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瑛当然不会有这样大的希求,但是晴川的一番话却点醒了她。
晴川沉吟道:“人生在世,无非吃穿用度,但身为女子却要养家糊口。士农工商,也不知姑娘擅长什么?”
欧阳素云笑道:“东方和羲么,毕竟只是个男ç人,难道他还想娶ດ妻纳侧不成?况且,他自己้又是什么เ身份?”
“阿爹……”阿蓝捏着衣角,忐忑不安地站在墙角,身子微微发颤。
冰川戒撇嘴不悦道:“凛,你怎么这样同我说话?莫非是塞北的风沙把你的脑แ子吹坏了?”
一步又一步,接近,慢慢地接近……
幸而她的二女儿欧阳素云终不负母亲所望,前年秋闱考中了会试第十六名,也算不辱门楣。只是她这二女儿乃是侧夫所出,何况欧阳靖的原配乃是文氏幼子,大晋首屈一指的名门,准她纳侧已๐是天大的襟,如今若是重庶轻嫡,她那婆母——前首宰大人势必向她发难。
父亲哈哈大笑地抱起她:“好!我家瑛瑛若是男子,定要同当年的岳王爷一样,将金狗逐出中原,还我大宋江山!”
……
男人的脸猛的一沉,恶狠狠地瞪了阿蓝一眼:“什么死人不死人的!少说晦气话!在哪儿呢?带我!”
冰川戒哂笑不已:“谬论。如此说来,令狐姐姐为何迟迟不肯娶夫?身边连个侍郎都没有,岂不让人笑话?”
剿匪,剿匪,匪在何处?
“主ว公……”令狐蝶轻柔的声音缠绕在皇甫影的头顶,隐隐中却透著焦躁和不安,“现在……如何?”
“还放个鸟!戒严哪!甚么叫戒严你小子懂么!”他一脸的不悦,“甚么王驾?专挑半夜进城,真是晦气!”
阿元道:“孩儿也不明白呢。城门的守官也神神叨叨的,只说是急令,违者要问斩的。”
于是一场准备隆重的接财神就被这样无头无脑แ的戒严给冲了。花三郎有些垂头丧气,众人都各自收拾着走人。晴川ษ倒是一脸释然,过来笑眯眯地问沈瑶瑛:“姑娘可是觉着新奇?”
沈瑶瑛点点头:“但不知甚么เ王驾入京,竟要全城戒严。”
晴川笑道:“姑娘想看热闹么เ?”他拉起沈瑶瑛的手,“随我上楼ä。”
晴川的屋子是临着官道的。从阁楼的窗户望去,正好能ม将大街上的过往行人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已接近子时,但因为日子特殊,因此街上还是热闹得很。然而戒严令一出,家家户户便不得不关门闭户,一霎时,街上便静悄悄得毫无声息。
沈瑶瑛和晴川张望了一阵,便渐渐听到整齐的步伐声、马蹄声,还有车轮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先过去的是三列步兵,俱是玄色的上衣,绯色的下裳,身背长枪,神色肃穆。随后,是一个八列的骑兵方阵,一律是黑色的战马,银白色的铠甲â,器宇轩昂。方阵的正中,由一名武士扛着一面两ä丈见方的旗帜,绣着鲜红的“西谷”二字。
晴川压低声音:“原来是明王世女入京了,难怪要戒严。”
沈瑶瑛心中好奇,再望去,只见迎面又来两ä骑。枣红色马上端坐一名白衣少女,由于天色已晚,看不清五官,只觉得那少女气质雍容,贵气逼人,少女身边是一匹纯白色骏马,马上的女子年岁看似稍长些,却也青春靓丽,一袭华丽的衣袍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加之周身上下珠光宝气,让人不敢侧目。
晴川拉拉沈瑶瑛的衣袖,低声道:“骑白马的那ว人几年前我在宴会上见过,是当今的三公主。她身边那ว个骑枣红色马的,想必就是明王世女了。世女的真人我不曾见过,不过听说她有一匹汗血宝马,应该就是她了。”
沈瑶瑛点点头,心中正在赞叹着二人气质不凡,却被随后而来的男人彻底惊呆了。
那个紧跟在两名女子身后的白色马匹上坐着的男ç人,即便是化成骨灰,她也认得。
月亮的清辉照亮了男人俊雅的侧面,沈瑶瑛感到一阵眩晕。
怎会是他?
竟然是他!
徐君宝!
那日在灵堂前的羞辱和愤恨顷刻之间涌遍全身。那ว一记骇人的闪电劈开了瑶珈姊姊的棺木,却也将她送来了这个阳倒序的世界ศ。是了,是了,她那时和徐君宝同在灵堂,上天既然能将她送来此地,又如何不能将徐君宝送来?
是要将这仇恨再继续下去吗?
沈瑶瑛捂住自已๐的小腹,竟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
“明王世女身后那匹白马上的女子应该就是西谷第一才女令狐蝶,啧啧,还真如传闻所言,美丽不可方แ物。她身边的青袍男人倒不曾见过,若不是侍卫,便是世女的外室。至于后面那些马车上坐着的,想必应该都是世女的内眷了。”晴川一边指着随后而来的几辆红漆黄顶的马车,一边转过脸来对沈瑶瑛说着,然而笑容却即刻转而为惊讶,“沈……沈姑娘?”
只见沈瑶瑛扶着窗棂,正软软滑倒在地。
晴川急忙伸手相扶:“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เ?”
沈瑶瑛却紧咬双唇,泪如泉涌。
“没甚么เ。”她轻轻挣脱了晴川的双手,“我只是……突然间想到了……我的姊姊。”
晴川叹息道:“姑娘不必伤心,只要有缘,日后亲人必能团聚。”
沈瑶瑛却摇摇头,哽咽道:“不……她已经……死了……永远地……”她的眸光暗淡下来,“在我来到这里以前……姊姊就已经……”
沈瑶瑛幽幽地,仿佛喃喃自语般地说道:“我的姊姊,美丽无双,倾国倾城。”她微微凝神,此刻的声音显得缥缈而不真切,“只可惜……山河破碎,乱ກ世浮萍,红颜薄命,遇人不淑,个ฐ郎薄幸,以致寥落终身……我姊姊她……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岁……”
晴川怔怔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极为古怪的故事。
红颜薄命,遇人不淑,个郎薄幸……
那样的形容,用在一个女人身上,实在是匪夷所思。
然而,沈瑶瑛的眼中却渐渐蒙上了一层晦涩的凄迷。
那是她刻意淡忘了的绝望、悲伤,还有挣扎。
那是在另一个世界,她无法割舍的、与她骨相连的至亲。
『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瑶珈姊姊含泪的双眼望着自己。
『瑶瑛!从此你一个孤身女子,单身只影,沦落天涯,将去倚靠何人!倚靠何人!』
她缓缓闭目,耳边恍惚缠绕着沈瑶珈投水前幽怨缠绵的声音……
汉上繁华,江南上物,尚遗宣政风流。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๗。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人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ะ。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á。从今后,断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
徐郎何在……
姊姊,难道你至死都不恨他么?
徐君宝,你怎么对得起沈瑶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