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懿简直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等荒谬之言竟是从一位大家闺秀口中说出来的!她下意识的左右四望,见在座众人除了最小的妍燕心不在焉外,居然都毫无异色。连平日与她最不对付的妍凤都是如此。她不由á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也是他赶巧ู了,今日闲得无聊,正打算出门会友,偏生近身的小厮偷懒不在,便亲自去下人房寻管事。刚走到เ门口就看见远处慌慌张张跑来了一个婆子,说梁小姐房前的鹦鹉飞了,要找人去内院抓。他听了不由心中一动,鬼使神差的决定亲自过来瞧瞧。
妍凤惊奇的看了她一眼,道:“二妹妹很少在背后说人家的闲话,今儿是怎么เ了?你说她偏心,又是怎么个偏心法?”
妙懿笑着轻点她的额头,道:“你以为我们是来做什么的,那些争风头吃醋的闺中隐秘事儿是咱们能沾的吗?趁早ຉ低着头做人才是。”
顾淑蓉仍有话要说,但见对方似有不耐,只好收了声,不敢再闹,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直到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妙懿才缓缓从树后走出来。怀珠一吐舌头,道:“乖乖,这位顾大小姐也忒大胆了,这光天白日的就与男子私会,也不怕被人撞见。”
换过了衣服,妙懿照例先去见过了梁氏。梁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她头上的绢花不够精致,便命人取来一支宫制堆纱花,花心是金丝加玛瑙珠子的,十分精巧。梁氏亲手为ฦ她插在了发髻上,又理了理她的衣服,方แ才慈爱的道:“我膝下没有女儿,可见到你,就觉得跟我自己้亲生的一般。我的儿,你平日若无事,也别闷在屋子里,多去和你那些姐姐妹妹一处玩玩。老太太年岁大了,喜欢热闹,更难得的是觉得你投缘。你来的这几日,老太太送这送那ว的,显见着是十分心疼你。我平时忙,难得过去一趟。好孩子,我知道你大方,不怕生,平时就多过去走动走动。咱们家亲戚多,常常有年青女孩子来家做客,平郡比不得京城,女孩儿的见识气度多有不同,你也该趁机多认识些人,长长见识。女孩儿若是见识短,今后就会吃亏,等你以后嫁了人,做了当家奶奶也就明白了。”
冯氏半开玩笑的道:“老太太不像是夸我们,倒像是偏向五弟妹呢。”
妙懿ງ听出梁氏的话中有气,乖顺的垂头受训。
瞧了这半日的热闹,他不禁留意到เ一辆马车一直停在门口处没动。就见那马车木顶ะ竹帘,车身一应雕花彩绣的装饰也无,且车底两ä个大木轮子上似乎还泞着些污泥,想必是走了不近的路来的。拉车的马儿也无精打采的低着头,用蹄子扒拉着地上的尘土,看能不能找到เ被踩踏零碎的草屑。守门的小厮虽多,却都无事可做的钻到一旁树荫下说话乘凉,也不见过去招呼。
顾淑蓉又气又委屈,捂着脸跑了。众人也都看够了热闹,渐渐散了。
张妍凤望着顾淑蓉灰溜溜离去的身影,冷笑道:“活该!人家唐小姐的爹立下了不世之功,唐家正是烈火烹油轰轰烈烈的时候,等着锦上添花的人况且排不上队呢,表姐表妹的不知认了几车。今时不同往日,顾淑蓉竟还这样贴上去,活该没脸。”
妍鸾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看在祖母的面上,姐姐又何必与她置气。她也是个可怜的……”
见妍凤面色不郁,神色倦怠,妍鸾心中ณ忽然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是缙阳侯府有什么เ不好的消息?”
还真让她猜对了。
只见妍凤瞬间沉下脸来,咬牙切齿的道:“没想到赵家竟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妍鸾忙拽了拽她的袖子,妍凤缓了口气,放低了声音道:“亏我和赵思婷自小相识,她又是个性子软绵的,被我连哄带吓就透了实底,否则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赵志熙ກ他……他……竟然对此对我!我现在就跟母亲说去。”
她牙关紧ู咬,只觉得难以启齿。最后干脆一跺脚,唤过了瑶琴,附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瑶琴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最后郑重点头应承下,匆匆往外头去了。
妍鸾不禁有些害怕,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担心的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竟惹得姐姐动了这样大的气?”
“别提了。”妍凤抬眼瞧见了一旁้的妙懿,将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妙懿ງ似没察觉一般,含笑道:“那边的紫薇花开得真热闹,我想独个去逛逛,恐不能ม陪姐姐们说话了。”
妍凤和悦一笑,道:“也好。再过一会就是饭时,用过饭大概也就散了,妹妹不常来这里,不如趁这功夫散散心也好。”
妙懿点头离去。本想去找妍莺和妍燕说话,却发现早没了二人的人影,便独自走开了。园中的女孩子她一个都不认识,又无人给引见,只好独自赏了会儿花,走累了就寻了处幽静的回廊坐了。觉得有些口渴,便打发怀珠去寻些茶水来。她的对面是一处小小的鱼池,底部ຖ用彩色的卵石铺就,数尾金红相间的锦鲤在水中悠然摇曳着身躯。池塘边种植着十来杆翠*โ滴的修竹,阳光在阴影的缝隙中闪烁着,望之令人心情宁静。
妙懿ງ发了一会呆,喃喃念道:“有兰有竹有石,有节有香有骨,任他逆风严霜,自有春风消息。”念完,只觉心胸ถ一畅,不禁微微一笑。
从回廊的另一头走过来一人,听脚๐步声有些急,许是听见了有人在吟诗,脚๐步渐缓。妙懿ງ一抬头,正好同那人打了个ฐ照面。来人她竟然还认得,就是方才才见过的风云人物唐小姐。
灵璧也是一愣,本来是有几个人总缠着她说话,她避不过,见这边人少,想着过来躲一躲,没想到เ竟被人占了先,且还是不认识的人,这可少见。
京中每年都是那ว些老面孔,新人寥寥无几,因此只要某位封疆ຆ大吏来京述职,或某位镇守边陲的藩王带会一两ä个女儿在京城露面,都会被人新鲜ຒ一阵,引为谈资。其中那些容貌出众,谈吐不俗的佼佼者引起的关注就更大了。
起初ม是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唐灵璧忍不住好奇的道:“你是新า来的吧,我从没见过你。”她刚才就注意到有一位样貌极出众的姑娘和张家姐妹站在一处,却又脸生得紧,因此猜测是张家的远房亲戚。
妙懿含笑点头:“没错,我姓梁,初到京师。”
“那梁小姐从哪里来?”
“平郡ຉ。”
“在北疆?”唐灵璧忽然睁大了眼睛,立刻道:“我听闻那里的水清凉润泽,养出来的花都十分鲜艳,故此做出来的胭脂也最好。”
“确实不错。”妙懿略๓有些讶异,往年极优的那些的都会进贡给宫中ณ,只是量并不多,外面也很少有人知晓。她的父亲从前有一段时间就是专门负责这个的。
唐灵璧指了指她的脸,道:“你现在擦的可是你们那里的胭脂?”
妙懿伸手摸了摸面颊,道:“这是我自己做的胭脂,叫‘雪玉琼花膏’,方แ子是从我曾外祖母那里传下来了,主要的作用是润泽肌肤,使人好颜色。”见唐灵璧一脸感兴趣的模样,便婉转的道:“可巧我身上没带,若下次有机会,带来给唐小姐瞧瞧。”
唐灵璧有些羡慕的道:“你的皮肤又白又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莫不就是擦了这胭脂的功劳?”
妙懿笑了:“也许。”
看来这位唐小姐也并不是高傲得令人难以接近的。
见她独自一人,她又问:“唐小姐身边也没个ฐ跟随,不怕他们找不到你吗?”
唐灵璧微微撇了撇嘴,道:“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人,没意思,不说也罢,还不如散步来得有趣。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京里的闺秀说话都是一个套路,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非要绕来绕去的,一件芝麻大小的事能念上一下午,我也是过了很久ื才逐渐适应了的。”
“听你的口气,难道原本不在京里头住?”
“我小时候在京里呆过几年,后来搬去了北疆,直到父亲出任了北关的总兵,升了官,有了钱,我们才搬回来的。这样说来,其实平郡离北疆并不算远,一江之ใ隔而已๐。”
“怪不得。”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三大美事之一,妙懿ງ莞尔一笑,与唐灵璧聊起了故乡的趣事,二人越发说到了一块去了,渐渐地笑个不停,直说到唐灵璧的丫鬟过来请她时还意犹未尽。因妙懿还要等怀珠,看着她先行离去了。
“小姐,您怎么เ和那位唐小姐聊上了。”怀珠将茶盏递给妙懿ງ,望着唐灵璧远去的背影,有些疑惑的问道。
妙懿ງ掀开盖子抿了一口,唇角微扬:“许是机缘巧合吧。”
园中搭着成排的紫藤花架,淡紫色的花朵累累็垂下,遮阳又清雅。花架下摆着十来张圆桌,闺秀门三三两两挨着坐下,丫鬟开始给各桌上汤茶冷盘。
妙懿一眼就瞧见了抬手冲她示ิ意的妍鸾,径直走了过去。
“梁妹妹。”妍凤和她打着招呼,从右侧奔她走来。
妙懿ງ步子放缓,含笑打算等她过来一起走。忽然感觉到肩膀被人用力撞了一下,接着就见顾淑蓉已经越过她朝前走去。妙懿被撞了个趔趄,身形不稳,不由á自主的往后退了两ä步,下意识的去搭怀珠的肩膀,没想到一个不小心抓空,惊叫了一声,脚已经踩到了身后一个人的脚上;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身子也撞到เ了后面的人。
再说被妙懿ງ撞到เ的是一名上菜的丫鬟,手里正端着汤盆往这边走呢,没料é到原本走在她前面的一位小姐的身子冲着她直直的砸来,大惊失色下,下意识的将双手朝右一偏,堪堪将汤盆移开,然而她的身子却没来得及避开,被妙懿撞了个正着,汤盆脱手而出,只听得“咣当当”几声响,菜汤四处飞溅开来,妙懿同她一起摔倒在地。
片刻๑的寂静。
一声惊呼打破了沉默:“小姐,您的裙子!”
再看妍凤身上穿的那条新า制的蜜色菊纹缎子长裙狼狈不堪,裙摆处酱黄一片。刚ธ才那盆菜汤一点不浪ฐ费,全都扣到เ了她的裙子上。妍凤当即大怒,指着顾淑蓉的手直颤:“你把茶倒在你妹妹身上就是了,现在又故技重施来害我是不是?”
顾ุ淑蓉瞪圆了眼睛道:“你少血口喷人,这次明明是那ว丫ฑ鬟的错,跟我有什么关系。”
妍凤愤然斥道:“好,你承认上次是故意了的吧。上次是故意的,这次你定然也是故意的!”
顾ุ淑蓉大叫道:“我没有。”
……