不义之ใ财。
大约是孩子心性，他对读书习字越来越厌恶，总觉得老秀才每月从仇剑手中ณ拿走的银两，带着无数亡灵的冤魂怨气。
“我不想读书了，师父。”那ว天秋风冷冽，谢霁对仇剑说，“您让徐夫子走罢，以后不必再来。”
仇剑正坐在门槛上拭刀，闻言动作一顿，冷冷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读书了，我讨厌这些‘之乎者也’！”谢霁赌气地说。其实，他更讨厌仇剑每个月所得的，带血的钱银！
仇剑像是没听到他的怨气般，继续拭刀道：“你娘将你托付与我，让我将你培养成材，将来回洛阳复仇。读书，可以增长你的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