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既有心拉拢她们,自然处处显得随和大度,又时常送些珠玉绫罗给她们作礼物。因此这些人都说婉儿好,乐意与她来往。
婉儿拜谢不迭:“妹妹平时从未孝敬过姐姐什么,今日怎好受姐姐的礼物?闻说姐姐身体虚弱,应该留แ着自用才是。”
沈振原不敢怠慢,仔仔细细地把了脉,又看了气色,问了问月信各事,这才慎重地说:“恭喜懿ງ美人,贺喜懿美人,看这脉ำ相,真真是有了喜了。”
在玄昊出幸福的笑声时,婉儿也笑得美艳如花,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却紧ู张地思索着另一件事。
林婕妤和冷淑妃的话,句句都在同声合气地在质疑婉儿的家世出身,然而听在一众人耳里,却觉得大有道理,有的嫔妃暗自点头,有的两ä两议论。
太后的面貌沉静雍荣,一双眼睛却仿佛却能洞察人的五脏六腑。婉儿在她面前,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然而太后还是祥和地说道:“听说你初进宫,以后要尽心侍候皇上,嫔妃间和气相处才是正理。”
婉儿扑赤笑出声来:“想是陛下在淑妃娘娘处连日辛苦了。既然如此,今晚便早些歇息吧。臣妾稍微懂ฦ得一些按摩之术,愿竭尽其能,以佐陛下清梦。”
婉儿扬声说:“你求我也没用,谁叫你属蛇来着?还是老老实实跟了刘公公去吧。”说着转了头,理也不理,只低头把玩自己腕上金钏的夜明珠。
婉儿只笑不语,手下宫女捧了两个ฐ精巧无比,金光闪闪的小金人上来,却是毫无二致。
“陛下过奖。臣妾粗陋,哪比得前朝美人。”
“好,陛下不说自己得新忘旧ງ,倒嫌臣妾拈酸吃醋么?臣妾可不是那样人。陛下别忘了自己说的话才是,不然下次一定白纸黑字写下来才作数呢。。”
还未到掌灯时分,薄薄的暮蔼隔着秋香色的窗纱,洒下一层斑驳的光影。
宝琳公主ว连连点头夸赞道:“懿美人心性聪慧,深思远虑啊。和汉武帝的李夫人临死前惧怕色衰爱弛,而蒙面不见君王有异曲同工的妙处。只是,皇上是九五至尊,分寸把握不好,只怕触怒龙颜呢。二来嘛,宫中争宠,手段迭出,若是被人捷足先登,只怕后悔来不及了。”
婉儿摇摇手:“免了免了,我才来,多少眼睛盯着我呢,闹得动静大了,人人以为我恃宠生娇็,乔妆作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素娟轻笑道:“不过是个ฐ新来的吧。花无百日好,时间长了也就不新鲜了。林婕妤就是个先例。再说了,皇宫里除了您,谁还有福气为ฦ皇上诞下龙子来着?惠妃生的也不过是个ฐ公主呢。”
晓月正捧了一个大荷叶水晶盘子进来,里面养着各色新折的鲜花。婉儿说:“这个好。"拣了一枝水红的月季簪在髻边。
她不光不是处女之身,甚至肚子里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个天大的秘密,如果有人知晓,会是个什么结局呢?
平日里这两个侍女机敏伶俐,小心谨慎,婉儿自然巴不得跟了进宫,所以竟由á着她们闹去。
终于近了,玄昊痴痴地凝望着她:“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他叹了口气:“虽然也选来一名叫作丁香的女子,与画像有几分相似,也算获得了皇上的欢心只是过于单纯,不久ื便失了宠。如今看见公主府上这无名女子,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纤纤无奈地把一缕鬓放在嘴里狠狠咬着:“我要骗了你,天打雷劈,句句都是亲眼所见的实话。”
另有香茗碧螺春,用透明的琉璃杯盛着,只以少许开水浸润茶叶,待茶叶舒展开后,再将杯斟满。一时间杯中犹如白云翻滚,雪花飞舞,观之赏心悦目,闻之清香袭人。
大家只顾着吃喝,似乎只有在婉儿这里,才难得可以不拘礼节,放松随意。其实说到底,她们天性里都有着爱玩爱笑爱闹的一面,碍于宫廷礼节规矩,一个ฐ个约束住了,不容易展现天然的一面。
婉儿就着了杯子呷了一口茶,只管高高地擎着杯子向里看着。
梁贵嫔说:“有什么好看的地方?让我也瞧瞧。”
婉儿说:“这茶色碧绿清澈,叶叶嫩绿明亮,条索卷曲成螺、银白隐翠,怪不得叫做碧螺春。我不觉想起一宝塔诗来。”
说着轻轻吟道:
“茶
人生,命运
品沉浮,知进退
饮汤里魂,观杯中事
一支独秀芽,二泉映月水
溶绿雪身飘舞,清苦尽甘露来。‘
就听得有人鼓掌:“好,这诗作得好。把茶意茶味都写透了。”
众人回,原来是玄昊下了朝,换过了天青色团蝠便服,便来了婉儿的绮景宫。于是莺声燕语地见过了礼。玄昊忙命免礼ึ平身。
婉儿笑着说:“臣妾不过拾前人牙慧罢了。”
龚才人朝玄昊飞了个ฐ眼风说道:“咱们几个还是回去吧,别在这儿忤着了等主人赶再走,还是想留แ下来吃晚饭呢?”
说着话,三个人行了礼ึ,分花拂柳地去了。
玄昊笑起来:“偏是她牙尖嘴利。”又拥了婉儿在膝上坐着:“今日朕命人送过来的蓬莱花,漂亮不漂亮?喜欢吗?”
“陛下送臣妾的东西,不拘什么我都是喜欢的。臣妾更在意的是您这份心意,不光是物事呢。就好比千里送鹅毛,关键是情义แ。”
玄昊笑逐颜开:“瞧这张小嘴,多会说话呀。知道不知道?朕坐在朝堂上,听那些百官奏些陈词滥调,实在不耐烦听,宁愿想我的婉儿。真恨不能上朝也带着你,也这般抱着你,让你坐在我的膝上。”
婉儿的秋水明眸弯成月芽儿:“臣妾可没有这个胆子呀,还不被那ว些大臣的口水喷死吗?”
玄昊哈哈笑起来:“想都想得出那些老顽固会说些什么话来。哎,你在宫里有没有想朕?”
婉儿低着头轻轻道:“不想……“看玄昊皱起了眉头,掩住嘴一笑:”人家还没说完嘛ใ,不想……才怪。“脸上又是狡黠又是可爱的表情。
玄昊畅怀大笑,拥紧ู了她:“这两日可觉得身子怎么样?想要吃些什么,只管吩咐下去,调理好了,肚内的宝宝才长得好呢。”
“臣妾知道了。就是老想睡觉,似乎觉得特别疲倦,好在梁贵嫔她们常常过来相陪。”
玄昊点点头:“多注意休息。”说着仰头看了看:“这绮景宫高大空旷,朕总觉得埋没你的风流态度;不如几间曲房小室,幽窗短轩,朕与你静静相对,吟诗奏琴,观花赏月,把酒言欢,那ว是多么惬意的事啊!”
握住婉儿的手,轻轻吻了吻又说:“朕听闻陈后主曾为张丽华造一所月宫,庭中空空洞洞,惟种一株大桂树。树下放一个捣药的玉杵臼,杵臼旁边养一个ฐ白色兔儿,却叫丽华身披素裳,梳凌云髻,足穿玉华飞头履,独自在中间往来,大家都呼她为ฦ嫦娥。不瞒你说,心中ณ非常向往。朕想为婉儿造一处这样的所在,也这样打扮起来,一定比张丽华有过之ใ而无不及呢。”
婉儿眼波流转,嗔道:“臣妾哪比得上张丽华呀?那ว可是人间绝色。”
“不要妄自菲薄,朕的婉儿可不会比谁差ๆ呢!ำ什么环肥燕瘦,西施王蔷,百年之后,怎知世人传颂的,ไ不是如今的懿ງ美人?”
“自古红颜薄命的多。臣妾如今宁愿和陛下过着平凡恬静的生活。只怕可遇不可求啊。”婉儿幽幽地说,眼神里是一抹向往。
玄昊听了这话,也不由á得神色黯然:“生在帝王家,怎么可能过平凡恬静的日子呢?朕其实何尝不这样想?只是,身不由己้;即使身为君王,也照样不能凭一己之意,决定所有的事情。”
顿了一顿,他又说:“不说这个了。朕的主意是,为你造一座月宫。到时候,你生下咱们的孩子,就可以搬进去住了。你说好不好?”
“陛下,你对我太好了,我拿什么来回报你呢?”
“只要你在朕身边,陪着朕,心满意足。”四目凝望,深情无限。
只有婉儿知道,她是个戏子,演技高的戏子。她不能演砸自己的角色,虽然没有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