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按下广播开关按钮。
跟杨浇水、秦洗剑道了别,杨冲就跟杨吃鸡一起出门。转过两条小巷,从左往右数第五家,就是村委杨喷潮的院子所在。杨冲跟杨吃鸡走到他家大门前,正打算敲门,门内突然传出一阵啼哭声,紧接着哭声越来越大,从妇女声音夹杂着男ç人声音再到小孩子的哭喊声,一时间鸡飞狗跳,家里豢养的土狗朝着天空汪汪狂吠,与巷子里其余大狗的声音连成一片,真是瘆人。
十七八岁,花儿一样的年纪。双马尾高高束起,纯白色的体恤在胸ถ前随波鼓起,行走间宛如山峦般摆动潮汐,一袭做旧淡蓝牛仔裙,正好似犹抱琵琶半遮面,露出她那双直的像筷子、白的像腐乳的修长美腿,愈加勾人魂魄。
杨吃鸡道:“谁说不是呢?咱们怀庆府不是没有煤老板,问题是煤ศ老板不是咱老杨家啊!还能怎么着?认倒霉呗!他娘的,简直交了华盖运。”
再往左前瞧,那里放置着一口黑色大锅,里面满满一锅腰带粗细的汤面条,香味随着南面的微风扑鼻而来。
走了这么久,大帅早累得不行,坐在土地上哼哧哼哧喘着气,嘴里却也不停:“俺心说刚刚放假就不见你人影,以为你又跟你哥去城里玩去,当时可把俺给气得呀!寻思着冲哥你也太不够义气,每次去耍都不捎上俺?”
转而要跟他后面的少女打招呼,却见少女一身淡黄色连衣裙,脚上穿着一只卡通水晶凉鞋,衬托的小脚十分可爱。一头长发束起了马尾辫,在脑แ后高高扬起,看起来便有几分不可掩饰的高傲。她那一双大眼睛酷似李砸缸,如同野山上独行的孤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倍儿有精神。一张鹅蛋脸上面是两ä条弯弯柳叶眉,整个人看下来当真是绝美至极。
正在调笑的杨会计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气流轰的一声顶到脑袋,一张脸皮涨成酱色,嘴里却只说“回见回见”便赶紧溜走。
杨冲暗自冷笑着,心里早ຉ想给姓王的一个大嘴巴๒,但他知道,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
大伙儿都有眼力价,知道王喂马今儿个是有备而来,准没想空着手回去,看这一溜的赤膊壮汉就知道了,这是壮声势的。
“呸呸呸!”听到这话,秦洗剑白了杨冲一眼,“你以为你妈就这点出息呀?我是觉得你大病初ม愈,不宜大补,胃里空空的,早就给饿小了,现在突然吃肉恐怕消เ化不良。你先等着,妈去给你做碗酸汤喝!”
少年对此无动于衷,或者说毫无知觉,嘴巴๒终究是掰不开,药汤自然也无法再倒进去。秦洗剑掰着掰着,豆大的泪珠突然从眼眶中狂涌ไ而落,顺着脸颊๐滴在汤碗中,发出极为轻微的啪嗒声,屋子里突然安静,然后就是一阵轻微的抽搐与哽咽。
杨会计。
杨冲当下喊道:“是我,杨冲,旁边的是我小叔。”他往前走了几步,但没出槐树的阴影范围,继续喊道:“杨会计,你找到猪头三了么เ?”
“找到啦!”
话音刚ธ落,杨会计就几大步跳进槐树树荫下。
他一边抖落头发上的雨水,一边说道:“我刚才找到他啦!”
杨冲喜不自胜:“真的?在哪里?怎么เ不叫他过来?”
杨会计叹气道:“他来不了啦!”
杨冲愕然道:“他有手有脚,咋会来不了呢?”
杨会计摇摇头,说道:“你们跟我一起去瞧瞧吧!”
听这语气,杨冲刚刚飞起的一颗心忽然又跌落谷底,一种越来越接近真相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不可避免地想到那种最可怕的结果。
杨会计带着两人,冒雨来到大杨庄北面的郊野。
这里山势起伏不断,村民们拣选着犄角旮ດ旯的平地里,到处种着些小片小片的玉米,散落得好似棋盘一般。足有半人高的蒿草散布在山头野地里,还有几条将近枯竭的小溪从中ณ穿过。再继续往北走,人烟不复出现,入眼都是些虫与草,树与田à。杨会计三人登上一座小土丘后,满身都是泥泞,个个全身湿透,脏兮兮的活像个ฐ大马猴。
但三人都没心思顾ุ这个,因为ฦ杨会计已经指着一个ฐ方แ向。
他手指朝下,指着三人站着的小土丘,跺了跺脚。
“瞧见没,这里昔年是一座石灰窑。”
果然,随着杨会计的跺脚,小土丘内部回荡着一种空荡而沉闷的响声,可以想见,里面是挖空的。杨吃鸡对此毫无怀疑,因为ฦ就在他小时候,他的父亲还曾在这座石灰窑中ณ做工。当时他们家里还养着一头小毛驴儿,专用来进窑里驼石灰。幼时他经常来这里玩耍,常常搞得满脸石灰,他大哥杨浇水不止一次地嘲笑他是小白脸。
杨会计又往小土丘的最高处走去,扒拉开丛生的野草,露出一个大洞。
洞口约莫井口大小,因为年深日久,早ຉ就被草丛掩盖。不过因为刚ธ刚的大雨,草丛受到เ雨水冲刷直往里沉,因此洞口才变得显眼。
他朝着杨冲和杨吃鸡说道:“你们过来看吧!”
杨冲脚步突然变得无比沉重,近似拖着两只百斤重的铁ກ坨,一步一挪地来到洞口。
前倾着头往里看,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吓得眼神一跳,不自禁地惊叫一声!
“哈!怎么会这样!”
杨吃鸡也去看,看完之ใ后只是摇头:“太惨太惨……”
只见丈许高的石灰窑中,一个肥胖的尸体脸朝下栽倒在血泊之ใ中。他的半身骨骼已经扭曲,脖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着,因为血液淤积而变得青紫。从上往下看,背部的肩胛骨极度凸出,好像是因为ฦ受到เ撞击而发生骨折,在背上顶ะ起一个小帐篷。双腿交叉叠放,因为穿着短裤ไ而露出的膝盖已经全部ຖ碎裂,森森然的白骨茬冲出皮肤,暴露在湿润的空气中ณ。
这种姿势显然不是他死前的最后姿势。
因为就在一米以外,那里存在着一个巨เ大的凹坑。坑中ณ血液不多,但是跟现在的尸体连成几条断断续续的血线,很明显就可以推断ษ出这是因为死人生前的爬行。
垂死挣扎,不过如此。
杨冲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死人实在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那ว种把鲜ຒ活的生命掰碎给你看,里面全是脑浆与鲜血的模样,实在是令人心惊胆颤。常言道,物伤其类,畜生尚悲其同类,况人乎ๆ?但是想要搞清楚状况的杨冲,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观察命案现场,因为ฦ他想要发现更多东西。
更多可疑的东西。
“小叔,我想下去。”杨冲突然说道。
“不行!”杨吃鸡断然拒绝,“这窑子足有丈把深,现在又下大雨,下去太危险。”
“……想下去……其实也有办法。”杨会计好似想起了什么。
“什么办法?”杨冲和杨吃鸡一同问。
“那里……瞧见了嘛?就是那ว株千年矮附近……”杨会计挠头道,“我记性要不差的话,那ว里应该就是这座窑子的入口。石灰窑惯例是用烧砖封窑口,咱们仨人可以试着看看,能不能ม把窑口给撞开,那ว样就能直接进去啦!”
杨冲面色一喜,连忙跑过去。
到那儿扒开丛生的杂草一看,果然出现一个两ä米见方的窑口。
只不过窑口里塞满了砖头,杨吃鸡用手背敲了敲,忽然笑道:“真他娘地走运,这砖头只不过烧得半熟,咱们应该能把它撬开!”
杨会计点头道:“还好不是熟钢砖,要不然,咱们就只能拆这座山了。”
三人相视俱是笑了起来,接着便开始在附近找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